她忍不住道:“皇上可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修瓦片和磚牆的錢,買禦寒衣物和被褥的錢,吃飯的錢……這麽多錢哪裏是賣幾張驅蟲符就能有的?”

說著說著,她就想起自己剛剛吃完的那一棵靈芝——如今,她又變得一窮二白了!

於是語氣還真生出了幾分情真意切的苦澀來,“想必您也看出來了,賣給公主的符是故意報了高價的,而一般的宮女太監哪裏有這麽多錢,昨日這符才賣一文錢一張,今日勉強算是漲到十文錢。可是這麽點錢於臣妾而言隻是杯水車薪,臣妾實在是沒有辦法,這才……”

後麵的話沒有再說下去,可言下之意,已經不言而喻了。

蕭墨寒怎麽也沒想到,他來之前的興師問罪,到最後竟然變成了聽這女人訴苦!

可恨的是,他竟然還找不到反駁的話。

他冷冷盯著她,菲薄的唇逐漸抿成了一條直線。

屋子裏的氣氛一時有些凝固,燭火搖曳,透著落針可聞的靜謐。

夏清淺看著他臉色不善的模樣,覺得這男人生氣的理由,無非就是她挑戰了帝王的威嚴吧?

她於是又補充了一句,“原本皇上給臣妾的東西,臣妾自然是要當寶貝一般帶在身邊的,可是無奈生活所迫啊——何況那玉佩對皇上而言隻是諸多普通玉佩中的一塊,皇上應該不會在意吧?”

蕭墨寒看她的眼神愈發冷了下去,薄唇卻也抿得更緊,一句話都沒說。

要說怪她,好像顯得他太過小氣——諸多普通玉佩中的一塊而已,有什麽好在意的?

要說不怪她……他又咽不下這口氣!

那玉佩根本不是諸多中的一塊,而是他佩戴多年不曾換過的——可是這個不識貨的蠢女人,把這麽價值連城的寶貝,兩千兩加一顆破靈芝就給賣了!

“是,朕不在意。”

男人一字一頓,冷冷的道:“不過——朕原本打算派人將冷宮修葺一番,既然你這麽有本事,那就拿你賣玉佩換來的錢去修吧!”

說罷,他冷冷的拂袖而去。

夏清淺看著他的背影,呆了呆,好半晌忽然冒出來兩個字,“臥……槽?”

這一劫倒是安全度過了,可她怎麽覺得自己虧了一大筆呢?

早知如此,就該等他修完冷宮,再去賣那玉佩啊!

不過價錢便宜的事,可真怪不得夏清淺。

她當然知道那玉佩價值不菲,但賣東西卻是要經過權衡考慮的。

玉佩雖貴重,可是那些妃嬪並不是抱著升值的心態來拍賣的,即便買回去也隻能擺著看,不可能再去賣掉——相較於可以拿在手裏辦事兒的真金白銀,大多數人不會舍得花大價錢來拍這個。

而少部分舍得花這個錢的,都是貴人,不會自降身價來她這兒買這種東西。

就好像賢良淑德四妃,就隻來了個德妃。

所以,這個價格已經很合適了。

…………

蕭墨寒一離開冷宮,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後宮。

所有人都知道,梅妃去了龍吟宮以後,帝王就怒氣衝衝的去了冷宮——那架勢分明就是去找清妃算賬啊!而現在又怒氣衝衝的出來,事實就更明顯了——清妃沒能把人哄好,所以她真的要完了!

一時間,整個後宮都彌漫著一股幸災樂禍的氣息。

夏清淺不知道外麵的消息,毫無負擔的睡下了。

夜色靜謐,萬籟俱寂。

她睡得迷迷糊糊間做了個噩夢,一下子驚醒過來,心裏生出幾分不知名的擔憂,便披了件衣服,起身往外走了出去。

經過柳絮那間屋子的時候,她的腳步忽然頓了一下。

屋子裏沒有燭火,她湊近了去聽,甚至沒有聽到呼吸聲。

夏清淺怕自己的耳力出了問題,直接推門走了進去,可是就連**也沒有柳絮的身影!

她臉色一變,都已經這個時辰了,柳絮能出什麽事在外麵耽擱到現在?

她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小向,柳絮有沒有回來過?”

“沒有啊。”向日葵精其實不太滿意小向這個稱呼,可到底是個活了許多年的妖精,並不似他的外表那般真是個孩童,也懂得看些眼色,所以沒有在這個時候反駁她。

“她傍晚出去以後就沒回來過,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

不是因為出什麽事了她才來找柳絮,而是柳絮到現在沒回來,很可能是出事了!

夏清淺來不及解釋,朝井邊施了個咒,畫了兩章隱身符就匆匆往外走去,“我打開了井外的禁製,若是柳絮回來,你出來通知我一聲可以嗎?”

向日葵精一愣,“你不怕我跑了?”

她淡淡的道:“你的原身還被封印在此,我隻打開了我設下的禁止,並未解除井裏的封印。”

向日葵精,“……”

詭計多端的臭女人,哼!

…………

夏清淺手中拿著柳絮的一件衣物,畫了個小紙人,往上施了法,然後小紙人就這麽嗅著柳絮留下的氣息,給她指引方向。

她本來隻想找到柳絮而已,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她並不打算現身。

可是當她找到柳絮的時候,這個念頭卻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救命……救命啊……”

柳絮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虛弱的聲音幾乎消失,可兩旁還有人不斷的揮著杖刑!

夏清淺的腳步猛然僵在了原地,一股控製不住的怒意竄了起來。

“住手!”她厲喝一聲,直接撕了隱身符,現出身形走過去。

她臉色冷到了極致,“你們在幹什麽!”

眾人先是一驚,見來人是她,臉上的表情就立刻被嘲諷取代了。

為首之人陰陽怪氣的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冷宮的清妃呀。”

冷宮二字,還被她刻意咬重了。

原本黑燈瞎火,夏清淺根本沒留意她,聞言才瞥了一眼,然後臉色便更沉了下去。

這是白日裏德妃身邊那個嘴賤的宮女,紅鸞。

“我問你,剛才在幹什麽?”

她走到紅鸞麵前,一字一頓的重複,眼底的冰冷竟讓這夏夜都透出了幾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