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琅納悶道:“娘娘這個錯字何解?”

夏清淺皺起眉頭,“說錯也並非全錯,這主意本身沒什麽問題,但長此以往的執行下去,對朝廷來說會是一種額外的負擔,對這些災民自己其實也是一種損失。”

韓琅是個彪悍武將,為人又比較衝動,聞言便忍不住道:“他們混吃混喝,有什麽好損失的?”

李淳儒凝重的瞪了他一眼,“不可這麽說。這些災民中雖然有老弱婦孺,但大多都是年輕力壯的青壯年,否則也不可能經曆長途跋涉從西北一路走到京城。他們都有強大的勞動力,所以西北雪災發生前,他們的生活未必過得不好,可如今卻隻能寄人籬下吃著朝廷的救助糧,對他們豈會沒有損失?”

韓琅先是一愣,然後有些訕訕的看向其他人。

眾人皆是讚同的點頭。

韓琅的表情訕訕了,忍不住尷尬的低下頭。

夏清淺有些好笑,“韓大人不必如此,在禦書房中您和韓老不都說了,術業有專攻麽?能夠深受皇上信任,除了忠誠之外不可能沒點真才實學,隻是你們二位一個文一個武,管理方向不同而已。”

韓琅一聽,更羞愧的無地自容,“娘娘您可別折煞下官了,那句話本是用來諷刺您的,結果在您身上卻完全不適用——您分明就是文武全才,樣樣專攻!倒是下官自己,簡直……”

“你能和清妃娘娘比嗎?”李淳儒瞪了他一眼。

然後重新看向夏清淺,“那不知娘娘是想讓老臣做什麽?替他們找活兒幹?”

“可以這麽說,但也不全是。”

夏清淺點頭又搖頭,“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確實沒錯。不過這些災民的年齡性別各有差異,每個人的能力也參差不齊,若是要由官府一個個的替他們找活兒來幹,也未免太為難官府。”

如果說前麵的話還都好理解,可是清妃否定他的猜測之後,李淳儒就有些納悶兒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

“這個,就是我想麻煩李老的事兒了。”

夏清淺懇切道:“接下來要開張的皇室商號共有二十幾個——這還隻是總店的數量,底下的分號數量更不用說,到時候需要的人才也是數不勝數。希望李老能整理一份詳細的職業需求出來——具體適合什麽年齡什麽性格什麽能力的人來辦,以及具體的薪酬有多少,全部記錄在冊。”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她這麽一說,眾人立刻就預感到了她的意思,眼神紛紛一亮。

李淳儒喜道:“然後……招收災民來皇家商號當夥計?”

“對,但是這會造成一個問題。”夏清淺皺眉道,“怕是有些災民會虛報自己從前的職業,以求換來更好的前途。所以在這些總商號招兵買馬之前,還要麻煩戶部將這些災民從前的職業也統計出來。”

若從前是幹體力活兒的,那麽這段時間養好身體之後,可以繼續做些體力活兒。

若是精通算數記賬的,可以聘來當商號的賬房先生。

至於那些婦孺,有些女紅好的可以進入繡坊,其他的也可以做一些清潔打掃的工作。

總之每個人至少會有一到兩項糊口的本事,總能想辦法養活自己的!

“行,這個包在下官身上!”鄭斌連聲道。

“那就麻煩鄭尚書了。”夏清淺朝他點了點頭,又認真的看李淳儒,“還有一點,咱們商號招收夥計的雖然可以優先考慮這些災民,但也並非隻考慮這些災民——比如一些管理人員,必須得有類似的經驗閱曆,不能為了照顧災民,就把這麽重要的活兒全都交給他們。”

“這一點也正是老臣想說的!”李淳儒激動的道,“娘娘大可放心,老臣一定辦好您交代的這些!”

“多謝李老。”

說罷,又稍稍往後退了一步,目光感激的掃過眾人。

最後深深的向眾人拜了一禮,“也多謝諸位大人,這段時間,皇室商號的事就麻煩你們多費心了。”

眾人哪裏好意思受她這份大禮,也連連回拜。

“娘娘不必如此,臣等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都是咱們應該做的啊!”

“是啊,還要多謝娘娘替臣等解決了商號選址的問題,否則可得愁死我們了!”

“還有那些災民!若是按照娘娘的法子,往後他們有了自己的月錢,便也不再需要朝廷以賦稅的方式租下百姓的房子給他們提供住所,可以說,這還一勞永逸的解決了京城的災民問題啊!”

“先前是臣等有眼無珠,往後我等一定對娘娘唯命是從!”

“……”

一時間,所有人都對她敬佩不已。

夏清淺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告辭離開。

她走以後,幾人都還忍不住盯著她的背影。

尤其是韓琅和李淳儒,久久沒有收回視線。

蘇庭深看著這兩個老頭兒的表情,忍不住勾了下唇,“二位先前反對的最主要原因,不是因為後宮不得幹政麽?如今怎的因為她解決了這麽個麻煩,就絕口不提她摻和朝政的事了?”

幾人表情俱是微變。

元修和鄭斌雙雙皺眉,“蘇相……”這人是唯恐天下不亂嗎?

熟料韓琅猛地低喝,“清妃娘娘不是這種人!”

兩人俱是一愣。

韓琅眉頭皺得比他們更緊,嚴肅的盯著蘇庭深,“我是個武將,不會說話,也不知道怎麽描述這種感覺,但我相信清妃娘娘是個好人,也相信皇上選她一定沒錯的。”

蘇庭深挑眉。

李淳儒神色複雜,“後宮幹政,最大的問題並非女子插手朝政,而是哪日牝雞司晨顛覆朝堂。”他悵然道,“可清妃娘娘對於災民的處理,卻讓本官看到了什麽叫至善至純。”

她明明可以選擇其他方式,趕走那些災民。

可她卻處處替那些災民考慮,甚至把商號的事放在了災民後麵。

一個如此心善的人伴在明君身側,隻會是莫大的助力,又怎麽可能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所以確實,是他們小人之心了。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韓琅忙不迭的點頭,“她不可能做出那種齷齪之事!”

“……”

蘇庭深垂下眼簾,笑意更深。

看來,皇上的良苦用心沒有白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