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清秋輕輕的打開夏亦初病房的門,慢慢的合上,然後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

徐清羽已經被齊霽接走了,病房中隻剩下夏亦初一個人躺在**,眉頭緊緊的皺著,身子很不安穩的抖動著,嘴唇嚅囁著似乎在說什麽。

羅清秋走近才聽見夏亦初說的是什麽,她不斷重複著:“不要……不要啊嶧城!”

“放心吧,嶧城他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羅清秋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輕輕地將夏亦初被汗水黏住的碎發掖至耳後,露出了光潔爆滿的額頭。

仔細的端詳著自己的女兒,羅清秋發現夏亦初和她還是很像的,長長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都很像她,而嘴角處則很像顧廉。

想想自己的親生骨肉這麽多年所受的苦,羅清秋又忍不住落淚。她將夏亦初的手緊緊的握在自己的手裏,眼淚成串兒的落下。

夏亦初暈過去之後,反複陷入了一個夢魘,夢中車禍的場景無限循環的出現,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慢,然而每次夏亦初想轉身推開顧嶧城的時候,卻又總是慢了幾秒,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顧嶧城被車撞飛,倒在血泊裏……

她一次一次的呐喊:“不要啊嶧城”,可是每一次都沒有用,明明知道是夢,卻無法醒過來的感覺真的很痛苦。

終於感覺自己的手被人緊緊的握住了,像是現實與夢境中搭建了一座橋梁,夏亦初猛地睜開了眼睛,一時間卻不知道是夢境還是現實。

“阿姨,你怎麽哭了?”夏亦初的記憶還沒有完全回籠,她看見羅清秋握著自己的手流淚,就下意識的問道。

“啊?沒有沒有,阿姨看你醒過來高興啊!”羅清秋趕緊擦幹眼淚,勉強擠出個微笑道。

醒過來?這三個字像是提醒了夏亦初,所有的記憶像潮水一般一瞬間回到腦海裏,車禍的一幕幕電影回放般山現在她眼前。

夏亦初猛地坐起來,“嶧城怎麽樣了?我要去看他!”

說著夏亦初就要下床,被羅清秋攔住了。

“亦初……亦初你聽阿姨說,嶧城現在已經脫離危險期了,你不用擔心。你先休息好,再過去看他好嗎?你看看你現在,臉色差到不像話,嶧城醒過來看到你這個樣子多擔心啊!聽話,先躺會去休息一下,阿姨給你削個水果。”羅清秋拉住夏亦初的手,柔聲安慰道。

夏亦初呆呆地坐著,任由羅清秋扶著她躺下,眼睛沒有焦距一般盯著天花板,淚水順著眼角流下。

“都怪我,是我一定要回家才出現的這次意外!如果不是我,嶧城就不會出車禍,就不會躺在醫院裏麵行不過來,都怨我……”

“不,亦初,這不願你。這是一場蓄意行為,不是交通意外。你顧叔叔已經派人去查了,我們不會放過凶手的。所以你不要多想了,專心養好身體才最重要。嶧城那邊已經聯係到了最好的專家配合治療,順利的話應該很快就可以醒過來。”

“阿姨你是說有人故意製造的車禍?有人想要殺我?”夏亦初不可置信的問道。自己從未得罪過什麽人,有誰會想要自己的命?

不對!夏亦初腦海中突然出現金妍馨的麵孔,前幾天她在清北樓前對自己說過的話一個字不差的全部重播般在耳邊響起。

當時夏亦初以為隻是一個富家小姐囂張的放狠話,她沒想過以金妍馨的膽量會真的敢要了誰的命。

難道自己以為錯了?真的是金妍馨做的?

“怎麽了亦初?你想到什麽了嗎?”羅清秋看著夏亦初的表情一瞬間凝重,開口問道。

“阿姨,有線索了嗎?”

“已經派人去調了你家小區門前的錄像,那輛車沒有任何標識,是輛普通的私家車。現在還在調查中,沒有結果。”羅清秋將現在的情況都對夏亦初說了,與其讓她胡思亂想,還不如都告訴她來的好。

夏亦初靜靜的聽著,沒有言語。她在想,如果是金妍馨的話,她會考慮的這樣周全嗎?將事情做到滴水不漏,憑夏亦初對她的了解,她的思維應該不會這樣縝密。

可如果不是金妍馨,還會是誰想要自己的命呢?夏亦初越想越頭疼,卻仍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羅清秋看出夏亦初痛苦的表情,她一邊替夏亦初按摩頭部一邊柔聲道:“好孩子,不要想了,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你顧叔叔的能力你應該相信的。”

顧惜朝靠在椅子上,將腿交疊著搭在辦公桌上,手上擺弄著一個玉扳指。

他頭也未抬地道:“你的意思是顧嶧城推開了夏亦初,現在生死未卜的是顧嶧城?”隨後他又底笑一聲,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他倒是真喜歡那個女孩,喜歡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顧惜朝這段時間已經將當年的事情查的差不多了,甚至比當事人還要清楚幾分。他原本的計劃是撞死夏亦初,然後抖出顧嶧城不是顧家嫡長孫這個事實,顧家新一代當家人自然就是他顧惜朝的了。

可是現在看來,情況並不是太樂觀,有點脫離了他的掌控。

“先生,接下來要怎麽辦?”屬下立於下首,恭敬的問道。

“怎麽辦?”顧惜朝嘴角一直吟著一絲笑,像是無所謂,又像是憤怒至極,總之叫人看不出情緒。

往往這樣的顧惜朝最可怕,立於下首的男子已經有些慌亂了,“先生,是我的失誤,我……”

“好了,你下去吧。我們不急,慢慢等。”

男子呼出一口氣,趕緊退出了顧惜朝的辦公室。

門被緩緩關上,偌大的辦公室裏,顧惜朝用指節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椅子上鍍金的裝飾條紋,那個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弟弟,性格冷漠到極致的弟弟,那個從小就一直父母灌輸進耳朵裏腦海中比自己年幼卻比自己優秀太多的弟弟,他終於握住他的把柄和軟肋了,你看,那個從小就看似無堅不摧的弟弟,現在終於將要被自己一點點地攻破了!

嘴邊浮起一絲明顯的嘲諷意味,邪魅的眼睛裏,滿是不屑與陰謀,他會打敗他,會打敗這個從小到大縈繞在自己頭上不肯離開的對手,顧氏集團會是他的,顧家資產會是他的,這個一直站在自己頭上的家庭的一切,都會是他的!

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思考良久之後,終於撥通了那個號碼。

“過來我辦公室,立刻!”陰冷的聲音裏無不訴說著此刻盤繞在他心中的詭計。

十來分鍾,辦公室的門被用力連敲四聲,不孝說,聽聲音都知道此人凶狠的性格,辦公室裏穩坐如山的顧惜朝滿意地笑了笑,“進來!”

“顧總,您找我來啥事?”此人前腳剛踏入辦公室,恢宏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顧惜朝抬頭,看著這個粗壯的男人的唯一一隻完好的眼睛,“蒼狼,你報仇的機會來了!”

“你是說……”男人一瞬間促狹了眼睛。

“沒錯,當年江都顧氏為霸占地皮,雇你去抹了釘子戶,出事了卻對你不管不顧,一隻眼睛的仇,我相信憑蒼狼你這樣有仇必報的人,不會不報吧!”顧惜朝推了推金絲邊框的眼鏡,掩飾住自己因興奮而變得異樣的眼神。

“一隻眼睛算的上什麽,我多少兄弟因為那事都已經把牢底坐穿了,出事了他媽的顧家冷眼站在一旁就跟這事撇清了關係,這個仇我怎能不報!”男人因氣憤使得胸前不停地起伏。

顧惜朝不動聲色地遞上一杯水,“你知道,我雖然也姓顧,不過……”

“我知道我知道,這個我自然清楚,當年要不是顧總您,恐怕我現在也還在牢裏杵著,又談何報仇!”蒼狼接過水杯,感激地看了顧惜朝一眼,然後一飲而下。

其實顧惜朝知道他這是把水當酒喝了,解氣,不過現在顧惜朝還不能給他酒喝,喝酒誤事!

“我可以幫你報這個仇,不過……你得聽我的!”顧惜朝不想在多廢話,敘舊這種事,引出一點兒,點到為止!

“顧總,當年我這條命都是你救下的,別說能不能報仇,就是你讓我去死我也會義無反顧地去!”蒼狼不笨,他知道顧惜朝也不是什麽善茬,既然當年能留下他,自然是有目的而言的。不過聽顧惜朝的意思還能報仇,這自然更好不過了。

“嗯……”顧惜朝滿意地點了點頭,拍了拍蒼狼的肩膀,“你放心,我也不會讓你白幫忙的,你知道我們家一向與江都顧氏麵和心不合,現在我想要奪回我自己的權利和東西,也向你一樣想要報仇,聽說你還有老母親還在世,隻是平日裏沒有那麽多錢盡心,你放心,事成之後我自然會給你一次足夠的錢,完了之後我也會安排你們離開,數目你放心,絕對夠裏們花一輩子。”

聽到顧惜朝突然提起自己的母親,表麵上是在關心自己,內地裏的目的,顯然不是表麵上的這麽簡單,蒼狼背後突然出了一身汗,急忙起身低頭哈腰地感謝顧惜朝。

看到自己的目的達成,顧惜朝眯著狹長的眼笑了笑。

協商一會兒,蒼狼畢恭畢敬地關了門,桌子上剛剛被蒼狼用過的杯子,“哐啷”一聲,在垃圾桶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