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7章 入宮來

二皇子如願以償進了寢殿,不過,麵對他的不是春風細雨,也不是雨過天晴,而是宣德帝的徹底厭棄。

“下個月,你去西南封地罷。”宣德帝歪在龍榻上,冷冷地開口道,一雙綠眸古井無波,顯得格外深邃。

宣德帝此言,令二皇子如遭雷劈,炸得人半天回不過神來。

“西南道路不暢,夷人眾多,加之連逢天災,朕瞧你善於治下,便派你去西南,莫要讓朕失望。”宣德帝抬起眼皮,慢吞吞地說道。

既然二皇子喜歡管事,那便讓他管得夠,相信西南的夷民,不會因為他的到來而停止鬧事。

“父皇……”二皇子瞬間崩潰,淚水盈滿了他的眼睛,憑什麽讓他去封地!為什麽偏偏是他去封地!

他努力了這麽多年,為什麽宣德帝還是不信任他,寧願將機會留給一個十七年養在外的兒子!

這時,二皇子也看出來了,在宣德帝心中,還是秦元君最有分量,一旦他離開京城,不占嫡不占長的三皇子秦遠見根本沒有任何機會,隻有俯首稱臣的份。

二皇子死死地咬住下唇瓣,強忍著心中的憤懣,往地上一撲,故作哭腔道:“父皇,您身子抱恙,而兒臣豈能在此時離開……”

這般裝模作樣,若說騙別人,那還差不多,可惜二皇子想得太簡單,他的對手不是別人,而是老謀深算,深諳詭道的宣德帝。

“嗬嗬。”宣德帝莫名地笑了起來,眼神幽暗,聲音低沉,“你怕不是舍不得我,而是舍不得朕的皇位罷。”

“兒臣不敢,兒臣隻是擔心父皇……”二皇子蹙著眉頭,尤不死心地道。

宣德帝撐著身子,慢慢坐了起來,他將自己的腿擺在墊腳的台階上,微微昂起頭,神情冰冷,俯視著他如今最長的兒子,他緩緩開腔道:“你在後宮中私下的小動作,需要朕一樣樣提出來?朕對你很失望,朕不想再見到你。”

二皇子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宣德帝的話嚇得他腿腳發軟,全身發麻,這回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兒臣,兒臣……”二皇子驚恐地瞪大雙眼,嘴唇張大,他好想繼續狡辯,聲稱自己什麽都沒做過,但是,在宣德帝那充滿威懾的眼神中,那一句“兒臣當真沒做過任何事”,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因為,他的的確確是做了的。

這件事不能怪別人,隻能怪他自己。無論是出餿主意的曹其妙,還是辦事不利被曹太後扣留的宮女,抑或是被溫良夏交給宣德帝的女官,通通都是他一手促成,這時候,怪罪任何人,都是完全無用的。

不過,這時候的二皇子,沒有思考太多,沐浴在宣德帝毫無感情的眼神下,他的內心充滿了悲傷和彷徨。

曾經的他幻想過自己失敗的場景,應該是不甘和悲憤,沒想到這時候,他居然沒有任何有關失敗的情緒,而是滿滿的失落。

他是宣德帝的兒子,可悲的是,宣德帝從未沒將他當作兒子。

他多想問問,父皇,您可有對我有過感情?

但是,他不敢問。

他害怕自己問出此話,宣德帝不僅僅會處置他,再遷怒於蘇德妃,甚至怪罪於整個蘇家。他不能,更不可以。

最終,二皇子鼻頭一酸,視線變得朦朦朧朧,他吸了吸鼻子,慢慢伏下自己的身體,臣服在宣德帝的腳下。

想通了母妃的安危,整個蘇家的安危,他再也沒有任何猶豫,說道:“兒臣遵旨。望兒臣離去後,父皇身體安康,國泰隆昌。”

收到二皇子被扁去封地的消息,溫良辰和秦元君震驚不已。

他們還以為宣德帝還會死撐些日子,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快做了決定。

“陛下,這回是想通了,想立你為儲。”溫良辰捏著帕子,緊張地說道。

二皇子黯然離去,讓秦元君勝算更大,三皇子雖有優勢,但其身份還是差了一截。

“不,此事恐怕還有波折,咱們得再低調些。”秦元君深知宣德帝的性子,不將事情折騰到沒折騰的地步,他是不會算完。

“……你放心,我會小心行事。”溫良辰微微頷首道,她心道,這一次出了這麽大的變故,恐怕秦元君又會被推出來當靶子。

果不其然,二皇子被派往封地之事一經傳出,整個京都之人幾乎沸騰了。

眾人本來看好的二皇子居然失去立儲的機會,他們所作的努力自然全不泡湯,這些人當然不會死心,前往睿王府送禮之人絡繹不絕。

溫良辰作為當家主母,深知這些門道,幹脆閉上王府的大門,前來送禮之人她一概不接,通通拒之門外。

眾人明麵上感慨睿王不好打交道的同時,依然在暗地裏削尖了往秦元君身邊湊。

可惜秦元君人在最為清貴的翰林院辦公,翰林院罵人的言官眾多,上頭還有五位坐鎮的閣老,誰也不敢往那裏湊,宣德帝近兒身子不好,正找不著人下菜,他們眼力甚好,不會為了投靠秦元君白白丟了性命。

可是,還是有不少蠢人害人害己,宣德帝稱病不能上朝,他們便瘋狂地往宮裏遞折子,生怕秦元君不知道似的。

秦元君卻為此事頭痛不已,心道,這些投機倒把之輩,一定是想害死他罷?

五位閣老與秦元君關係良好,又看好他的未來,自然願意賣個麵子給他,於是,由焦閣老做主,將下官們立儲的折子全部壓下來,隻給宣德帝看些開心之事。

眼看宣德帝的身體逐漸好轉,秦元君變得更加緊張了,宣德帝年紀變大,疑心病也隨之增長,

變得越來越不講道理。

三皇子也不得安心,成日憂心忡忡,擔心自己會被扔去某個奇怪的旮旯之地。

二皇子去封地的日子最終確定下來,曹其妙不願二皇子就這麽被發配至封地,特地瞞著二皇子進宮尋曹皇後哭訴,她本想借曹皇後的關係改變宣德帝的想法,誰知還沒進入坤寧宮,恰好碰上來探病的曹太後。

曹太後將曹其妙拎進宮內,不知到底說了什麽,不過,出人意料的是,曹其妙是哭著從宮裏出來的。

出宮後,曹其妙不僅沒有得到二皇子的體貼,反而被二皇子臭罵一頓,曹其妙本就為此事勞心勞力,誰知丈夫也如此不理解自己,次日,曹其妙便病了。

“姑娘,聽說恭王妃孩子掉了……”魚腸捧著最近的邸報進門,脆生生地匯報道。

溫良辰正在寫字,聞言,她右手一抖,接而震驚地抬起頭,道:“恭王妃竟然流產了?”

“是,奴婢覺得,恭王妃是被氣的罷。您看她即將去西南,又被皇後太後厭棄,今後再也回不來京都,心裏絕對不好受。”魚腸抿著嘴,偷偷笑道。

“哎。”溫良辰向來有仇必報,不知為何,她心中突然多了一股奇怪的情緒,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開了口,“可憐了孩子,竟這般去世了。”

聞言,魚腸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她將邸報放在桌上,驚愕道:“姑娘,恭王妃可是害得您和二姑娘差點丟了性命,您為何會同情她?她可不是咎由自取麽。”

溫良辰捋起袖子,將筆放置在筆托上,她皺皺眉,輕聲道:“大人之錯,不該怪在孩子身上,那孩子,也太可憐了些。”

正當溫良辰與魚腸對話之際,純鈞忽然推門進來,她臉色焦急,道:“姑娘,長興侯府的處置下來了。”

溫良辰霍地起身,神情嚴肅,問道:“長興侯最後如何了?”

長興侯的案子拖了近一年,宣德帝一直礙於曹家的麵子,未曾對長興侯下手。誰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突然下達了最後的命令。

純鈞按住自己心中的恐懼,竭力冷靜地道:“長興侯府家產全部沒收,男子充軍,女子充入教坊司。”

溫良辰抿了抿嘴,不禁在心中長抒一口氣,長興侯終於……倒了。

“巨闕可有告訴你,殿下如何說?”溫良辰緊張地問道。

長興侯是死了的和親王妃娘家,秦元君恨了和親王妃十七年,不知長興侯的處置,是否會影響到他的心情。

“巨闕傳來消息,說殿下並無異色。”純鈞心裏不明白,按照道理來說,仇人被抄家,秦元君應該很高興才是,怎的一點變化都沒有?

事實上,純鈞的懷疑是正確的,就連溫良辰也想不到,秦元君會為長興侯求情。

“長興侯固然該死,和親王妃該死,但是,長興侯府的家眷,他們是無辜的。”

近一段時間,秦元君每日要操勞宣德帝留下的爛攤子,他的神情十分疲憊,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知道了。”溫良辰皺皺眉,體貼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你是否在怪我,為何我不趁熱打鐵,借此機會去搬倒曹國公府?”秦元君忽然睜開雙眼,及時問道。

溫良辰愣了一下,秦元君為何會這般想?

她恨的是曹皇後,巴不得曹皇後為母親償命,曹國公府這位幫凶,她也不會輕易饒過他們,但是,要曹國公府上下血流成河,絕對不是她的本意。

“我絕無此意。”溫良辰斬釘截鐵地道。

秦元君按了按眉心,疲憊地道:“若我趁機擺出曹國公府,長興侯府便不會是充軍的下場。”

依照宣德帝的脾氣,絕對是滿門抄斬。

“我並無別的意思,我想的是,已經夠了。”秦元君握住溫良辰的左手,盯著她的眼睛,眼神堅定,緩緩地說道。

有些時候,殺人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其實,活著反而比死了更痛苦。

溫良辰心中感慨萬千,曾經的秦元君,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位得罪他的人,沒想到現在,他竟然學習到帝王之術中,最為難得的“仁”字。

仁,並不簡單。

仁,代表著足夠寬廣的心胸,能夠辨別是非,不濫殺無辜,懂得把握分寸。

溫良辰微微頷首,往前湊過去,靠在他的懷裏,道:“無論你做甚,我都支持你。”

就在秦元君遞上求情的折子後,宣德帝突然而然,下來一道驚天動地的聖旨。

聽著天使朗誦冊封秦元君為太子,溫良辰為太子妃的聖旨,當事人溫良辰呆在原地,整個人尤自恍如夢中。

終於,他們要入宮了。

作者有話要說:給大家報個歉,這章一直在網審沒法改,今晚才改過來的,不是故意忽悠大家了啦。親們覺得不爽的可以留言,蜜糕給大家補這章的紅包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