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公子升官(3)
“剛換了個女老板,一雙大眼盯得緊啊,像醋瓶老婆盯著花心丈夫,讓她逮住了包死,所以對不起各位。***”他說。
那些人不依,稱他們不會讓沈達糊弄,沈達肯定不是把自己送去給那個女老板欣賞,一定另有花心。沈達不慌不忙,再喝三杯,這才勉強得到大家批準,離席走人。
沈達真沒有糊弄人,當晚他確實輪值。他匆匆趕到單位,並未超過到班時間,卻不料有人已經打過兩次電話找他,不是別個,就是女老總。
“齊總有事,讓你去她的辦公室。”值班組長說。
新來的總經理齊斌超敬業,家在上海,丈夫和孩子沒有隨遷,她本人以公司為家,是個工作狂;幾乎每晚都在電業大樓上班,思考企業展大計,同時細心地盯緊手下員工的一舉一動。
沈達去了齊總的辦公室,一進門齊斌就把臉板起來。
“喝酒了?”
沈達承認,今晚有個聚會推不掉,他過去喝了兩杯。
“值班你還敢喝?”
沈達檢討,雖然他從不因酒誤事,但是確實不該喝。
“不是第一次?”
“也沒幾次。”
齊總比沈達大七八歲,加上職位高,見什麽是什麽,該批就批,沒把前任老總的愛將沈達太當回事。她找沈達並無大事,隻是核對一份材料裏的幾個數據。問過之後她一擺手,讓沈達回調度中心繼續值班。沈達以為事了了,哪裏想到第二天公司中層幹部開會,齊總聲色俱厲,對他痛加批評,上綱上線,提到對國家對人民負責的高度,警告他深刻反省,否則必嚴加處置。她采取的是不點名批評方式,講有的人身負重責,屢次三番、違反規定,值班喝酒,是害群之馬。批評中旁敲側擊,點了些現象,不必太細心,就可以聽出講的是誰。
事後沈達自嘲,說齊總批了半天,隻有四個字他聽進去了:“害群之馬”。
由於新老板強勢,誰都敢訓,批評人不留麵,而且對一些前骨幹存有成見。公司裏邊,難免有人受不了,要一牢騷,牢騷得找地方,沈達這裏最合適。沈達有號召力,哥們得很,眼下一起曆難,大家感同身受,可以一吐苦水,偷偷罵一罵娘。公司中層同僚裏的不滿人員因而悄悄集中在沈達身邊。事實上這些人早就搞在一起,隻是況不同。當年老領導執掌大權,大家聚在沈達身邊,是希望他在領導那裏替自己美;如今變了,是一起牢騷。
所以齊總“害群之馬”之說不是隨口提及。
沈達是聰明人,如他自己所笑,有“官家遺傳”,眼下這種局麵,以往沒遇到過,至少也聽說過。人到屋簷下,該裝孫子就得裝孫子,沈達心裏很明白,也知道有哪些辦法可以拿來擺平與領導的不融洽關係。可是這個人偏偏天生是個老大,從出世到如今,基本一帆風順,凡事有家中大官罩著,骨子裏十分傲氣,可以順著捋毛,逆著來就不快活,一旦不快活他還敢來橫的,現在臨到事前,他隻有一個態度:管他的,隨他去吧。
事便顯出了些緊張度。
有一天,齊總把沈達叫去,給他看一封群眾舉報信,涉及加洋水電站。舉報信稱該水電站設施落後,狀況不好,但是老板拿錢鋪路,重金賄賂,省公司對他開放綠燈,讓他把電賣上電網,了大財。舉報信並沒有點明省公司誰拿了人家的錢,但是有一點比較特殊:該水電站位於沈達老家那個地方。
沈達承認事與自己有關。加洋水電站是一座小水電站,三十多年前由他老家那邊地方政府投建,因經營不善嚴重虧損,設備老化,麵臨關閉。幾年前地方政府把該電站賣給一個私企老板,老板投資改造廠房和設備,使電站重新運轉。該老板接手電站後,曾與當地縣及鄉鎮領導多次到省公司,請求把所水電賣給省電網;因為是家鄉事務,家鄉領導找到他,他幫了忙。
“辦理中都按規定,沒有違規行為。”沈達說。
這裏邊當然有些況。本省水利資源豐富,早年間地方辦電積極性很高,全省各地遍布水電站,絕大多數是小水電站。小水電多建在偏僻山間,附近少有工業項目消耗電能,必須把所電能賣給省電網,這才能夠產生效益。對大電網來說,小水電雖然可以補充電力不足,卻也存在不穩定問題;因為小水電受季節、水源影響很大,盛水期馬力充足,枯水期電機停轉。往往是電網需求缺口大時,水電站枯水無電;電網電力充足時,小水電正當盛水期,的電用不了,網上根本不需要。所以不是所有小水電的電都能賣給省電網,需要根據各種況協調安排。這就有了一個要誰不要誰的問題,實際上也就是給誰賺錢,讓誰賠錢的問題。因此爭奪厲害,相爭者使出各種手段,包括金錢轟炸,這個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