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兄病

心硯出了廂房,見白雲暖急急地穿過聽雨軒的園門,往梅香塢而去,便問一旁的綠蘿和紅玉道:“小姐如此急匆匆的,是出了什麽事嗎?”

綠蘿道:“心硯姐姐還不知道吧?適才鬆塔說少爺病了,小姐定是去梅香塢看少爺去了。”

“少爺病了?”心硯的心驀地一沉。

“可不?說是昨夜從靜宜齋回來晚了,鬆塔沒跟著,便著了涼。鬆塔還被老爺夫人訓斥他沒有照顧好少爺呢!”紅玉道。

心硯的心越發難受,定是昨夜少爺將鬥篷給了她,又和她在夜風裏站了那麽久凍著了。

正神思恍惚著,又聽紅玉看著梅香塢的方向道:“小姐也真是,少爺病了,不有郎中開藥嗎?她這樣急匆匆就跑去,也沒披個外套,萬一自己著了涼……”

“啐,你個烏鴉嘴,小姐和少爺那是兄妹情深,”綠蘿瞪了紅玉一眼,繼而轉首對心硯道,“要不心硯姐姐還是給小姐送件鬥篷去吧!”

心硯折回廂房,拿了屏風衣架上的猩紅鬥篷,急急趕去梅香塢。

白雲暖到了梅香塢,見鬆塔正在廊下愁眉苦臉的,見著她,慌忙彎身行禮。

白雲暖道:“少爺病了,你站這裏做什麽[ ?一起進去看看有什麽可以搭手需要你幹的。”

鬆塔卻不敢動。

白雲暖蹙眉道:“怎麽,被老爺夫人罰在這裏了?”

鬆塔委屈地點頭,眨巴兩下就出了兩滴淚。

白雲暖嫌惡地睃著他,見他臉和鼻子都被凍得紅紅的,便啐道:“瞧你這點出息!”

鬆塔抹了下臉,帶著哭腔道:“鬆塔真心自責,對不起少爺,如果昨晚鬆塔等著少爺……“

“如果隻是如果,如果昨晚你等著少爺,很可能今天發寒的就是兩個人了。謝謝你昨晚沒有等著少爺,今兒個給白府省了一筆醫藥費呢!”

見小姐好心寬慰自己,鬆塔滿腔感激,他撇著嘴角重重抽噎了一下。

“好了,跟我進去吧!待會兒郎中開了藥方,還要你跑腿去藥房抓藥呢!”

鬆塔依舊杵著不敢動,一隻腳欲抬不敢抬的,白雲暖歎道:“我會同父親母親說讓你將功折罪的,有什麽事,本小姐替你擔著好吧?”

鬆塔這才跑到白雲暖跟前去,給她打了簾籠。

這還是白雲暖重生後第一次踏足哥哥的臥寢。

屋子還是記憶裏的屋子,可是擺設要比前世金貴得多。到底母親還是親生得好,和繼母比起來,母親當然舍不得一雙兒女吃苦。白家雖然光景不如先祖在時風光,可到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隻見屋子兩邊都設一對梅花式洋漆小幾。左邊幾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邊幾上汝窯美人觚,地下麵西一溜四張椅子,都搭著銀紅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腳踏,椅子兩邊也有一對高幾,幾上茗碗瓶花俱備。

白雲暖無暇細看屋內擺設,便隨鬆塔進了裏間。

裏間,郎中正在圓桌上開方子,父親立在他身邊,眉頭緊蹙,很是擔心。

母親坐在床前,擔憂地用熱巾擦白振軒的額頭。真娘立於一旁,也一臉擔憂神色。雨墨卻舉著一盆子熱水跪在床前腳踏上。熱水還冒著騰騰熱氣。

見到白雲暖進來,母親道:“這孩子病了也不自知,早上還巴巴地去蘭庭同我說雨墨的事,也幸虧讓雨墨跟了他到梅香塢,才發現他身子滾燙得厲害。男孩子,到底是粗心大意了些。”

真娘忙接了白薑氏手裏的熱巾去盆子裏重新絞一把,剛碰到水才發現水是滾燙的,不禁低叫了一聲。

“好燙的水!”

白雲暖這才注意到雨墨端著盆子的手在微微發抖。那水燙得連真娘都失了一向的穩重,沒想到雨墨竟一直默默忍著不肯做聲。想來她好不容易可以不用去靜宜齋,便發了狠心要好好表現。

“雨墨,趕緊去把熱水換成冰水。”白雲暖道。

眾人都一愣。

“你哥哥著了涼,怎麽還能用冰水擦拭呢?”白薑氏不解地看著女兒。

白雲暖解釋道:“哥哥發了燒,需用冰水敷額頭,才能助於退燒,用熱水,還用這滾燙的水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一旁圓桌之上正在開方子的劉郎中聽了白雲暖的建議,驚詫地回過頭來,見是個眉清目秀的女娃子,不禁驚詫地對白玉書道:“這位小姐是誰?說得太對了。”

白玉書笑道:“是小女,讓劉大夫見笑了。”

劉郎中一邊將開好的方子捧在手裏吹幹墨漬,一邊讚歎道:“白老爺好福氣,白小姐真是冰雪聰明,她適才所言的確是醫家之言。一般人體發燒,除了開方吃藥,便是這冰敷療效最立竿見影了。想來強金閣內定是藏了什麽奧妙的醫書典籍,白小姐博覽群書才會獲知這偏方的吧。”

白雲暖在心裏苦笑,她不過是久病成良醫,前世可是在章家的病榻上臥了五年之久,閑來無事,倒也看了些醫書。

白薑氏見劉大夫肯定了白雲暖的說法,忙讓雨墨端了熱水出去換冰水。可憐雨墨的手剛握了滾燙的金盆疼到不行,又去換冰水。乍冷乍熱,一番折騰。

劉大夫將開好的方子請教白雲暖,白雲暖認真看了藥方,劉大夫的方子中規中矩,哥哥服了這藥,靜臥幾日應是無礙,便笑道:“先生的方子甚妙!”

劉大夫喜不自勝。

白玉書遂讓鬆塔拿了方子去抓藥,又命秦艽領劉大夫去賬房支取診金,並送他出去。

白振軒正在昏睡,因為發著燒顯得滿臉通紅。

白薑氏擔憂地看著白玉書道:“老爺,後日,相爺就要駕臨白家,振軒病了,這可怎麽好?”

白雲暖寬慰道:“要我說哥哥這病病得及時。常言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那日在淩雲寺,原就在相爺跟前撒了謊說哥哥病了,在府中修養不宜麵客,而今,哥哥的確是病了。”

白玉書和白薑氏互視一眼,都把驚訝的目光投到了白雲暖身上。過個年,阿暖真真是不一樣了,令他們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