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屏退眾人,含糊其辭道:“你也看到了,本宮的兒子都這麽大了,自從生了孩子之後,陛下對本宮就沒了熱情。”

穗和一臉茫然:“娘娘想讓奴婢做什麽?”

皇後幽幽道:“前些年有個妃子,身上自帶奇香,陛下愛得不行,可惜天妒紅顏,那妃子不幸亡故,陛下鬱結於心,對那妃子念念不忘,以至於冷落了六宮妃嬪。”

她拿出穗和繡的香囊,神情複雜:“那個妃子身上的香味,和這個香囊的香味一模一樣。”

穗和臉色一白,慌忙跪下請罪:“皇後娘娘恕罪,奴婢對此一無所知,這香就是奴婢隨便配的。”

“你起來,本宮沒有怪罪你的意思。”皇後說,“這些年,後宮妃嬪為了攏絡陛下的心,暗地裏不知找了多少調香師,卻沒有一個人能調出和那妃子一模一樣的香味,而你,隨隨便便就調出來了。”

穗和沒起身,抬頭看她:“娘娘想要奴婢做什麽?”

皇後說:“今天是十五,按例是皇帝留宿鳳棲宮的日子,本宮想讓你幫忙再調些這樣的香,至於用途,就不用本宮多說了吧?”

穗和恍然大悟,紅著臉道:“奴婢明白了。”

皇後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所以,你願意幫本宮嗎?”

穗和想了想,說:“如果我幫了娘娘,可不可以向娘娘提個要求?”

皇後警惕地看著她:“出宮是不行的,你是個聰明人,應當明白其中原因。”

穗和忙道:“娘娘放心,奴婢不會讓您為難,奴婢隻是不想一直待在那間房裏,那樣跟坐牢沒什麽區別。”

皇後將信將疑:“如果你能幫到本宮,本宮就讓你跟在本宮身邊侍候,如此可好?”

穗和大喜,忙磕頭謝恩:“奴婢多謝娘娘恩典。”

皇後說:“起來吧,趁著時間還早,你開個單子,本宮讓人去準備,陛下傍晚時分就會過來。”

穗和應是,起身要了筆墨紙硯,把所需的材料一一寫下。

皇後看了她的單子,對她的字讚不絕口:“想不到你還寫得一手好字,這字是跟誰學的?”

“娘娘謬讚了。”穗和謙遜道,“是跟著我家郎君學的。”

皇後並不懷疑,點頭道:“裴侍講的字本宮見過,確實寫得很好,不過他小叔的字更勝於他,連陛下都自愧不如。”

穗和猶豫了一下,說:“奴婢鬥膽問一句,我家郎君和小叔近來可好,他們有沒有說要接我回去?”

皇後又警覺起來,因著有求於她,不好什麽都不說,便含糊道:“裴侍講和陛下提過兩次,但劉院判說你身體尚未康複,需要再養一段時日,至於裴大人,他這幾日在審查那些買賣官位的官員,忙得不可開交,可能暫時顧不上別的。”

穗和點點頭,又向她道謝:“多謝娘娘,奴婢知道了。”

皇後叫了心腹太監李祿進來,讓他去外麵買香料。

宮裏庫房各種香料應有盡有,但宮裏人多眼雜,皇後不想讓人知道這事,以免有心之人搞破壞。

穗和提議道:“攬月閣的香料最為上乘,李公公可以喬裝打扮去買,長公主最近在閉門思過,應該不會發現。”

皇後覺得有道理,就讓李祿到攬月閣去買。

李祿領命去了攬月閣,他前腳拿著香料離開,攬月閣的管事娘子後腳就去見了長公主,說有人拿著穗和開的單子來買香料。

攬月閣的調香師開單子都有自己專屬的標記,一來方便出了差錯追究責任,二來防止別人栽贓陷害。

因此,管事娘子一看到那張單子,就知道是穗和開的,對比了筆跡,也是和穗和一模一樣。

長公主問她穗和開的都什麽香料,管事娘子將香料名字一一報上,長公主聽完,怔怔一刻,忍不住笑起來。

“皇嫂一把年紀,竟也學著年輕妃子爭起了寵。”

管事娘子不知何意,長公主也沒和她解釋,叫人備了馬車,出門去見裴硯知。

太後叫她禁足三個月,她隻禁了三天就到處亂跑,皇帝也拿她沒辦法。

都察院裏,裴硯知聽長公主說皇後身邊的太監拿著穗和開的單子去攬月閣買香料,不禁陷入了沉思。

穗和給皇後調香,還親自開了單子,至少說明三點,第一,她身體已經好轉;第二,她接觸到了皇後並且正在獲取皇後的信任;第三,她沒有坐以待斃,正在想辦法自救。

而她讓皇後的人去攬月閣買香料,就是想通過長公主向自己傳遞以上三點信息,讓自己不要為她擔心。

她真是個聰明又堅韌的姑娘,不管身處什麽樣的境地,從不會自我放棄。

裴硯知欣慰之餘,問長公主:“殿下怎麽知道那香料是爭寵用的?”

長公主說:“裴大人還記得前幾年那個天生自帶異香的蘇答應嗎?”

裴硯知略一思索,立刻想到其中關節:“殿下是說,蘇答應並非天生自帶異香,而是私下用了某種熏香,而穗和給皇後調的香,就是蘇答應用過的那款?”

“……”長公主表情很是精彩,看了他半晌才歎口氣道,“裴大人這麽聰明,叫別人怎麽活?”

裴硯知對她的誇獎沒什麽反應,接著又道:“這件事本來應該是蘇答應拚了命也要保守的秘密,長公主卻了如指掌,蘇答應用的香不會是從長公主手裏得來的吧?”

長公主又是一聲歎息:“那些和裴大人做對的人是有多想不開?”

裴硯知繼續道:“長公主曾經把蘇答應的故事告訴過穗和,所以穗和才會想到用這一招來吸引皇後的注意,同時還可以給我們傳遞信息,對嗎?”

長公主:“……你能給本宮留個顯擺的機會嗎?”

裴硯知說:“那個蘇答應死了好幾年還讓陛下念念不忘,我現在有點懷疑,她是不是長公主專門照著陛下的喜好物色來的。”

長公主:“……”

她現在總算明白都察院的審案效率為什麽這麽高了。

再狡猾的犯人,能在裴硯知麵前撐上幾個回合?

她還不是犯人呢,已經被他接連幾個問題問的冷汗直冒了。

“行了,你不要再審本宮了,快說你打算怎麽辦吧!”

裴硯知停止了分析,又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模樣,目光沉沉看向皇宮的方向:“不急,先看看皇後能不能爭到聖寵再說。”

和他一樣,穗和也在等這個結果。

如果皇帝因為那個香和皇後恩愛起來,她就會是一個對皇後有用的人。

這對她來說很重要,關係到她能不能走出那間房,能不能走出鳳棲宮,能不能走出紫禁城。

所以,現在的她,比誰都希望帝後二人恩愛和諧。

到了第二天,穗和一大早就被皇後叫了過去。

皇後神采奕奕,如沐春風,穗和不用問,也知道她和皇帝昨晚很恩愛。

但因著昨夜剛好是十五,她不確定皇帝是不是在履行夫妻義務。

如果接下來的幾天皇帝還會過來,才能說明她的香有用。

皇後也是這麽想的。

她對穗和說,如果皇帝今晚還來,明天就讓李祿再去長公主的鋪子裏多買些香料回來。

到了傍晚時分,忙了一天朝政的皇帝果然又來了。

皇後很高興,鳳棲宮的人都很高興,穗和也很高興。

隔天,皇後又叫李祿去攬月閣買香,把穗和從偏殿調過來,全天服侍在她身邊。

“穗和,你真是本宮的福星,要不本宮和裴侍講說說,把你留在本宮身邊做女官可好,他若覺得虧得慌,本宮可以再賜他幾個美貌妾室。”

穗和有點心動,若非為著裴硯知,她真的想答應皇後了。

如果能跟在皇後身邊做女官,她就可以徹底擺脫裴景修。

可是,皇帝本來就要用她拿捏裴大人,她留在宮裏,豈不正中皇帝下懷?

再者來說,皇後就是個笑麵虎,自己眼下對她有用,她才這麽說。

可她到底不像年輕妃子那般鮮活,誰知道這熏香能幫她留住皇帝多久呢?

萬一皇帝過段時間還是厭倦了她,自己就什麽價值也沒有了。

穗和這樣想著,便婉言謝絕了她:“奴婢與郎君情深義重,不願與郎君分開,還請娘娘成全。”

皇後也不知信沒信,揭過這話不提。

隻是不知為何,從這天起,兩位皇子就來得格外勤,從初一十五請安,變成了每天早晚兩次請安。

大家都說是因為皇後重新得到皇帝喜歡,兩位皇子來得勤些,可以時常見到皇帝。

畢竟為了見皇帝,各宮的嬪妃也是有事沒事就往皇後這邊跑。

紫禁城這麽大,皇帝是紫禁城的天,所有人都圍著他轉,太正常不過了。

穗和也認可了這個說法,反正皇子來不來與她無關,便也沒再理會。

直到有一天,五皇子傍晚給皇後請過安之後,卻沒有離開,而是將她堵在了後殿的小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