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裏的雞飛狗跳影響不到穗和,此刻的她已經坐著馬車和裴硯知一起出了門。

阿信怕馬車顛簸,在車裏鋪了好幾床被褥,讓她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麵。

即便如此,裴硯知仍怕顛著她,全程把她摟在懷裏細心地嗬護。

沒多久,馬車到了一處宅院前,阿信讓門房把正門打開,直接趕著馬車進了院子。

院門關上,裴硯知抱著穗和下了車,給她看眼前寬敞氣派的庭院:“以後這就是咱們的家,你看看喜不喜歡。”

穗和大為震驚,以至於忘了身上的疼痛,在他懷裏轉著頭四下張望:“這是大人新買的宅子嗎,怎麽之前沒聽你說過?”

“早就買了,隻是沒住。”裴硯知抱著她往裏走,邊走邊解釋道,“母親把你趕去西院後,我就讓阿義帶人日夜趕工給你收拾這邊的院子,想著等院子收拾妥當了,我的傷也養好了,到時候再帶你一起搬過來,好給你一個驚喜,隻是……”

他頓了頓,歎口氣,滿眼歉疚地看向懷裏的姑娘:“隻是我沒想到母親會對你下此狠手,讓我險些就失去了你。”

他將她的身子往上托了托,更加用力地抱緊她,低頭去蹭她的額頭:“穗和,昨天晚上,我真的害怕極了,我都不敢想象,如果你就此醒不過來,我該怎麽辦?”

穗和愕然與他對視,眼睛漸漸蒙上一層水霧。

原來大人從那天開始,就已經決定為了她舍棄那些家人了嗎?

在這個孝道大於一切的世道,忤逆不孝是頭等大罪,大人要經過怎樣的掙紮,怎樣的煎熬,才能做出這樣的抉擇?

而她又有何德何能,竟讓大人為了她舍棄家人,舍棄那樣一座價值連城的府邸,還要背負不忠不孝的罵名?

“大人。”她叫了他一聲,想勸他三思,話到嘴邊說不出口,眼淚先流出來。

“別哭,我懂你的意思。”裴硯知說,“你怕事情傳出去有人彈劾我不孝,沒事的,我特地挑了這個時間把宅子捐出去,就是要讓皇帝無暇理會我的私事,等到災情結束,老太太早已回了金陵,這事也就算過去了。”

“真的嗎?”穗和不相信事情會這麽簡單,萬一老太太死活不同意,又出什麽幺蛾子怎麽辦?

“真的,你要相信我。”裴硯知語氣鬆快,“你忘了嗎,我是無所不能的裴硯知。”

穗和咧了咧嘴,給了他一個帶淚的笑:“好,我相信大人,大人是無所不能的裴硯知。”

兩人說著話,裴硯知抱著穗和穿過垂花門進了後院,走進一個精美別致的院落。

“看看,這就是我為你準備的院子,那幾株梅樹是從別處移植過來的,天再冷些興許就能開花了。

還有那些竹子,是從東院挖過來的,等明年春天,看看它們會不會長出竹筍,我想吃你做的竹筍老鴨湯。

瞧,那邊還有個秋千架,等你傷好了就可以和雀兒一起**秋千了。

忘了告訴你,我讓裴景修遣散了幾個仆從,其中就有雀兒,回頭再讓阿信把她買過來陪伴你。

還要把阿黃也接過來,阿黃喜歡吃燒雞,以後讓廚房天天給他做燒雞,好好的補一補,把它養得胖胖的……”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抱著穗和往屋裏去:“這裏的院子和那邊一樣都沒有取名字,那邊那個我沒把它當成家,因此也懶得取名,這邊的等你好了四下裏轉轉,給它們都取上名字,家就要有個家的樣子……”

穗和靜靜聽著,感覺自己從認識他的第一天起,都沒聽他說過這麽多話。

少言寡語的大人她喜歡,這樣話癆一樣的大人她也喜歡。

隻要是大人,怎麽樣她都喜歡。

屋裏暖烘烘的燒著地龍,不等穗和問,裴硯知又主動說:“東院裏那兩個嬤嬤提前過來了,一應取暖的東西都備得齊全,就怕你來了之後凍著。”

他抱著她進了內室,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做工精美奢華的黃花梨木拔步**。

**厚厚地鋪了好幾層褥子,穗和躺上去,像是陷在了棉花堆裏,又軟又暖和。

裴硯知又親自幫她脫去繡鞋,拉過嶄新的,柔軟的,繡著並蒂蓮花的大紅錦被,給她嚴嚴實實地蓋起來,隻留一張小臉在外麵。

蓋好後,似有意又似無意地問了一句:“嬤嬤怎麽準備了一床大紅被子?”

穗和被他抱了一路已是羞澀不已,聽他這麽說,不禁霞飛雙頰。

裴硯知保持著彎腰俯身的姿勢看她,戲謔道:“臉紅什麽,想到了什麽不該想的?”

穗和的小臉刷一下紅了個通透,連耳朵都染上了胭脂色。

“大人。”她嬌嗔著叫他,把臉轉向裏麵。

裴硯知低笑出聲,看著她嬌羞的模樣,感覺幾日來籠罩在心頭的霧霾終於散去,世界都變得明媚起來。

“好了,不逗你了,從現在開始,你就安安心心住在這裏,不會再有人打擾你。”

他伸手幫她理了理鬢邊的亂發,柔聲道,“我要回那邊看著他們搬家,還要讓人送老太太回金陵,都察院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可能要到很晚才能回來,你有事隻管吩咐嬤嬤,困了就睡,不要刻意等我,也不要為我擔心,好不好?”

穗和沉溺在他的溫柔裏,依依不舍地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大人快去忙吧!”

“嗯。”裴硯知應了一聲,抬腿要走,又停下,低頭輕輕吻在她眼睛上,“穗和,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你喜歡嗎?”

柔軟的,溫熱的唇,像花瓣一樣落在眼睫上,穗和不由得心跳加速,小聲道:“喜歡,我喜歡。”

“喜歡什麽?”裴硯知明知故問。

穗和的小臉熱得快要燃燒起來,鼓起所有的勇氣望進他幽深雙眸:“喜歡大人,也喜歡這個家。”

裴硯知愣住。

他知道她害羞,原本隻想逗一逗她,沒想到她居然答得這麽認真。

那羞澀的,綿軟的,帶著顫音的回答,像春天的風從他心間拂過,讓他的心軟成一汪春水。

“我也是。”他望著她長睫輕顫的鹿兒眼,頭一次將愛意宣之於口,“穗和,我喜歡你,喜歡有你的家,喜歡家裏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