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心裏小鹿亂撞,紅著臉和裴硯知一起喝下了那杯酒。

裴硯知似乎也不勝酒力,放下酒杯,雙手捧住她發燙的小臉,那雙總是烏沉沉的瑞鳳眼此時霧氣氤氳:“喝了交杯酒,就是我的人了,我會盡快把你娶回家的。”

穗和嬌羞不已,垂著眼簾不敢與他對視:“好,我等著大人來娶。”

裴硯知發出一聲低笑:“看來真的很想嫁給我了,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穗和羞得沒處躲,伸手推了他一把:“大人吃飽了就快些走吧,我不想理你了。”

“沒飽,餓著呢!”裴硯知意有所指,目光落在她嫣紅的唇上。

穗和呼吸一窒,心跳加速,怕他真的親上來,又期待著他親上來。

這時,外麵突然有個急切的聲音說道:“陛下差長海公公來傳旨,夫人叫大小姐快些過去。”

“傳旨,傳什麽旨?”穗和吃了一驚,那點旖旎的小心思瞬間消散,緊張看向門外。

“沒事,別怕,應該是來送賀禮的。”裴硯知拍拍她的手安撫她,“陛下先前是和安國公說過要送一份大禮的。”

“這樣啊。”穗和鬆了口氣,“大人陪我一起去吧?”

裴硯知點點頭,拉她起身,幫她整理了衣裳和頭發:“走吧,我也想看看陛下送了什麽大禮給你。”

守在門外的仆婦掀簾子進來,見兩人正往外走,福了福身道:“長海公公來傳旨,大小姐想必已經聽到了吧?”

“嗯,我這就過去。”穗和說道,和裴硯知一起出了門。

到了前院,賓客們聽聞陛下傳旨,全都停止宴飲過來聽旨。

安國公夫婦正和長海寒暄著等穗和過來。

看到穗和和裴硯知一起出現,安國公頓時皺起眉頭,問國公夫人:“怎麽回事,不是讓你看著她嗎?”

國公夫人目光躲閃:“我太忙了,一時沒看住。”

安國公瞪了她一眼,當著長海的麵不好多說,招手叫穗和過來。

長海看到陪伴在穗和身邊的裴硯知,神情頗有些複雜,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圈:“這麽巧,裴大人也在。”

裴硯知麵色平靜,不動聲色地撣了撣袍袖:“不巧,本官是特地來吃席的。”

“……”長海噎了一下,哈著腰幹笑了兩聲,“裴大人也要一起聽旨嗎?”

裴硯知說:“既然趕上了,自然要聽聽的。”

“那好吧!”長海甩了下拂塵,“那就請裴大人和大家一起下跪聽旨。”

裴硯知微微頷首,走到賓客的隊列裏。

安國公讓人擺了香案,鋪了紅毯,夫妻二人帶著穗和跪在最前麵,賓客們按官職大小跪在後麵。

老夫人身子不便,安國公和長海說明情況,讓她不必前來。

眾人都跪好之後,長海整理發冠衣袍,走到眾人麵前,打開聖旨,高聲誦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安國公宋定邦之女宋氏穗和,秉性端莊,德才兼備,溫婉賢淑,蕙質蘭心,朕與皇後聞之甚悅,大皇子寧王蕭慎,仁孝溫恭,睿智明理,德行卓絕,年近而立,尚無正妃,現將宋氏穗和許配寧王為正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布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

長海的話音落下,整個庭院鴉雀無聲。

眾人趴跪在地上,悄無聲息地對視,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穗和在聽到許配寧王那句話時,腦子就嗡的一聲炸開,長海後麵又念了什麽,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跪在地上,臉色蠟白,手腳冰涼,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這個聖旨實在太突然,太出乎意料,讓她措手不及。

她很想回頭去看裴硯知,問問他該如何是好,可她卻一動都不能動。

“喝了交杯酒,就是我的人了”,她想起大人剛剛說過的話,隻覺得滿嘴苦澀,那種被命運之手玩弄於股掌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為什麽會這樣?

到底是哪路神仙見不得她好,非要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捉弄她?

是不是她命中注定不能和大人修成正果?

相比穗和的難過憤恨,安國公則是一臉懵,懵到忘了接旨謝恩。

皇帝說要送他一份大禮,原來是要給他女兒賜婚嗎?

這算哪門子大禮?

這簡直就是個天雷呀!

皇帝是怎麽想的,不放心他和裴硯知結親,就放心他和大皇子結親了?

皇帝就不怕大皇子有了自己這個老丈人撐腰,奪了他的江山,搶了他的皇位嗎?

皇帝這個算盤到底是怎麽打的?

國公夫人雖然也很意外,但她這回反應很快,一下子就聯想到了皇後讓她殺穗和的事情。

大皇子是皇後的親兒子,皇後既然想殺穗和,為什麽又讓她兒子娶穗和為妻?

因為知道現在殺不了穗和,又怕自己把這個秘密說出來,所以才想把穗和弄進宮當人質,好讓自己閉嘴嗎?

再或者,她就是為了方便下手,才讓她兒子娶穗和。

畢竟穗和不管住在國公府還是被裴硯知娶回家,她都沒什麽機會下手,隻有弄到她身邊,她動起手來才方便。

國公夫人想到這種可能,大冬天嚇出一身冷汗,一衝動,不管不顧地喊道:“請陛下恕罪,我女兒已經許給了裴硯知。”

此言一出,現場變得更加安靜。

安國公想攔沒攔住,再看長海的臉,已經肉眼可見的陰沉下來。

“國公爺,夫人說的是真的嗎,這麽大的事,你們雙方就瞞著陛下私自作主了嗎?”

安國公張口結舌,答不上來。

一點影子都沒有的事,他不可能說的毫無破綻,但凡讓長海抓到什麽漏洞,那就是欺君之罪。

何況還是為了抗旨而欺君,更是罪上加罪。

他懊惱地看向跪在地上麵色慘白的穗和。

這丫頭就是個禍害,早知有今天,還不如不認她回來,就讓她跟著裴硯知回家,兩人愛怎樣怎樣,也好過現在這般騎虎難下,左右為難。

“國公爺,您說話呀!”長海陰陽怪氣地叫他,顯然已經認定國公夫人在說謊。

國公夫人喊出那句話之後,也特別後悔,她原意是為了保護穗和不被皇後傷害,可這欺君之罪,害的可是全家。

這下可如何是好?

“海公公不要為難安國公了,此事他並不知情。”裴硯知起身走上前來,語氣一如既往的淡定,“你沒來之前,國公夫人確實答應要把穗和小姐許配給本官,當時國公爺忙著招待客人,我們還沒來得及征求他的意見。”

呼!

安國公暗暗鬆了口氣,心說姓裴的總算做了回人,沒有對他落井下石。

國公夫人也鬆了口氣,連連點頭:“對對對,我是私下和裴大人說的。”

穗和悄悄抬眼看向裴硯知,從她這個角度看,裴硯知的身形更加高大偉岸,隻是隨意地站在那裏,就仿佛定海神針一般,帶給人無與倫比的安全感,讓她慌亂的心緒一下子沉澱下來,感覺隻要有他在,就沒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

長海也不知信沒信裴硯知的話,皮笑肉不笑地“哦”了一聲:“原來隻是夫人口頭應允,這沒憑沒據的,可做不得數,國公爺自個掂量掂量,聖旨您是接還是不接?”

“這……”

安國公頭一回沒了主見,求助地看向裴硯知,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將裴硯知當成了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