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紹陽走後沒多久,阿信就回來了,聽聞宋妙蓮一屍兩命,也是震驚不已。
“早知如此,昨天大人就不該帶她回來,如今人突然沒了,怕是景修少爺要拿她來做文章對付大人,大人現在還在宮裏,不知道阿義能不能把消息送進去。”
穗和讓他稍安勿躁,小聲問他:“長公主和陸少卿也進宮了嗎?”
“是啊,都去了。”阿信說,“他們昨天和大人說好的一起去麵聖,為今之計,隻能讓右都禦史找個什麽借口進宮一趟了,可這樣一來,就得告訴他宋妙蓮在咱們家的事,我也拿不準能不能告訴他。”
穗和想了想,說:“要不然,找宋雲瀾試試。”
“他能行嗎?”
“行不行的,總要試一試。”
“好,我現在就去找他。”阿信說,“事情已然發生,娘子不要太過著急,大人總會有辦法的。”
“我知道,你快去吧!”穗和很平靜地說道。
阿信答應一聲,匆匆而去。
穗和把能做的事都做完了,接下來,就隻能耐著性子等消息。
素雲和青琅寸步不離地陪著她,聽候她的差遣。
而此時的承天殿裏,裴硯知還在和皇帝據理力爭,要求重查沈大學士科舉舞弊案。
皇帝坐在高高的龍位上,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大聲斥責裴硯知:
“你知道這個案子牽扯了多少人嗎,你說重查就重查,你可想過可能導致的後果,可想過要投入多少人力財力?
裴硯知,你又不是第一天當官,僅憑王昆的一麵之詞,就要大動幹戈,這可不符合你左都禦史的身份,你不要給自己找麻煩,也不要給朕找麻煩!”
一眾官員都被皇帝的怒火嚇得腦袋低垂,大氣都不敢出。
裴硯知肅容而立,目光清明地與皇帝對視,朗聲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但臣相信王昆絕不是信口開河,倘若是別的案子也就算了,但科舉是我朝選拔人才最重要的渠道,容不得半點差池。
也正是因為這個案子牽連甚廣,所以才有可能導致很多人蒙冤受屈,臣作為左都禦史,肩負著監察百官,肅清朝堂的使命,申請重查此案,正是臣的責任,怎麽能說與臣的身份不符?”
皇帝被他鏗鏘有力的一番話氣得臉色鐵青,拍著龍椅道:“大膽裴硯知,連朕都敢質問,你真是越來越猖狂了!”
底下的官員更是嚇得噤若寒蟬。
裴硯知卻仍舊站得筆直,無懼無畏道:“文文死諫、武死戰,臣身為禦史,就當直言不諱,倘若一個朝堂之上,連禦史都不敢說話了,這個朝堂的氣數也就盡了。”
“裴硯知,你大膽!”皇帝勃然大怒,起身離了龍位,大步走到玉階,指著他厲聲道,“朕對你一再容忍,你卻步步緊逼,得寸進尺,還公然詛咒我大慶朝堂氣數將盡,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你嗎?”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隻有皇帝憤怒的聲音在上空回**。
裴硯知撩衣擺倒在地,麵不改色道:“倘若臣的死能換陛下重查沈大學士一案,臣雖死亦覺欣慰。”
“你……”皇帝氣得說不出話,手指都在發抖。
這時,隊列裏突然有人發問:“裴大人執意要為沈大學士翻案,莫非與沈大學士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關係?”
此言一出,眾人都齊刷刷地看向裴硯知,都覺得那人說的很有道理。
裴硯知如此執著,或許真的和沈望野有什麽關係。
可沈望野死的時候,裴硯知還在大理寺任職,他們能有什麽關係呢?
如果真有關係,當年沈望野犯事時,他也不可能安然無恙。
眾人猜疑的目光裏,陸溪橋緊張地攥緊了拳頭,準備替裴硯知說話。
裴硯知卻淡定地看向那個官員,緩緩道:“你想多了,重查科舉案,是我身為禦史的職責,假如有一天你也含冤而死,我一樣會替你出頭。”
那位官員頓時噎個半死,臉都憋成了豬肝色。
陸溪橋差點笑出聲來,立刻大聲說道:“諸位同僚,我覺得裴大人說的有道理,咱們身在官場,誰敢保證一輩子順風順水?
你們現在反對裴大人,將來有一天事情臨到自己頭上,還能指望誰為你們申冤,畢竟,放眼整個朝堂,也隻有裴大人一個敢為了同僚挺身而出,向陛下直言進諫了,大家說是也不是?”
眾人聞言都沉默下來,明知他就是在替裴硯知說話,又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有一定的道理。
他們也確實需要一個像裴硯知這樣的人。
假如當年沈大學士犯事時,能有一個這樣直言進諫,敢和天子硬剛的禦史站出來替他鳴冤,興許他就不用家破人亡。
思及此,官員們紛紛噤了聲,繼續裝聾作啞。
皇帝見眾人如此輕易被陸溪橋說服,不由得火冒三丈。
這個陸溪橋,簡直比裴硯知還煩人。
皇帝當然知道裴硯知沒錯,可從天子的角度出發,沒錯不代表就是正確的。
很多事情本身就處於灰色地帶,並不是非黑即白,他殺了沈望野是不對,可他不殺沈望野,他的兒子就得死,朝堂也會因為大皇子的死引發動**,皇後和皇後的娘家,以及他們背後盤根錯節的勢力,都不會答應。
再者來說,裴硯知重查此案,一旦真相重見天日,當年那些受牽連而死的人,他們的家人肯定也要生事,那麽多人,要一家一家去花費人力財力去安撫,或許還會有人煽風點火,要求皇帝寫罪己詔。
自己身為天子,是至尊無上的存在,怎能隨隨便便低頭認錯?
一旦全天下都知道皇帝犯了這麽大的錯,他還怎麽威震四海,統治天下?
所以,這個錯,他絕不能認。
這個案子,也絕不能重查。
哪怕為此損失一個左都禦史,他也在所不惜。
“來人,裴硯知目無天子,狂妄自大,給朕拿下,杖責四十打入天牢!”皇帝沉聲下達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