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仍安靜地睡著,虛弱的樣子像個易碎的瓷娃娃。

裴硯知眼裏流露出一絲憐憫,端起藥碗喝了一口,又放下藥碗,一隻手捏著她的下巴,朝她俯下身去。

苦澀的藥汁在兩人口齒間彌漫,穗和迷迷糊糊,並不覺得苦,反倒因著口渴,吃力地昂起頭,想要索求更多。

裴硯知便又喝了一口,再喂給她。

一碗藥喂完,穗和仍不滿足,忍不住伸出舌尖去舔舐,舔不到,就伸手抱住了裴硯知的脖子,滾燙又柔軟的唇貼上來,口中胡亂呢喃:“還要,我還要……”

裴硯知腦子嗡的一聲,心跳瞬間亂了節奏。

他偏過頭,躲開那兩片讓他血液倒流的櫻唇,用嚴厲的語氣命令道:“別鬧。”

穗和神智不清,並不像平時那樣怕他,滾燙的小臉在他臉上蹭來蹭去,一連聲地喊:“哥哥,還要……”

裴硯知呼吸急促,喉結不停滾動,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發生變化。

女孩子一聲接一聲的哥哥讓他也跟著恍惚起來,不明白她到底是在叫自己的哥哥,還是在叫他。

她知道他是誰嗎?

他捧著她的臉,迫使她停止無意識的引誘,在她耳邊低聲問:“我是誰,你知道我是誰嗎?”

穗和費力地將眼睛睜開一半,模糊的視線裏,一張冷峻的臉若隱若現。

“小叔……”她叫了一聲,突然抱著他大哭起來,“為什麽不要我,我到底哪裏不好,為什麽你們都不要我?”

一聲小叔傳入耳中,裴硯知怔怔一刻,心裏那隱隱約約的別扭與酸澀,忽然就煙消雲散了。

她,知道是他。

“好了,不哭了,沒有不要你。”他柔聲說道,“你病了,快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穗和還在哭,摟著他的脖子不撒手。

裴硯知隻好任她摟著,小聲拍哄著,直到她哭累了漸漸睡去。

裴硯知歎口氣,將她的手拿下來,放進被子裏蓋好,直起酸痛的腰坐回到椅子上。

平時瞧著柔柔弱弱的一個女孩子,怎麽病起來竟這麽纏人?

還好把阿信趕走了,否則……

裴硯知抿了抿唇,嘴裏還是苦澀的藥味。

他起身倒了杯水漱口,想著把阿信叫回來守著穗和,人已經走到珠簾前,又折返回來,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這姑娘燒糊塗了不認人,別回頭再纏上阿信。

還是他自己來吧!

折騰了大半夜,他也是精疲力盡,就那麽靠在椅子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阿信在耳邊叫:“大人,大人……”

裴硯知猛地驚醒,睜眼一看,已是天光大亮。

還好今天不用上早朝。

他暗自慶幸,第一時間向**看去。

**,穗和還安靜睡著,兩頰潮紅消散,顯出幾分高燒退後的蒼白,額頭和兩鬢的碎發被汗水打濕,濕漉漉地貼在臉上。

看來是燒退了。

裴硯知放下心來,對阿信說:“去煎藥吧!”

阿信說:“已經煎好了,小的就是過來看看娘子醒沒醒。”

“去端過來吧,我叫醒她。”裴硯知說道。

阿信應了一聲,轉身出去。

裴硯知又盯著穗和看了一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去幫她把那些碎發撥開。

然而,手指剛碰到穗和的臉,穗和就輕吟一聲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住。

穗和眨眨眼,隨即想起昨晚自己引誘裴硯知未遂的事,小臉瞬間漲得通紅,怯怯地喚了聲:“大人。”

裴硯知也很慌,為了掩飾,收回手冷冷道:“既然醒了,就趕緊走吧!”

穗和見他如此冷漠,心中更加羞愧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早知是這樣的結果,昨晚就不該一時衝動前來向他求助。

他肯定認為主動送上門的她很低賤,很不堪吧?

是的,連她自己都這麽認為。

她真是腦子燒壞了,才會妄圖從他這裏得到庇護。

他可是鐵石心腸的裴硯知,他若真能被美色迷惑,也不會得到一個禁欲佛子的稱號了。

世人都說我佛慈悲,其實佛是最無情的。

佛隻會冷眼看著世人在紅塵裏受盡苦難,何曾真正向誰伸出過援手?

佛若當真慈悲,父親也不會那樣枉死,人間也不會有那些苦難。

也罷,既然男人靠不住,神佛靠不住,從今往後,她便隻能靠自己了。

穗和咬咬牙,費力撐起虛弱的身子下了床。

“是我冒犯了,請大人見諒,大人不必對我避如蛇蠍,今後我不會再來打擾您了。”

“你……我……”裴硯知想攔住她,又放不下姿態,猶豫間,穗和已經穿上鞋,對他福身一禮,徑直向外走去。

裴硯知不禁有點氣惱。

自己照顧了她一晚上,說她一句,她就這麽大反應嗎?

恰好這時,阿信端著藥走了進來。

裴硯知更加尷尬,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阿信見穗和走出來,忙問她:“娘子要去哪裏?”

“回西院。”穗和忍著淚道,“冒昧打擾你們,實在抱歉。”

阿信愣住,轉頭看向裴硯知。

裴硯知沉著臉不說話,阿信也不明白是個什麽情況,隻得道:“娘子先把藥喝了再走吧!”

“不用了,你快些服侍大人用飯上值吧!”穗和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出了門徑直沿回廊走開。

阿信歎口氣,心裏堵得慌。

大人好狠的心,娘子還病著呢,好歹讓娘子病好了再走呀!

……

西院裏,裴景修正陪著宋妙蓮在閻氏房裏給閻氏敬新婦茶,雀兒卻貿然衝了進去。

“郎君,不好了,娘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