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撞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裴硯知從噩夢中驚醒,鬆開穗和坐直了身子。
沒等他弄清發生了什麽,裴景修已經衝進了內室。
“小叔,我來接穗和……”
他極力壓抑怒氣的聲音驟然響起,又驟然停止,不可思議地看向泡在浴桶裏的裴硯知,以及跪坐在浴桶外的穗和。
“你們,這是……”他臉色變了變,已經開始為自己的魯莽後悔。
他在西院,左等右等不見穗和回來,宋妙蓮非要拉他回房就寢,見他魂不守舍,就陰陽怪氣地說穗和興許早就在小叔**睡著了。
起先他就覺得宋妙蓮今晚很不對勁,聽了這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當即就下床不管不顧地來了東院。
一路上,他腦海裏都在幻想穗和在小叔身下婉轉承歡的畫麵,想得整個人都要發瘋,發狂。
穗和是他的。
他**了三年,珍藏了三年,自己還未曾享用,怎能就這樣便宜了小叔?
但願他還來得及阻止。
倘若來不及,倘若小叔已經要了穗和,他一定會殺了宋妙蓮的。
他發誓,他一定會的。
可是眼下,看著浴桶裏渾身濕透,卻仍不減威嚴的小叔,他又覺得比任何時候都後悔。
小叔竟然沒碰穗和。
那樣一個活色生香的嬌軟美人擺在他麵前,他卻選擇用這種殘忍的方式壓製心中的欲念。
不愧是禁欲佛子,這樣的定力,不是誰都能做到。
“小叔……”他囁嚅著上前,試圖解釋自己的莽撞。
“滾出去!”裴硯知冷斥一聲,幽深眼底滿是殺氣。
裴景修打了個哆嗦,停下腳步,尷尬地看向穗和,期待著穗和能幫他說句話。
穗和卻從始至終沒有抬頭看他。
“滾出去!”裴硯知又厲聲重複了一遍。
裴景修無奈,隻得老老實實退到門外。
穗和這才抬頭,去扶裴硯知:“大人快些出來吧,當心泡壞了身子。”
“你也出去。”裴硯知拒絕了她的攙扶,語氣恢複到慣常的冷漠,仿佛剛剛那個趴在她肩上哭泣的人不是他。
穗和略微一頓,自嘲地笑了笑,轉身向外走去。
真可笑,人家明明瞧不起她,她卻還對人家同病相憐。
她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出了門,裴景修正在門外靠牆站著,神情很是沮喪,見穗和出來,小心翼翼道:“小叔怎麽樣,他沒事吧?”
穗和看了他一眼,反問:“你是來關心他的,還是來捉奸的?”
裴景修噎了下,訕訕道:“穗和,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樣的人,我隻是太擔心你……”
“擔心我,還讓我親自來送?”
裴景修越發尷尬:“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宋妙蓮她會打這個主意。”
“如果她陰謀得逞,你打算怎麽辦?”穗和問道,目光灼灼地逼視他。
裴景修咬了咬牙,麵露陰鷙之色:“我會殺了她。”
穗和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你舍得嗎,那可是你登天的天梯。”
“……”裴景修漲紅了臉,還要說什麽,阿信捂著腦袋從遠處跌跌撞撞走來。
“娘子,景修少爺,你們怎麽都在,是不是大人出了什麽事?”
“方才有事,現在沒事了。”穗和說,“你去哪兒了?”
阿信揉著頭齜牙咧嘴道:“大人先前去西院讓我不必跟著,後來我不放心,還是找了過去,半道上不知怎的絆了一跤,醒來發現自己躺在花草叢裏,頭疼得要裂開。”
穗和早已料到宋妙蓮會對阿信出手,因此也沒有覺得驚訝:“你進去見大人吧,他應該有話吩咐你。”
“好,那我去了。”阿信急於弄清裴硯知到底出了什麽事,丟下兩人快步向房裏走去。
裴硯知已經恢複了神智,自個從浴桶裏出來,找了幹淨的衣服換上。
阿信進來,看到屋子中間的浴桶和滿地的水跡,感覺很不對勁:“大人沐浴了?誰幫您提的水?”
裴硯知也沒打算瞞他,三言兩語把事情說了,自動省略掉同穗和的那一番糾纏。
阿信聽得心驚,失聲叫道:“大人在自己家裏都能被人暗算,這還得了?”
裴硯知沒接話,自顧自地把衣帶係好。
阿信拿了一條帕子,幫他擦頭發,忿忿不平道:“大人就這麽算了嗎?”
“怎麽可能?”裴硯知冷笑一聲,眼中寒芒閃過,“我今晚太累了,這賬且等明日再算。”
阿信還是生氣,想了想又道:“大人不喜人多,總讓暗衛守在府外,依我看,如今府裏也不太平,不如從明日起,讓暗衛進府來守著。”
裴硯知沉默著,沒有開口。
阿信又補了一句:“那人既是衝著娘子來的,一擊不中,必有後手,下回不知又使什麽下三爛的手段。”
“那就讓暗衛進來吧,分幾個人守著她。”裴硯知立刻做了決斷。
阿信心想,一提娘子大人就妥協,大人怕不是要折在娘子身上?
唉!
這可如何是好?
阿信重新收拾了床鋪,扶裴硯知上床躺著,請示道:“娘子和景修少爺還在外麵,要不要小的打發他們回去?”
“嗯。”裴硯知倦怠地嗯了聲,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阿信幫他蓋好被子,出去見穗和與裴景修:“大人睡下了,讓兩位先回去。”
裴景修故作姿態:“小叔不舒服,今晚我就在這裏守著他。”
“不用,有小的在就行了。”阿信略帶諷刺地說道,“大娘子家教嚴,少爺不回去怕是不好交代。”
裴景修臉上發燙,還想再謙虛一下,穗和已經率先走開。
裴景修無奈,隻好追了上去。
一路沉默著穿過月亮門,到了西院這邊,裴景修才伸手去拉穗和:“穗和,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穗和甩開他的手,“我現在隻想睡覺,什麽都不想聽,有什麽事明天再說行嗎?”
裴景修知道她受了委屈,也願意包容她的無禮,向她保證道:“你放心,早晚有一天,我會把你受的委屈全都補償回來。”
穗和停住腳步,在夜色裏凝視著他:“我不想要什麽補償,郎君若當真憐惜我,能不能把賣身契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