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跟我去局裏吧,這邊不要好說,走。”警察合上記事本看著我和喬江林說,“你們倆一起?”
我下意識地抓住喬江林的胳膊,盡管我知道這種情況下他肯定是會陪我一起的,但我還是下意識地求助,讓他跟我一起走。他反手抓住我的時手掌十指相扣,回答警察說,“我陪他一起。”
簡單的五個字,讓我心裏安定了不少。我自以為自己膽子大,天不怕地不怕,但再一次麵臨這種狀況的時候,我還是慫了,大約是喬江林在身邊的緣故?還是我知道,他能成為我的依靠?
隨後,我們跟著警察去了局裏,喬江林讓盛楠把車子開走了,我們坐警察的車走的。這個地方我上次也來過,杜威死的時候,當我站在警局門口,藍白相間的建築和中間碩大的*一下子把我的記憶拉回從前。拉回這些天我一直不想承認的那段事實。
那天我和喬江林在餐廳吃完飯,他本來準備去公司的,但是忽然接到一個電話,說有急事不能送我回家,之後他匆匆離開,我去附近的商場逛街,因為有了孩子,一個人的時候格外喜歡逛那種母嬰店。
接到喬江林助理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店裏看一款傳說能和孩子對話的聽筒,我覺得新奇,正準備去付賬,然後電話就響了。他助理是用喬江林的手機打給我的,準確的說應該是喬江林的另外一個電話號碼。像他們這種身份的人,總喜歡備著兩個手機號,一個對公,有一個對私。
我一邊刷卡,一邊接起電話,聽到他助理的聲音我還愣了愣,問他什麽事兒。
助理說,淩小姐,喬總這邊出事了,需要你過來一下。
一聽說喬江林出事了,我腦子就懵了,密碼都忘記了,連忙問什麽事兒,助理說電話裏不好說,麻煩您現在到警察局來一趟。
都鬧去警察局了,那事情一定很嚴重。當時我以為是和葉琛的鬥爭裏出了什麽問題,他們商場上的事兒我不是很懂,以為是和以前陸岩一樣,涉及到公司的問題。我立即付了錢,開車迅速去了警局。
等我趕到警局時,助理已經在門口等我,我看見陸岩的車子也停在外麵,慌張地看著助理問到底什麽事兒,助理一臉凝重,說,先進去再說吧。一會兒警察問您,您如是說就是,不想說的問題,您可以不回答。喬總已經安排律師了,很快就回來。
我跟著助理進去,他把我帶到一間獨立的會客室裏,叫我先等等,沒過一會兒,就有兩個警察進來跟我對話,蠻嚴肅的,就跟電視劇裏演的那樣,一本正經地坐在我對麵,我看了看助理,他沒說話,但是一直陪著我,估計是喬江林的意思。
當時我腦子完全是懵的,驚慌地看著警察問,“您好,請問出什麽事了?”因為我想啊,喬江林生意上的事兒跟我沒關係,問我也不清楚啊,難不成因為我和喬江林關係不一般,所以這把火燒到我身上?
一個警察抬頭盯著我,麵無表情地說,“我們請你過來,協助調查一樁命案。”他手下是一個藍色的文件夾,似乎在翻找什麽東西,說完這一句後,他低頭看著文件,然後問我,“之前杜威失蹤的時候,我們有工作人員上門請你配合調查過,還記得嗎?”
我點頭,立即反應過來什麽,追問,“命案?什麽意思!”
那一刻,我心裏是有某種猜測的,但潛意識裏我不願意承認,而這樁案子怎麽跟喬江林牽涉在一起?導致我不得不問——————我訝異地看著警察,他仍然麵無表情,淡然地跟我陳訴案情,“今天下午一點三十分,在XX酒店(這裏不方便直接說出酒店名字,請忽略)發生一起命案,死者是先前失蹤案裏杜威,我們初步判斷是他殺,經過現場的保潔人員指證和酒店客房走廊通道的監控顯示,在一點二十到案發時間段內,隻有嫌疑人喬江林一人到過酒店客房。也就是說,喬江林是目前的唯一嫌疑人。我們找你來,是想請你配合調查,查清楚這起命案。”
我當即說,這不可能,喬江林不可能殺人!他跟杜威無冤無仇,他不會殺人的!一定是你們搞錯了!
當時我有點激動,不知道是不肯相信杜威就這麽死了,還是因為這件事跟喬江林搭上關係。我驚慌失措地看著兩個警察,對方麵無表情地叫我冷靜,一個警察扣著桌麵說,“現在隻是初步判斷,還沒有定論,你先不要激動。我們也想知道真相是什麽,你要相信法律的公正,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如果喬江林是清白的,罪名怎麽也扣不到他頭上。現在,我來問你幾個問題。”
助理拍拍我肩膀,小聲在我耳邊說,“淩小姐,您冷靜些,喬總會沒事的。”
我迎上助理安慰的目光,努力在裏頭尋找肯定,他對我點點頭,眼神示意我,這件事情蹊蹺,喬江林也是被栽贓陷害的。我告訴自己,是要冷靜下來,不能慌,現在這個關頭,除了冷靜等待警方調查,我別無選擇。
“叫什麽名字?”
“淩寒。”
“和喬江林什麽關係?”
我愣了下,什麽關係?該怎麽來定義我和喬江林的關係?雖然我一直自嘲,也十分大方地承認我是喬江林的情人,可這時候,麵對警察冷冽官方的目光,我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說是情人嗎?我說不出口。
“這一項可以跳過嗎?”我不悅地說。
記筆錄的警察看著我,有點凶,“什麽叫跳過這一項?你和喬江林什麽關係自己不清楚嗎?看清楚這裏是什麽地方,好好回答問題!”
我一下就火氣上來了,頂回去說,“協助警方辦案是公民的義務,但不代表我一定要把自己的隱私通通告訴你,這個問題跟你們的案件有什麽直接關係嗎?我一定要回答嗎?”
“你什麽態度!這些是——————”那個警察凶悍地看著我,想說的話被旁邊的警察攔住,叫他閉嘴,轉而勸我說,“不好意思,雖然是你的隱私,但是跟案情有關的線索我們都必須問,請你諒解。”
他翻開手下的文件夾,找出先前的記錄給我看,說,“之前杜威失蹤的時候,我們的工作人員已經向你了解過一些基本情況,但這次比較特殊,所以還請你配合。你和喬江林是什麽關係?”
對方態度好些,我也不好惡劣,還有就是我意識到,他們之所以上次沒盤問我和喬江林的關係,反而這一次要問個明白,因為這一次,喬江林是嫌疑人,而我和這兩個男人有脫不開的關係。
“我是他的女朋友。”我舒了一口氣,看著警察說,“他有妻子,但是,我們在一起很多年了。”
警察明了地點頭,笑了笑,有些嘲諷的意思吧,他說,“你們在一起幾年了?”
“前前後後算下來,斷斷續續的算下來,有七年了。”我歎氣,說,“應該是認識七年多了,在一起的話,不知道從哪天開始的。”
“杜威呢?你和杜威是關係?”
“你們上次調查的筆錄裏有,我不想再多說,再重複也是一樣的答案。”我冷冷說。
“好。”警察翻了翻文件夾,大致看完了上次的筆錄,然後問我,“你和杜威的恩怨,是否告訴過喬江林?”
“沒有。”
“那他知道嗎?”
“這個你要問他,我不清楚。”我說。
警察抿嘴,又說,“你知道杜威出獄後,曾和喬江林聯係過嗎?”
“不知道。”我如實說,“杜威出獄後,聯係過我,但我不想從前的事情翻出來,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所以我和他的聯係都是秘密的,不想讓喬江林知道。杜威怎麽和喬江林聯係的,我並不清楚。”
警察拿出一疊照片,上麵是杜威和喬江林見麵的場景,以及杜威在地下停車場破壞喬江林刹車係統的證據,問我,“喬江林曾出過一次車禍,經我們調查發現,是杜威所為,你知道緣由嗎?我們調查了一下,杜威和喬江林似乎以前不認識,他們的唯一聯係點是你,所以——————-”
“你的意思是說,杜威為了我去謀殺喬江林嗎?”我覺得可笑,雖然這個點我知道,但我不想告訴警察,他們這麽一套一套的下,無非是把罪名按在喬江林身上,因為杜威曾經對喬江林下手,所以喬江林反過來整死他。我說,“喬江林不是小流氓,會用這種手段去對付一個小混混。”
“我們隻是懷疑。”警察說,“任何線索都是我們追查的對象。你和杜威的感情糾葛,很可能是他和喬江林矛盾的動機。”
“這跟喬江林沒關係!”我有點激動了,思前想後要不要把葉琛這條線拋出來,可拋出來我能證明什麽呢?更可怕的是,我已經清楚了,杜威手裏的東西不見了,而他失蹤的那段時間,是在葉琛手上,那葉琛這邊抓著喬江林的證據,我要是把葉琛漏出來,那不是給喬江林找死嗎?我隻能提醒警察,“杜威的失蹤跟喬江林沒關係!我和他天天在一起,他做什麽我都清楚!而且,你們認為,一個上市公司的老板,有必要為了一個小流氓做出違法亂紀的事情嗎?就因為一個女人?沒錯,你們都知道,我是喬江林的情人!區區一個情人而已,他至於做到這個地步嗎?難道你們追查的方向不該放在杜威失蹤的原因上嗎?”
警察一個勁兒地叫我冷靜,冷靜,該查的他們會查。我沒好氣地說,如果你們叫我來盤問的重點一直在男女關係上,那我沒什麽好說的了,該知道的,你們比我掌握的還清楚。
這時,會客室的門被推開,一個便衣警察走進來,我認出來他是上次來家裏問我的老警察,他看了我一眼,然後拍了拍做筆錄的警察的胳膊說,“你先出去,這裏我來。”
他坐下後,直接切入主題,問我,“你和喬江林最後一次聯係是什麽時候。”
我怕抬頭看著角落裏的探頭,原來房間裏有監控,他可能一直都在監視著,我剛才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清楚。我舒了一口氣,總算是問到重點上,我算了算時間,說,“我們十點鍾從家裏出發,開車去人民南路的茶餐廳吃飯,順便在樓下的商場轉了一圈,到餐廳吃飯是十一點半左右,吃完飯他離開,是接近十二點半。”
“吃過飯後呢?”
“結賬的時候,他接到一個電話說有急事要去處理,讓我自己回去。所以,我們在那個時候分開的。”我說,“之後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在附近的商場逛街,然後就接到電話,讓我到這裏來。”
老警察若有若思,在白紙上寫下我說的時間,再次跟我確認,“十二點半?你確定嗎?”
我點頭,“確定。當時我跟朋友發微信,上麵有時間記錄。”
老警察說,“好。他有告訴你是去跟誰見麵嗎?”
我搖頭,“沒有,我從來不過問他的公事。”
“好。”老警察又問,“在杜威失蹤的這段時間內,你有跟他聯係過嗎?或者,你有沒有他的消息。”
老警察一雙犀利世故的眼睛盯著我,目光嚴肅冷冽,我搖搖頭,迎著他目光肯定地說,“沒有,一點消息都沒有。上次你找我,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好,最後一個問題。”老警察盯著我,“杜威和喬江林是否存在某種交易?”
“這個我不清楚,沒辦法回答你。但是依照杜威的性格和我跟喬江林的關係,他們之間,不會有交易的可能。而且,喬江林的身份和杜威的身份懸殊,沒必要聯係。”
“可是,我們調查得知,最近宏盛集團內部分裂,喬江林作為股權繼承人之一,和宏盛的葉琛,有交手,而杜威,是葉琛推薦進宏盛的,對於這點,你有什麽想說的嗎?”老警察說。
我心裏一下慌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其實按照警察的敏銳程度,發現這個點並不難,但是這更像是一個坑,發現這一點,他們應該調查的人不是葉琛嗎?為什麽問我?我看著老警察沒說話,他的眼睛太厲害了,太犀利了。
我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就一直盯著我,那眼神看著我的臉,像是在考量什麽,讓人不由地心虛,我覺得再這麽被他看下去,我會瘋掉的。於是我說,“我沒什麽好說的。一如上次我跟你說的,我不願意跟杜威有任何的牽扯,所以一直不願意同他來往,喬江林和他並沒有恩怨往來,甚至不知道上次車禍的始作俑者是他。至於杜威和葉琛的關係,我沒有過問。我和葉琛是朋友,同樣,我沒告訴他我認識杜威,那段難以啟齒的過去,我從來不展示人前。”
老警察嘴角上揚,微微笑了笑,然後說,“好,我們大致了解了。今天就到這裏,後期如果有什麽問題,還請你多多配合。”
“杜威他——————”我想問的話卡在喉嚨裏,像是卡了根魚刺似的卡在喉嚨處,我難受得緊。
老警察多會看人啊,知道我想問什麽,微微歎氣,看著我的眼睛說,“接到報警趕去的時候,120也到了,已經失去生命體征,沒能搶救。死者的腹部被刺傷,大出血。”
我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心裏有股說不出的情緒在胸腔裏充斥著,要湧出來似的,我不想讓自己時態,捂著嘴巴,兩行熱淚順著臉頰落下,但手掌捂不住心裏的嗚咽聲。
“法醫已經檢查過遺體了,你要去看看嗎?”
我沒說話,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老警察悲哀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出去了。
助理拍了拍我肩膀,小聲說,淩小姐,我們先出去?陸總他們在外麵等我們,先出去好嗎?
我問助理要了紙巾擦臉,把眼淚都擦幹了,這才跟著助理出去。陸岩帶著律師等在外麵,律師正在說爭取保釋,但是警察說案情嚴重,喬江林是唯一的嫌疑人,拒絕保釋。然後我問陸岩,能不能見喬江林一麵?
陸岩說,爭取看看。
之後,他叫律師去安排,我和他坐在會客室等候,我想問陸岩到底怎麽回事,陸岩搖搖頭,說他也不清楚,然後一直盯著我,我餘光看見角落裏的監控,原來,這裏什麽都不能隨便說。
沒過一會兒,律師來說可以見喬江林,然後我和陸岩就一起去了,當然,是在完全被監視的情況下。喬江林還穿著中午離開時的衣服,隻不過有點皺了,我無法想象,當警察趕到現場時的狀況,以及他被拷上手銬被警察塞進警車的模樣。
他坐在椅子上,對麵是一張長桌子,戴著手銬,但盡管這副模樣,他臉上的剛毅和冷冽絲毫不減,和平日裏一般無二。他見了麵,對我微微一笑,那一抹春風般的笑,讓我心碎,我衝上去抱住他,眼淚嘩啦啦的流,我說怎麽會這樣呢,怎麽會這樣呢。
他帶著手銬不能抱我,隻能被我抱著,姿勢有點奇怪,他吻著我的耳畔,溫聲安慰說,“不要哭,我沒事的。”
他這麽說,我哭得更厲害了。然後他就任隨我哭,等我嗓子都哭啞了,鬆開他轉過背擦臉,陸岩拿手帕給我,一臉嫌棄的樣子,喬江林在我背後說,怎麽以前沒發現你這麽能哭?
我哭笑不得,打他肩膀說,要你笑我,說吧,今天怎麽回事兒!現在該怎麽辦?
喬江林說,“鑽進了設計好的圈套,還是我太大意,怎麽回事兒,我也不清楚。”
這時候律師上前提醒我們說,“喬總,您有權保持沉默,後續的事情我會幫您處理。讓我來跟他們交涉。”
我都忘了這一茬,趕緊閉嘴了,四處都是監控。
喬江林囑咐陸岩,用全力把媒體那邊的新聞壓下來,他說,“記者都蹲在酒店門口等著,拍了不少東西,到時候添油加醋,內容必定精彩。”
陸岩說,知道,我已經安排下去了,壓不住所有,大的報紙能控製,小報新聞為了博眼球,什麽都做得出來。我會全力以赴。
喬江林說,你做事我放心。剩下的,就交給何律師。公司那邊,就多費心。另外,你聯係葉子,警方說,沒能聯係到他。
在場的人,好像隻有我比較驚訝這種情況下葉子儀沒出現,她作為喬江林的太太,這會兒怎麽當烏龜了?
陸岩點頭,“好,但隻怕——————”
喬江林意味深長說,無妨。看她個人造化了。
沒呆多一會兒,警察來通知我們走人,然後喬江林要求和何律師單獨談,在沒有監控的情況下。這是公民的權利,警察隻能答應。爾後我和陸岩就去外麵等,我坐不住,心裏有個東西在牽絆著我,猶豫了好一會兒,舉棋不定,還是陸岩問我,“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錯愕地看著陸岩,他冷冷淡淡看著我,隻是多了一絲憐憫,他說,大哥不會介意的,你們畢竟是故交。警察說,聯係不上家屬。似乎,已經沒有家屬了。
我垂下腦袋,不知道說什麽,心裏止不住地顫抖,我也不明白這種情緒算什麽,說不清道不明。但是我的腳下在動搖,在向前,在鼓勵我,去看看吧淩寒,就算恨也恨過了,你們是故人啊。
爾後,陸岩幫我安排了警察帶我去警察局的停屍間。我曾經去過一次醫院的停屍間,芳芳走的時候,我們幾個在外麵哭得稀裏嘩啦,走廊上那種陰冷和可怖,無以言表。這邊雖然不是醫院,但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陰冷的,森森的,可怖的。我跟著警察的腳步,頭頂的白熾燈閃著微弱的光,狹窄的走廊上,腳步每下去一下,都帶著悠長的回音。
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複雜?難過?飄忽?還是冥冥中的懷疑以及不可置信。我腦海中不斷閃現當年的畫麵,蹲在車站又冷又餓的我,在看到杜威臉上燦爛笑容的那一刻,那種放心和依靠。我想起他帶著我去吃的蘭州拉麵,他的臉很小,還沒有拉麵的碗大——————
在四合院的回廊上對我耍流氓說一定要讓我愛上他。
想對我用強時,被我拎著西瓜刀嚇得衝出房間的痞氣。
買了個二手車耍帥帶我去兜風帶著墨鏡穿著短褲裝逼的神氣。
給我買棉花糖被嫌棄時候臉上掛不住的表情,“你們女人不都喜歡粉粉嫩嫩的嗎?”
“丟了,老子重新給你買一個?”
那個月光灑滿天際的夜晚,我抓著管製刀具,著看金城武倒在我腳下,銀白的刀刃上滴著鮮血,他抱著我肩膀不停地搖晃傻掉我的說不要怕,“人是我殺的,你聽見沒?是我殺的!你什麽都不知道!”
他脫下來小背心把刀柄上我的指紋擦掉,自己拽著刀子驚慌失措,抱著嚇得魂飛魄散的我說,“淩寒,你真心狠。”
法庭上,他穿著黃色的製服剃光了頭發朝我大喊,淩寒,你一定要來看我!
我們之間,到底是誰錯了?
終於走到了盡頭,穿白色袍子的法醫摘下口罩,和帶我來的警察交涉了幾句,然後警察讓我進去,冷冰冰的屋子中央停放著一張單人床,**的人被白布蓋著,隱約看得見健碩的輪廓。
我腳下沉重,一步步向前,站定後,法醫揭開白布,露出杜威的腦袋。麵色慘白如紙,嘴唇緊緊抿,雙眼緊閉,一種慘淡的冰冷撲麵而來。他身上**著,隱約能看見肩膀上的青龍紋身,很多年過去了,顏色還那麽清晰。隻是當初栩栩如生的青龍,好似隨著他的生命一同遠去,留下死氣沉沉的軀體。
“我能和他單獨待一會兒嗎?”我對法醫說。
法醫和警察對視一眼,然後點頭,悄悄退出了房間。
頭頂上一盞白熾燈,照在杜威慘白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愴然和悲涼。那個曾經叱吒風雲狂放張揚的男人,現在隻是一具冰冷的軀體,他再也不能流裏流氣地跟我說話,再也不會信誓旦旦的說我要你愛上我,再也不會出現在我麵前讓我惡心,再也不會插進我平淡的生活裏讓我時常回憶那段噩夢,再也不會逼我揭開過去的傷疤麵對血肉橫飛。
我覺得我該高興的。這麽多年,我不是一直希望他不得好死嗎?這麽多年,我不是恨麽?我不是恨得牙癢癢麽?
為什麽現在我覺得難受,覺得心疼,為什麽?
我有點看不懂自己的。
他的音容笑貌,他的流裏流氣,他的痞子模樣,他的霸道和慫蛋,在我眼前忽閃而過。我眼淚止不住的掉落。迷蒙的雙眼盯著那張死氣沉沉的臉,忽然動容之極,我伸手去觸摸他冰冷的麵頰,一片朦朧中,我想起當初在監獄裏,我最後一次去看他的時候,他趴在鐵絲網上叫我的名字。
“我等你好久了!淩寒,我以為你不來了!”
“這麽久了,我的心思你還不明白嗎?”
“淩寒!你心裏真的沒有我?你騙得過我,你騙得過你自己嗎?”
“淩寒我問你,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哪怕一點點,隻要一點點——————”
我苦笑,仿佛他睜開眼睛了,活靈活現當初的那個杜威,痞痞地對我笑,抓著我的手問,你喜歡我的對不對?肯定有。肯定有。
誰知道呢。
冰冷的臉頰貼著我冰冷的手指,倒是相得益彰。我輕輕撫摸過他的唇,輕顫的指尖代替我吻他。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這輩子我的悲哀起源於遇見裏,我固執的認為是如此。如果沒有你當初的霸道占有,我可能和宋誌偉在一起,過著最普通最平淡的生活,我的要求其實不多,但是你破壞了一切,可我又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淩寒。某種程度上說,我要感謝你。
而你的悲哀,也是因為遇見我。如果沒有遇見,你應該還是個臭流氓,瀟灑的臭流氓,不會卷入這場紛爭裏,不會成為炮灰。
離開的時候,我遇見了飄飄,我原以為她會抓狂似的衝上來拽著我頭發打死我,把我往死裏罵,她恨我,恨我搶走了你的感情,恨我對你不屑一顧,也恨你,恨你不愛她。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對我視若無睹,和我擦肩而過,看都沒看我一眼。
她穿著黑色的羽絨服,和她的長發一個顏色,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
等我走到走廊拐角處,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來。
我站住腳。
我沒有回頭。
都回不去了。
喬江林抓著我的手,輕輕一扯,把我從回憶裏扯出來。我木然地轉過臉和喬江林對視,他擔憂地看著我,說不清楚的心疼和關切,輕聲安慰我說,“別怕,我在外麵等你。”
我呆呆地點頭,然後看著他依依不舍丟開我的手,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氤氳出熱汗,濕噠噠的,我在衣服上蹭了兩下。
不知不覺,我已經坐在警察局裏,還是上次坐過的會客室,哦,不,應該說是審訊室。還是上次那兩個警察,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問我和死者是什麽關係。
怎麽又是這個問題呢?
我深呼吸,淡然地看著警察,“朋友。”
“什麽朋友。”
然後我又回憶了,把我和飄飄的關係和淵源說了一遍。我不知道怎麽定義和我飄飄的關係,說是朋友,但這些年,我們之間水火不相容,更確切的說,應該是情敵。和分明是情敵,但又有其他感情在裏麵。我認為,她沒那麽恨我。她隻是討厭我。單純的討厭我。
警察問我,她的社會關係如何?
我實話實說,她是張偉的情人。那棟房子,可她出事的房子,已經不是張偉給她買的別墅。警察說,房子是她租的,和張偉的情人關係,也在半個月前終止了。
警察問我,在這之前,他有跟我聯係過嗎?
我說沒有。可警察說,在她的通訊錄裏,曾經給我打過電話,是兩天前。但撥通後,她迅速掛斷了,我和她並沒有和她的通話記錄。
也就是說,在她決定自殺前,她準備跟我聯係,但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放棄了這個想法。
“她在手機裏編輯了給你的短信,但是手機是保護的證物,不能直接給你看。”警察遞給我一張A4紙,上麵寫著:小寒姐,我走了,我去陪他。你看,我比你有勇氣,比你愛他,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看上你。就算跟到陰曹地府,也隻有我,他總會明白我的真心。你這樣的女人不配跟他一起。哦,對了,他——————
短信編輯到這裏就停下來了。後麵的話,飄飄沒有說完。
我看著這張紙,呆若木雞,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該說她傻呢?還是癡情?
我苦笑。
“現在初步斷定,是自殺,案發現場沒有其他線索,根據周圍鄰居的反應,她平時的社交不多,搬去公寓後,沒有朋友擺放。一個人在家裏,進場點外賣。”警察說,“初步斷定,點外賣隻是為了讓人發現,她把時間算的很準。”
這麽決絕的想去死,誰能發現呢?誰能預料到呢?
“這裏邊提到的阿威,是杜威吧?”
“是。”
警察好像明白了什麽,然後問我,“叫你來,還有一件事,你是我們目前唯一能找到的她的朋友,她已經沒有親屬了。所以,在案子了結後,她的後事——————”
“她的家人呢?我記得,她有一個哥哥。”
“林茵和他哥哥林遠都是孤兒,我們調查了戶籍,發現林遠已經死了,死於一場鬥毆。”
我頹然地坐在椅子上,隻覺得周身冰冷。
我答應警察,林茵的後事,由我來料理。當我問及杜威時,警察說那樁案子還在調查中,不過取證都已經結束了,很快會有消息。我說,我一起辦。
離開審訊室後,喬江林在門口接到我,帶我回家,雖然確定是自殺,但還有些程序要走,讓我回去等消息。
盛楠在門口等我們,我和喬江林上車後,我一直在發抖,喬江林拿了毯子給我蓋在腿上,抱著我肩膀,問我警察問了我什麽。
我把原話都告訴喬江林,他說案子簡單,應該程序很快就下來,到時候他會幫我安排。
我說謝謝。
喬江林摸著我腦袋說,傻丫頭,我不幫你誰幫你?
是呀,我現在隻有你了。我說,“杜威的,一起。”
喬江林抿嘴,歎氣說,好,我知道。他抱著我一會兒,然後思忖地說,林茵給你的短信後半句會是什麽,你想過嗎?
當時我全身心紮在她忽然的自殺裏,根本沒腦袋去想其他的,喬江林這一句點醒了我,現在看來,似乎真的有什麽貓膩。但我想了半天,都想不到到底是什麽。林茵會跟我說什麽?
“不知道。”
“杜威能聯係上的人,除了你,就是她了。”喬江林定定地看著我,若有所思,“會不會,杜威把東西交給她了?”
我心尖一顫,“給她?不太可能吧。杜威失蹤那天,她也沒見到人,後麵出現的時候,怎麽能聯係上?這太玄乎了!”
喬江林若有所思,不再多言。而我,對此刻的喬江林,有點失望。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回到家裏我就病倒了,感冒發燒,明明穿得很厚,但是一直發燒,喬江林說什麽也要帶我去醫院,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死活不去。他就叫醫生來家裏給我看診,醫生一把脈,什麽都知道了。
當喬江林問及要用什麽藥需不需要掛水的時候,醫生說,不可以。
喬江林再問,我知道要露餡了,就說口渴,讓他出去給我倒水。他走後,我跟醫生說,我有孩子,不可以吃藥掛水,現在不是很嚴重,物理降溫就好了。
醫生嚴肅地看著我,喬先生似乎不知道你懷孕了。
我說,那你就不要告訴他。
醫生剛問為什麽,喬江林變推門而入,站在門口,錯愕地看著我。
好像預料到了現在這個場景,看著他驚訝的表情,我什麽都沒說,醫生有點尷尬,起身收拾東西,站到一邊去,對喬江林說,“她現在的狀況,不適合用藥,先物理降溫,看看情況再決定。”
喬江林走到床前,沒聽進去醫生的話,定定地看著我,“什麽時候的事?”
我說,“你還在乎這個嗎?”
“我問你什麽時候的事情!”
我笑笑,費力從**撐起來,看著喬江林有氣無力的說,“三個多月了。喬江林,你是該高興呢,還是該生氣?我背著你懷孕,在你計劃之外吧?你這麽驚訝,一定沒想到,我淩寒竟然有這個膽子。逃過了你的維生素,在你眼皮子底下大著肚子好幾個月,你很生氣吧。那你準備怎麽處置我和肚子裏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