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入眼的明媚陽光,總給我一種錯覺:我還身在北城。但當我起身一看四周,床頭上擺著營養早餐,新鮮的牛奶和剛烤出來的麵包的香味四溢,混合著農莊裏新鮮水果的清甜味道,提醒我已經在新的環境呆了半年多。
南源家在青城郊區的一片農場裏,除了大片大片的蔬菜基地,還有許多果園和牧場。基本上每個季節都有新鮮的水果供應,當下是深秋的葡萄,沾著晶瑩剔透的露水在秋天的金色陽光下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每天早上醒來,他已經幫我準備好早餐,用食物的香氣喚醒我的夢,很多時候我都在想,這不失為一種幸福,一種美好。
南源的父母是農場的主人,家裏沒有多餘的兄弟姐妹,他是獨生子,父母都是淳樸善良的好人,笑起來眼角都是誠摯的細紋,眼睛裏沒有多餘的打量和猜測,他們很歡迎我,無微不至的照顧和潤物無聲的嗬護讓我感覺自己身在一個幸福的家庭,隻是我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份關心和愛護,他們以為我是南源的未婚妻,我肚子的孩子是南源的骨血。
半年前,我請求南源帶我離開北城,但天下之大,我竟然不知道應該去哪裏。我讓南源送我去長途車站,這邊買票不需要實名製,假若有人要找我,便不容易找到我的行蹤。北城的車站,四通八達,但我站在車站,看著大廳裏的LED電子屏幕滾動播放汽車班次,我真的不知道去哪裏。
南源站在我身邊,看我默不作聲地盯著電子屏幕看了半小時,他鼓起勇氣,拉著我的手帶著我的行李去買票窗口買了兩張去青城的票,他說,跟我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肯定會喜歡的。
後來我們到了青城,他的父母開麵包車來接我們,我在車站外的夕陽裏,看見一堆中年夫婦滿臉笑意迎上來,那時候南源拉著我的手,向他父母介紹說,“爸,媽,這是淩寒。”
二老樂嗬嗬地打量我,笑著說好好好,她母親拉著我的手,問我多大了,家是哪裏的?我如實說了,家在遙遠的農村,母親早死,我後母對我不好,我早早離家打工,一個人在北城過了很多年。他母親親熱地叫我閨女,說他們家,就是一家人了,他們會對我好。這些話聽起來挺客套的,但是他母親的眼神很溫柔,很誠懇,我相信他們說的是真的。
他們挺高興的,尤其是看到我微微隆起的肚子。他們以為孩子是南源的,我正要解釋,南源打斷我,緊緊握著我的手說,“累嗎?我們馬上回家。”
我怔怔地看著南源,在那片夕陽裏,有點尷尬。南源的母親扶著我上車,眼角的細紋都在笑,一個勁兒地說把她家當成自己家,他們會好好對我的,要是什麽不習慣的一定要提出來,不要不好意思。
南源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我看著他的後腦勺,心裏特別糾結尷尬,發現我在看他,他轉過腦袋對上的我眼睛,給了我一個安慰的笑。
他父母以為我們是情侶,所以給我們安排了一個房間,我和南源都沒有拆穿,等回到房間,南源不知道從哪裏找來軟墊墊床下,指著地板說,“晚上你睡床,我睡地板,你放心,我不是什麽好人,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說出這一句,我噗地笑了出來,南源撓著後腦勺看我,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嘴快說錯話,“我說錯了,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壞人,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我睡地上,晚上對你有個照應。”
“可你爸媽,好像誤會了,”我是一個事情拎得清的人,所以不會打馬虎眼,必須在這個關口把事情說清楚了,“南源,這樣不好。”
南源尷尬地看著我,支支吾吾,我估計他是找不到說辭來說服我,故而說,“他們誤會什麽?沒誤會。我本來就喜歡你,帶你走,就是像跟你在一起,讓你開始新的生活。雖然我知道你心裏沒有我,但你也不討厭我是不是?感情都是慢慢培養的,我相信隻要時間足夠,你肯定會喜歡我的!”
“但是也不能睡在一起,對不對?”
“你想的美,誰跟你睡在一起!”南源撇了我一眼說,“我睡地板。”
我堅持說不行,南源也沒敢繼續反駁我,悻悻地出門跟他父母商量,給他重新安排一間客房,他父母都是樸實的人,以為我們保守,沒結婚就不要睡一起,便重新安排了。每次南源他母親關心我和孩子,問到我和南源準備什麽時候領證辦婚禮時,我都憋不住想告訴他家人事實,但南源說先別說,“淩寒,就當你給我個機會試試?你這輩子總不能一直一個人吧?你重新去找個人還不如我好呢說不定,至少我對你,你是知根知底的,我也一定會對你的孩子好,當做自己親生的一樣——————-”
“可我現在沒想法,南源,真的,我不能因為你喜歡我就把我們的友情利用,你知道的,我做不到這樣。”我笑笑,拉著南源坐在床沿上,試圖說服他不要在我身上浪費功夫,我說,“我是個很倔強的人,一旦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雖然我現在離開喬江林了,但不代表我不愛他,我隻是沒辦法跟他繼續生活下去,原因你很清楚,你一路都陪著我,我什麽性格你也明白。”
“我明白,但淩寒,你們分開了,你總要有自己的生活不是麽?”南源反手握住我的手,悵然的語氣說,“難道你想一個人一輩子?那不可能。你的孩子不僅需要母親,還需要父親,家庭的完整是對孩子負責,我想你比我更明白一個完整的家庭對孩子來說意味著什麽。我不是逼你,當我決定帶你走的時候我就存了私心,淩寒我也是個男人,麵對自己喜歡的女人我不僅僅想帶她離開痛苦,我更想給她幸福。痛苦是短暫的,幸福還是一輩子的。”
“可我,至少目前我沒有辦法丟開過去跟你重新開始,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嗨,你別笑,我這不是給你發好人卡,我是誠心誇你的,不然你以為我蠢貨呢?隨隨便便就跟你走了?我相信你才跟你走。但南源我不是個機器,也不是木頭,七八年的感情說拋開就拋開,哪兒有這麽容易?我要是這麽單薄寡情的女人,你也不會喜歡我,對不對?”
南源嗯了聲,笑眯眯地看著我,緊緊抓著我的手,像是怕我跑了似的,他說,“我懂,所以我說給你時間,咱們慢慢來,來日方長不是?我隻是勸你,不要一直想著你再也沒能力去愛一個人,淩寒,你才二十五六歲,未來還很長,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你值得有人疼你愛你陪在你身邊看細水長流花開花落。而我,很希望自己就是那個人,真的,我希望自己有這個機會。”
這一番話說得掏心掏肺,從前我隻覺得南源吊兒郎當的,講話每個正形,懶懶散散的,除了做事情有兩把刷子外,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就是不靠譜。但後來,越發的接近,我越發覺得,這個看起來漫不經心的男人當遇到他上心的人或事時,無比的認真和熱心,本應該轟轟烈烈張揚放肆的人,但卻出乎意料的給你潤物細無聲的嗬護。我不是沒有感動的。
“哪兒去學來的油嘴滑舌,詩詞都用上了,刮目相看啊。”我打趣說。
南源不好意思,叫我不許笑,他可是認認真真的,“答應我,慢慢來,給我時間。倘若我們真的不可以,那我不會勉強你。但是你現在有孩子,你需要有人照顧,而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淩寒,你放心在這裏住下去,其實是我求你住下去的,因為我想給自己爭取一個獻殷勤的機會。”
我答應了南源。倒不是說敷衍,我是真的答應了。他說的沒錯,可能我孤身一人能活下去,瀟瀟灑灑,但我有孩子,孩子需要嗬護和照顧,需要一個父親,我的確有能力獨立把它撫養成人,可別忘了,喬江林留了一大筆錢給我,銀行卡裏有,股票賬戶有,當初走的時候我雖然沒帶走家裏的東西,但我帶走了證件和銀行卡,我沒那麽有骨氣的把股市裏的錢還給他,我有他的孩子,那些錢,就算我不要,孩子也要,難不成等生下來沒錢養,我還去賣燒烤賣鞋子給他賺奶粉錢嗎?
但單親家庭的孩子在心理上總覺得自己比人矮一截,我小時候特別能體會隻有父親的感覺,所以我擔心孩子隻有母親,會形成怎樣的心理?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接受另外一個男人在我生命裏扮演丈夫這樣重要的角色,假如可能,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未來會不會是南源,但我相信,如果是他,他一定會做得很好,他是個善良的人。
曾經我跟若棠說,假如有一天我和喬江林分手了,那可能這輩子我都不會愛上其他男人,甚至不會跟其他男人有糾纏,那個人已經完完全全填滿了我的心,八年時光荏苒,我從不諳世事的丫頭片子,成長為今天的模樣,這個男人不僅驚豔了我的青春,還附送我綺麗的成長。可以說,在我成長的路上,他是迎麵而來的風。
但現在,我可能會推翻自己這段豪言壯語,我不是一個人,我有孩子。
南源的家庭對我吸引很大,我不得不去考慮,假如我和南源在一起,孩子可能生活得很好,他和他父母都足夠善良。
但這半年來,我都沒有和南源修成正果,一是因為,就算我很少想起喬江林,可我也沒忘了他。人一旦經曆過轟轟烈烈,就很難平靜下來,那個曾經把你的心占據得滿滿的快要溢出去男人,忽然從你心裏抽走了,留下的是巨大的空虛和落寞。二來,我並沒有愛上南源,即使他是一個好人,但我對他始終沒有**,我不知道是不是曾經的我把**和熱烈都給了喬江林,我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氣去愛他,便沒有力氣愛南源,愛任何男人。最終要的是,我發現每次南源父母對我好的時候,我都心虛,都愧疚,他們以為我肚子裏的孩子是南源的,以為我會是南家的媳婦,以為我——————
就像現在,我看著床頭的早餐,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南源不是個特別細心的男人,這些事情都是她母親教他做的,她叮囑南源如何如何照顧我,讓她木訥的兒子變成溫暖的大男人,有時候南源做不好,她就親自做,總是熬最好的湯給我,做最可口的飯菜給我。但這種好不單單是因為我懷孕了,是那種骨子裏透出來的好,就算我沒有懷孕,我隻是南源的女朋友,他們一樣會對我好。所以,這更讓我愧疚。
他們家是農場裏的一個小別墅,自己修建的,南源說那是他父親自己設計的,早年他父親在工程隊裏待過,算是個技術師傅,會描圖紙,會設計房屋,附近一些人要自己建房子還時常來找他幫忙。別墅裏除了遊泳池沒有,其他的基本都有,尤其是臥室的落地窗,總讓我想起北城的陽光。屋簷後挖出一條水溝,從山上引下來溪水,加上人工修建的拱橋,頗有點小橋流水人家的意思。
家裏有大片的葡萄、西瓜、橘子、柚子等果樹,還種植一些有機蔬菜,半山上還有牧場喂養奶牛,有專門的工人飼養,擠牛奶做成酸奶或是直接出售鮮奶給縣裏的人,雖然規模不算大,但已經十分叫人羨慕。一年四季,他父母都挺忙的,家裏請了許多工人,都是長期幫忙做農活的,不過就算再忙,他父母也不讓我幫忙,用捧在手心四個字形容,一點都不誇張。
別看他父母都是農民,但二老都是知識分子,書房裏的藏書就不說了,叫人羨慕的是,二老經常在傍晚飯後坐在洋槐樹下下圍棋,特別有情調,老兩口誰也不讓誰,棋盤上互相廝殺,生活裏相親相愛,是叫人豔羨的神仙眷侶和睦夫妻。
他們對南源的教育很開放,南源看似懶散,但教養很好,尤其孝順,在別人眼裏他是灑脫的“不學無術”,但去了他們家我才知道,南源是國外名校畢業,在國外混了幾年回來,做自己的偵探事業,他父母從不幹涉,讓他隨心所欲。
這樣的家庭,相處起來沒有尷尬,不需要任何心機防備,唯一需要的是同樣的真誠和貼心。
正是如此,我羨慕和喜歡的同時,感到愧疚和負擔。
我和南源,騙了他們。
在農場生活的這半年,我的脾氣特別好,一點也沒有從前張狂跋扈的樣子,南源總說我變了,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活潑開朗,但總覺得身上少了點熟悉的東西。我知道那是什麽。是被人寵溺的放肆。
以前我脾氣不好,是因為有人寵著,現在不一樣了。
這半年來,我經常想起喬江林,大多數是半夜睡不著的時候,但是我沒有哭,就靜靜地想著以前的事情,像夢一場。
起床洗漱完後,我吃了早餐去葡萄園找南源,最近忙著采最後一批葡萄回來釀成酒,南源說今年陽光特別好,葡萄很甜,釀出來的葡萄就也會不錯。
我肚子已經很大了,預產期將近,他們都不讓我四處走,叫我帶家裏看看電視看看書玩玩遊戲,但我閑得慌,看書也看膩了,沒事兒就到葡萄園裏晃**晃**。以前我沒見過,看著一排排的葡萄架上粗大深綠的葉子裏藏著紫色的果實,覺得特別開心。
我剛到地裏,南源的母親就看到我,趕緊叫南源丟下手裏的活來接我,笑嗬嗬地問我早餐吃了沒,我說吃了,南源母親就看著我肚子,眼裏全是期待,“日子也快了,要不先去醫院聯係下產房,到時候也方便,怕臨時去急吼吼的,沒床位。”
南源問我的意見,我說好,但是等過兩個星期吧,這還有二十來天,應該不會這麽快。
摘完葡萄後我們一起回家,南源牽著我的手走在田埂上,我沒抗拒,這邊走路的確要小心,我一手捂著肚子,感受小家夥在肚子裏跳動的奇妙感覺,那種孤獨的幸福,難以言喻。
有時候南源也會來感受一下,他猜肯定是個小子,這麽小就能折騰,以後一定不得了。
每次說到這裏,我們都忽然沉默,戛然而止,我尷尬地笑了笑說,“像我唄,我活潑,孩子也一樣,隨了我去了。”
到家後,南源搬了椅子給我坐在一邊看工人洗葡萄,碾碎了和汁水一起倒進木桶裏封好送去酒窖,地下室裏有一個酒窖,藏的都是陳年的葡萄酒,和市麵上的法國酒相比也毫不遜色,帶著人情的酒,添了幾分意義。
然後南源母親把他叫進屋子裏,不知道說了什麽,反正出來後南源一臉尷尬,紅到脖子根兒上,我也沒多問,既然是尷尬的事情,就更不好說了。下午,南源父母去城裏,家裏隻剩下我和南源,還有一個阿姨,長期在南源家裏工作的。
午飯後我去露台上午睡,南源見我睡著了,一個人拎著剪刀和籃子去了葡萄園附近的花圃,剪了一籃子玫瑰花回來,我午睡完已經是傍晚,下樓我去廚房喝水,發現南源正在布置餐桌,用花圃裏的紅玫瑰插瓶裝飾,他知道我午睡起來都要喝一杯水,拉著我坐下後去廚房倒水。
我看著長餐桌上的花瓶,心裏忽然顫了顫,仿佛知道他要做什麽,一陣抱歉在心裏作祟,我起身準備離開,但南源已經端著水上來,叫住我,我特別尷尬,抓著棱形玻璃杯嘿嘿笑。
“我媽他們今天不回來,家裏就我和你,我給阿姨放假了,晚餐我做給你吃。”南源拉開椅子坐下說,“我把這兒收拾下就去煮飯,你餓不餓?”
“還好,晚餐吃什麽?”
“給你做我拿手的好菜,”他耍帥地挑了挑眉毛,“一般人沒這個口服,我爸媽都沒吃過!你偷著樂吧你!”
我笑說,“我口味可是很刁鑽的,別自己打臉啊,我可是不會輕易給麵子的。”
“放心把!小爺一定會征服你的胃!打動你的心!”南源自信滿滿地說。
當下我就尷尬了,但南源沒看到,他起身去收拾桌上的殘枝,我抓著杯子喝水,覺得口渴。
“那個,我先上去洗個澡,你做好了喊我。”
“成。”
回到臥室後,我坐在梳妝台錢看鏡子裏的自己,心裏特別慌,我預感南源要再次求婚,那我該怎麽辦?要再次拒絕嗎?用同樣的理由?
上一次他求婚,是在我肚子五個月大的時候,白天不知道吃了什麽東西吃壞肚子,嚇得一家人半夜不睡覺送我去醫院,那時候肚子已經大了,不能背,南源就抱著我去醫院,迷迷糊糊中我把滿頭大汗的人看成了喬江林,嘟噥著叫了一句“喬叔叔”,但當南源回應我叫我不要害怕的時候,我忽然清醒了,清楚地看到南源著急的臉,他眼裏沒有尷尬,隻有心疼。
那一整碗,我在醫院觀察治療,他都陪著我,守在我床邊,一直拉著我的手,我稍稍動一下,他立即從小憩中醒過來,慌張地起身叫醫生,真的,當時南源那個樣子,我除了感動,就是愧疚。
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注定要忘了喬江林,要開始新的生活,要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南源一定是我最好的選擇。不論是他本人還是他的家人,我都特別滿意,我感覺自己遇見他和他家人,就像掉進了蜜罐裏。
第一次求婚,是在醫院的夜裏,他坐在床頭為喂我喝他母親送來的鯽魚粥,一口接著一口,忽然他就停下動作,問我昨晚是不是特別害怕,當時我疼得都快哭了,但一直憋著,他問我為什麽不哭,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說當時隻知道害怕,哪裏顧得上哭,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動不動就哭。
南源端著粥,特別疼惜又無奈地看著我,說了句泄氣的話,“那是因為在你身邊的人是我,如果換了他,你早就哭了。淩寒,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照顧好你,照顧好孩子?”
這一句話,叫我懵了,我自己都沒去想是不是因為我清楚身邊已經沒有喬江林了所以遇到事情我要自己堅強,不能哭,不能任性。這種可怕的潛移默化的改變,我沒發覺,但南源發覺了。
我看著南源的眼睛,想說點什麽,但是話到嘴邊我說不出口,因為我無法反駁他說的事實。
他抿嘴苦笑,把碗放在床頭櫃上,拉起我的手正兒八經地看著我,醞釀了深情沉重的語氣,“淩寒,我們結婚吧。”
我一點都不驚訝,我看著他,隻是不知道說什麽。我想要抽開手,但他抓緊了,命令我不許動,“你聽我把話說完。上次你半夜不舒服也是這樣自己撐著不跟我說,可能是我給自己的位置放錯了才覺得生氣又苦惱,我把你當女朋友照顧的,但是你隻把我當朋友,不願意麻煩朋友,我挺挫敗的,這次你也是這樣,昨晚我抱你來的時候你嘴裏喊著喬江林,我就知道你還沒忘記他。但是淩寒,你更清楚你自己的心,你不可能回去了。那就讓我來照顧你,我這人什麽好的,但有一點和你一樣,一旦認定的人,就一條道走到黑,所以我不管你現在心裏是不是還裝著喬江林,但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我想要照顧你一生一世,除了我媽以外你就是我最重要的女人,這輩子沒人能取代你。”
“南源,你先別激動,你聽我說,我現在——————-”
“不要,你聽我說,”南源霸道地拉著我的手,繼續說,“你別看我比你笑,可我到底是個男人,肩膀足夠堅實,能讓你靠住一輩子,我保證,不管遇到什麽事情,我都以你為重,我不會背叛你,愛你疼你,一生一世。可能你不喜歡這種誓言,甚至不相信我能做到,但是我今天把話撂這兒了,跟我結婚吧,讓我照顧你。”
我沒答應,但我說,南源,你給我點時間,真的,給我點時間。等我整理好心情再去考慮這個好嗎?我剛離開北城兩個月不到,過去還在眼前,我現在答應你,那不是坑你嗎?給我點時間,如果我們真的合適,那你會是我最好的選擇。
但我沒告訴南源,我的負擔不止在於過去,還有他善良的家人。他和他的家人讓我無法瀟灑的說再見,也無法心安理得的說好。如果我是個自私的人,隻要不出意外,在南源的幫助下,孩子是不是他的,這個秘密會保存一輩子。可我做不到啊。我覺得自己挺賤的,舍不得放棄這份好,又不忍心欺騙。若南源的家人不是這麽善良,他的母親像那些惡毒的婆婆一樣,那我早就打退堂鼓了,可偏偏,都不是。
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不知道作何打算了,孩子即將出生,它需要的是父親母親的愛,我沒那麽大的勇氣斬釘截鐵的說我能用十倍百倍的母愛去彌補他父親的缺失。我何嚐又不想要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呢?像南源家這樣。
我猶豫了。
洗澡的時候,我站在花灑下麵,忍不住哭了,這是第一次吧,半年來第一次。我摸著肚子,熱水淋在身上,肚子大,低下頭看不見腳,寶貝動了動,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我的心意我的糾結,而他的心意又是什麽呢?寶貝,你能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