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下馬車,就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迎了出來,一臉激動地說:“小姐,你可回來了!大夫人在客廳裏等著您呢!”

我給小幽使了個眼色,她馬上心領神會地上前一步說:“吳管家,小姐坐了一天車,先回去梳洗一下,然後再去拜見大夫人。”

我心裏暗暗誇了一下小幽,這丫頭越來越機靈了。

踏進房間,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房間的擺設很是熟悉,就像是深深地印在腦海中,但是觸覺又像是第一次摸到一樣。

小幽利索地幫我梳洗換下男裝,又找了一套女裝幫我換上。

坐在銅鏡前看著她準備幫我梳頭發,我急忙說:“小幽,不要弄太複雜的發式,簡單點就好。”

“小姐,你放心,我知道小姐不喜歡梳複雜的頭發。”

果然,她隻是細心地將頭發梳理整齊之後,留了兩縷發絲在耳邊,然後將剩下的頭發簡單的編了一條辮子,在發梢係上一條白色的絲帶,別上一串精致的珠花,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大方。

我滿意地點點頭,誇了她一番,然後開始進入正題。

“小幽,這大夫人,人怎麽樣?”

“小姐,大夫人是當今皇上的親妹妹,這些年府裏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的大小事都是她在打理,她雖貴為公主,但是對下人卻很是和藹,因二夫人當年去得早,大少爺與小姐的感情又好,於是大夫人也將小姐視為己出,待小姐很好。”

“這麽說,我與大夫人的感情很好?”

“嗯,可以這麽說。”小幽點點頭。

難怪她會給我寫信讓我回來,可能不僅僅是因為宰相寵愛我的緣故,想讓我回來勸說宰相和大哥和好。於她自己來說,在麵對丈夫與兒子的矛盾中,處於兩難境地中的她,也是需要我來陪伴和支持吧!

思量一番後我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這件事情弄清楚,盡力化解父親與大哥的矛盾,畢竟血濃於水,想必他們也是逞一時之氣,到時候我分別勸勸父親和大哥,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我和小幽走進客廳,隻見一位錦衣貴婦人正坐在椅子上,她雍容華貴,氣質高貴非凡,但此刻她美麗的臉上卻寫滿了深深的擔憂與傷痛。

見我進來,她緩緩起身,我快兩步走到她跟前,喊了聲:“娘親。”

她見到我,眼裏泛出了點點淚花,激動地說:“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若兮在書齋受苦了吧!都瘦了!”

我心裏很是感動,望著她慈祥的麵容,梗咽著說:“讓娘親擔心了,若兮沒有吃苦,隻是苦了娘親,既要憂心爹爹和大哥,又要費心打理府裏的事,還掛念著兮兒,娘親都憔悴了不少。”

“還是若兮最懂事,知道心疼娘親。你大哥他,唉!”

“娘親,你先不要傷心,大哥究竟做了什麽事,讓爹爹生如此大的氣,竟要與大哥斷絕關係?”

“若兮,來,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說。”

原來慕雲大哥一次在街上偶遇一位女子遭流氓當眾調戲,大哥看不慣這惡霸當道,便出手救了那女子。那女子請大哥吃飯以報恩,大哥推辭不掉便與女子共進一餐。女子見大哥模樣英俊不凡,性格豪爽,又見義勇為,便對大哥一見傾心。而那女子樣貌不俗,才情絕豔,也讓大哥心裏佩服非常,對那女子也很是喜歡。這英雄救美,美人傾心於英雄本是一段佳話,誰曾料到那女子竟是青樓頭牌花魁。但大哥並不計較那女子的出身,繼續與她往來。不知怎的這件事傳到父親耳裏,父親知道之後大發雷霆,命令大哥與那女子斷絕往來,並急忙安排大哥與一些名門望族家的千金相親。誰知大哥已深陷情網之中不可自拔,拒不答應父親,還向父親說要將那女子迎娶進府。父親一氣之下威脅大哥,若不與那青樓女子斷絕關係不再往來,便不認他這個兒子。大哥也是牛脾氣上來,摔門而出。從那之後,夜夜留宿在青樓,不再回府。

“娘親也不要太擔心,我明天就去找大哥問清楚,勸他回家。爹爹那邊我也會幫大哥多說說好話,等爹爹氣消了,我就把大哥叫回來。”

“若兮啊,現在娘親是沒有辦法了,隻能靠你去勸勸你爹爹。”

“兮兒知道,娘親放心吧。現在爹爹在何處?”

“你爹爹他在書房,他還不知道我把你叫回來了。你去看看他吧!我知道,慕雲這件事,他的心裏比誰都要難受。唉,慕雲這孩子,他爹給他介紹了那麽多大戶人家的千金他都看不上,怎麽就看上了這青樓女子?!”

我心裏無奈地感歎:愛情這東西,無關身份地位,無關門當戶對。愛上了就是愛上了,不愛就是不愛,不是誰能夠左右的。

小幽領著我來到了父親的書房外,我讓她在外麵候著,自己走了進去。

隻見一位身著青袍樣貌俊朗清瘦的中年男子坐在書桌前,眉頭緊鎖,正埋著頭聚精會神地寫著什麽,連我走到書桌前他都沒有發現。

我看著他清瘦的臉,緊鎖的眉頭,一股親切的熟悉感湧上心頭,心裏不由得一酸,開口叫了聲:“爹爹。”

他身子一震,驚訝地抬起頭來,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我,停頓了片刻,才開口失聲問道:“兮兒!是你!你怎麽回來了?”

“兮兒想念爹爹,就回來看看爹爹。”說完,我繞過書桌,走到他身旁,不由自主地伸手拂著他緊皺著的眉心,心疼地說:“爹爹又皺眉了,爹爹不是答應兮兒不要皺眉的嗎?“

“好兮兒,最近事務繁多,又遇上太子冊封的大事,嗬嗬,爹爹記著了,不皺眉,乖兮兒不要生氣。”說完,他故意展開眉頭,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但我看得出,那笑容裏卻摻雜著幾分苦澀。

“爹爹,今天兮兒回來了,你就暫時不要理你那些煩事,陪著兮兒說說話,好不好?”我向他撒嬌。

他爽朗地笑笑,說:“好好好,爹爹今天就陪陪我的寶貝女兒,不理那些瑣事了!”

“爹爹,你不知道,我們書齋的那個紀師傅啊,可狡猾了。”我們在桌前坐下,我給父親倒了一杯茶,一邊遞給他一邊說。

“這孩子,怎麽說話呢,紀默紀師傅可是鼎鼎大名的博學之士,你怎麽能說人家狡猾呢?”父親接過茶杯,瞪了我一眼,但我看得出他眼裏的一抹笑意。

“可不是嘛,我今天要回府,鈺哥哥不幫我考試,我就自己考,誰知師傅他一連問了我好幾個問題,問完之後,他居然叫我唱歌給他聽!我猜他肯定是故意的!”我還在為這件事而氣憤不已。

“那後來呢?你唱了嗎?”父親喝了一口茶,一臉笑意地望著我。

“當然唱了,不唱您現在就見不到您的寶貝女兒了!”我頓了一下,頗為得意的說:“爹爹,你不知道,我唱完之後,紀師傅的表情可有趣了。”

“哦,他當時是什麽表情?”父親饒有興致地問。

我便把我早上考試之時紀師傅的表情繪聲繪色地描述出來,當我說到他驚訝得都忘了捋胡須之時,父親也忍不住大笑出來。

我得意地說:“爹爹,你不知道,看到那個老狐狸那副表情,我都快樂翻啦!哈哈。”

“老狐狸?”父親反問。

“就是紀師傅呀!”我隨口答道。

啊,糟了!父親肯定又要念道:人家紀師傅可是鼎鼎大名的博學之士,你怎麽能說人家是狐狸呢!

誰知父親不但沒有說我,反而放聲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摸著我的頭,讚賞地說:“兮兒倒是很有勇氣,竟敢叫他‘老狐狸’,不過這個名號他也當之無愧。想來這世上,兮兒你是第二個敢叫他‘老狐狸’的人。”

“第二個人?那第一個是誰?”我疑惑地問。

父親笑而不語,神秘地用手指指天。

“當今皇上?”我驚訝地失聲說出口。

父親微笑著點點頭。

但我心裏卻笑不出來了,心裏有種強烈的感覺:這個書齋不僅僅是個書齋那麽簡單,而紀師傅更不可能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教書先生!

“我也聽說過書齋的出院考試很難,兮兒你能一個人應付紀師傅通過考試很是不錯,你跟爹爹詳細講講你考試的經過。”父親難得一臉認真的說。

我看著父親認真的表情,不也敢再開玩笑,將早上考試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父親的臉色越來越嚴肅,當我說到我唱完歌紀師傅打量我的奇怪眼神時,父親一臉的凝重。

“兮兒,你把你那首讓紀師傅驚訝的歌再唱一遍給爹爹聽聽。”

我滿腹猜疑,又不敢問爹爹發生了什麽事,隻有老老實實地又唱了一遍《滄海一聲笑》。

聽完我的歌,父親仿佛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憶之中,眼裏流露出感慨和向往。

我忍不住開口叫道:“爹爹。”

他回過神來,神色複雜地笑笑,拍拍著我的手,一臉欣慰的表情,但我卻從他眼裏看到了一絲我不懂的複雜。

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對了,爹爹,這次兮兒回來怎麽沒有看到大哥呢?”

“別提他!那混小子就隻會幹些個糊塗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看父親一臉的憤怒,我也不敢再往槍口上撞,看來父親這邊要慢慢來,不能急,現在隻能先從大哥那邊入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