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一三二紅蓮子
盧玳蹲在地上看自己的尾巴尖,那魚嘴巴裏也沒牙,但他現在尾巴尖的毛都沒了,皮肉也翻開了。能明顯看見有一圈的焦糊。
其他修士在邊上圍成一圈,看著在一個小水窪裏邊遊得自在的魚——水窪裏的水,是魚的溫度化開的陰冰,也不知道這陰冰怎麽還能化水的,雖然隻是淺淺的不到半寸的一層,可已經足夠這條小魚遊動了。
盧玳剛才和現在的慘況,讓對這條魚垂涎欲滴的修士們都束手無策了。盧玳那身皮比他們任何一個的護身法寶防護能力都強,可是看他現在這個模樣,他們上去八成都是白送了。
寶貝就在眼前,但是卻無從下手,這滋味可是難受得厲害。
但看著看著,這魚突然間,毫無征兆的,就一動不動的沉在了小水窪底部。再仔細一看,哪裏還是魚,這分明是一塊金色的金屬。
“九陽金精!”天鋒和關問己都是一喜,這可是煉製仙器的材料,傳說中別說芸懷東洲,就是整個原界都不會有的東西,卻原來就在這大洞天裏邊存在著。
看著陽泉,那裏邊還有無數魚兒遊來遊去,若一條魚就是一塊同等大小的九陽金精,這可真是……真是讓人眼饞啊。
沒辦法,就算知道這魚“大概”是什麽東西了,可依舊取不出來啊。
相較於別人的鬱悶和狂喜同在,尾巴還灼痛無比的盧玳就隻剩下鬱悶了——這東西是煉器的,對師父沒用啊。
剛真想,那陽泉裏又有了變動。所有的魚都聚在了一處,頭對裏,尾在外,一條挨著一條,組成了個金黃色的圓。第一個圓塞不下更多的魚,就有了同樣由魚組成的外圈,繼而是第二圈、第三圈。
也不知道這陽泉裏哪裏來的那麽多的魚,將整個水麵都蓋住了。與此同時,一根青翠碧綠卻又裹著層火焰的植物長莖,從這些魚的中間快速生長了出來,且眼見著就已經長出了葉片,綻出了花苞。
滿泉的魚仿佛起舞一般,朝著同樣一個方向擺動著鰭與尾,於是水麵上一片金波**漾。而這些魚身上的花紋,仿佛也有了什麽些個特別的奧妙。圍觀的眾修士見此情景,不過什麽魚、什麽九陽金精,什麽即將盛開的未知名的花朵,隻是此情此景,就讓他們參悟了起來。
天材地寶終究是外物,自身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這點看盧玳就知道了,他哪裏用了什麽法寶。可偏偏大家的性命,就都寄托在他的牙齒和胃袋上了。
如今看許多同伴入定,未入定的頓時羨慕不已,卻沒誰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他們,反而小心的讓開,若是與同伴交流,也隻用傳音。
陽泉中的花苞已經越來越大,看起來到是和一朵尋常白蓮無異,卻沒有誰會瞧不起這必定不凡的花朵。
盧玳原本想問問關問己與天鋒知道不知道這是什麽,結果一看關問己站在那,雙眼發直。天鋒就蹲在他肩膀上,靈動的狐狸眼直愣愣的一眨都不眨的看著前方。他倆當然不是發呆,而是也入定了。
知道不能打擾,盧玳緊盯住白蓮不放,而這白蓮就在這麽多雙眼睛的注視下盛開了。
清淡微甜的香味隨著第一片花瓣的盛開,就開始在四周彌漫。這味道不想蓮花,倒有些像是蘋果的香味。
白蓮開了花,沒有光,沒有音,香味也隻是普通。就算美,也隻是平凡之美,隨便一個築基期的修士隨手拈來的幻象,都比這白蓮美麗。
眨眼間,白蓮的花瓣開始變得幹癟,蓮花中心嫩黃色的蓮蓬則越變越大。盧玳忍耐不住,朝著蓮花飛去。
明明這陽泉對盧玳來說,和指甲蓋一樣大小無異,蹦得用勁點,怕是都能從這頭落到那頭。但這次盧玳這一飛,卻就覺出了不同。他抖著翅膀一扇一扇,眼看著那花瓣一片一片落入水中,被離得近的魚兒們分食,可他的速度就慢得要死如何飛不過去。
眼看著最後一片花般墜落,花莖上就剩下孤零零一個蓮蓬,這蓮蓬裏明眼就能看出結了七粒飽滿的蓮子。花莖歪了脖子,嫩綠的蓮蓬隨著枯萎一步步加深,其中的七粒蓮子看得越發清晰。這蓮子色澤豔紅,仿佛並非天成,而是絕佳的紅寶石雕琢而成,其中又有絲絲金色流光不時閃過。
盧玳總算是飛到了,看著大小正常的蓮蓬,到了近前盧玳才發現竟然有凡人的灶台一般大小。而且,原本盧玳極緩慢的速度,到了這一刻又忽然快了起來,仿佛有誰在邊上退著一般,倉促間,盧玳雖然抓住了蓮蓬,但湖中的魚兒也蹦了起來,抓住了蓮蓬的另外一頭。
蓮蓬被撕扯成了兩半,一邊三顆,最中間的那顆蓮子毫無意外的掉入了魚群人。盧玳抓著蓮蓬飛走,湖中有魚躍起,咬在了蓮蓬上,盧玳並不將它們甩下去,而是一起帶著到了岸上。
待他雙腳踩上了地麵,回頭看時,無論是花莖還是魚,竟然都已經消失不見了,陽泉的水麵重新恢複了幹淨和平靜,仿佛剛才那魚那花,都隻是盧玳的幻覺而已。
可是半個蓮蓬還在他手上,蓮蓬下麵更是綴著了七條咬緊蓮蓬不鬆口的小魚。
天鋒和關問己醒來後,看見的就是四塊九陽金精,還有半個蓮蓬……的皮。
“九陽金精一共八塊,如今在場的不是我廣嵐門的就是你碧樂丘的,恰好一家一半。紅蓮子我都要了,但這蓮蓬皮……我死了一塊,剩下的都給你。”
關問己頓時紅了臉,不是生氣,是這好處太大了,他們之前請盧玳抓魚那就夠厚臉皮的了。沒想到天鋒卻道了一聲好,抬起狐狸爪子就去接用蓮蓬皮包裹的四塊金精。關問己怔了一下,明白了,慢了一步也抬手去接。
——他們和盧玳,碧樂丘和廣嵐門彼此之間的交情已經極深了,誰欠誰什麽的,沒意義去計算了。所以,盧玳給,他們也需要,就拿著。有一天盧玳或者廣嵐門有所需要,碧樂丘拋了身家性命不要,也要去幫。
隻是這些話無需說,就跟現在無需推辭一樣。
盧玳之前已經把同樣用蓮蓬皮包裹的四塊金精交給了廣嵐門眾修士裏修為最高的一個,那蓮蓬皮也奇怪,和凡間尋常蓮蓬從味道到手感全都一模一樣,可是卻能隔絕九陽金精的熱度,其餘的用處沒看出來,但想來不凡之處應該頗多。
不過盧玳是沒心思去研究了,看天鋒收了東西,他立刻說:“我大概也要入定片刻,但不知道會出什麽變故,你們到陽泉到那邊去。”
原本那種天道送他來“旅行”就是讓師父快速蘇醒的想法,盧玳自己都有些開玩笑的意思在裏邊,尤其是看到九陽金精這種魚之後。但沒想到,竟然還有後續。
這三枚紅蓮子裏,升陽之氣旺盛,墨蓮中師父的神魂,其實已經改已經修補妥當,唯獨缺少的就是一點喚醒的契機,這紅蓮子,或許就是契機!
“自然。”天鋒和關問己並無異議,隻是關問己想了想,又將自己得到的那塊蓮蓬皮撕了六成還多下來:“你既用紅蓮子,它與紅蓮子乃是同脈而出,說不準就有需要。”
“多謝關兄提醒。”盧玳一想也是,將蓮蓬皮一起拿了過來。
待修士們都到了陽泉的另外一邊,這邊隻有盧玳一個,他才張開手掌,掌心中放的正是紅蓮子。紅蓮子看起來是沒有外皮和內瓤之分的,就是如晶瑩剔透的紅寶石,寶石的內芯依稀能看到某種流動的**,每枚紅蓮子都有蘋果大小,說起來也不是小的,但放在盧玳這巨獸的掌心裏,那就太小太小了。
這紅蓮子並不會燙,而是隻有溫溫的熱度,可想起來至陽之氣,還有那些魚滾燙的感覺,盧玳就覺得舌頭和尾巴還在隱隱作痛,沒敢朝自己嘴巴裏塞。而是用舌尖小心粘了一枚,蹭到牙齒下麵,可他剛腰咬。
就聽背後轟隆一聲!對麵的修士們也是陣陣驚呼,同時一股略微熟悉的浩然之氣,噴薄而出。盧玳一扭頭,直麵的就是一條燦金神龍頎長優美的身姿,這神龍的腰圍幾乎卡著陽泉湖麵大小的……
神龍昂首向天,而天空中不知何時有了一朵黑雲,那黑雲轟隆轟隆,朝著龍頭上打了七道響雷。神龍仰天長嘯,紫色的電弧貫穿了神龍的身軀,不過好像除了讓他一身金燦燦的鱗片更加閃亮之外,沒給他造成任何傷害。
七道雷一過,那雲也就散了。
神龍低頭看了盧玳一眼,神色有些複雜,貌似還有些猶豫。可最後還是嘴一張,吐出了一塊聞著極臭的不規則晶體,這其實乃是他的龍涎。接著又是一聲嘯,他整個身體都從陽泉中拔了出來,於是這才讓在場的發現,這頭神龍原來並不是完全的金龍,他的尾巴還是魚尾,更剛剛的那群金色的魚一模一樣的魚尾。
看見魚尾,再回想,貌似這龍的身上還有八塊該有鱗片的地方確實烏突突的。想起了那八條魚,人、妖都默了。還有紅蓮子,本來該是這條龍成龍的契機吧,結果被盧玳橫|插|一杠奪走了一半,於是龍尾巴就沒成。
怪不得神龍神色複雜,畢竟沒有盧玳,他一輩子都不見天日,但卻又是盧玳,讓他無法完全蛻變成龍。至於猶豫,這龍為了報恩付出的已經夠多的了,至少他沒搶奪紅蓮子,當然,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現在的半吊子狀態搶不過。但最後依舊拿出了他唯一能拿出的,這條心化的小龍本性還是不錯的。
這龍的龍涎,和之前盧玳遇見的那兩條白龍的不同。初聞奇臭難當,但是再聞,就會覺得鼻腔裏有一股直讓人飄飄然的香氣。
但盧玳哪裏管什麽龍涎、龍鱗、魚尾巴之類的,他想的是不會那七道雷就是這神龍的天劫吧?那也太欺負老魔了!當初一個小天劫都差點把他劈死,現在……
算了,還是師父重要。
盧玳扔下腦袋裏那些因為神龍的突然出現,而湧出來的複雜情緒。把龍涎也扔給了關問己他們,總算是能靜下心來了。對了,那紅蓮子還在牙齒中間,沒來得及嚐呢。盧玳牙一咬,小小一枚紅蓮子,卻讓盧玳的嘴巴裏湧出了一股近乎實質的暖流——可雖多,盧玳卻並沒有灼燒之感,反而覺得十分的愜意舒適。
他及時反應過來,並不讓這股暖流散逸,反而引導著它湧入了師父的識海。
這鼓暖流一進入,就化作了絲絲縷縷的霧氣,且一縷接一縷的湧入了墨蓮之下銀色的堀冥獸血中,卻並非和獸血凝為一體,而仿佛隻是來讓獸血染色的。霧氣進去時還是灰白色的,出來時就變成了銀色。這銀色的霧氣開始纏繞到花苞上,花苞顫抖了一下,將這霧氣吸了進去。
這一顫抖頓時讓盧玳大喜,可是眼看這一顆紅蓮子都要吸收殆盡了,花苞就再沒動作了,他隻好又將第二枚紅蓮子塞入口中。其實紅蓮子藥性溫和,直接放入師父的識海也無妨。但是,長久沒有和師父親熱了,盧玳實在是太過思念。所以才如今這般,我咬一口,哺入你口……
昶明山大福地之外,有三兩個衣衫狼狽的修士逃了出來。駕馭曝光黯淡的法器,匆匆分幾個方向報信去了。
他們卻不知道,自己的行動被人看的清清楚楚。他們能跑不是因為修為夠高,也不是因為幸運,而是因為對方放他們跑——隻是大福地內的這點修士,哪裏夠魔與鬼來分的。
鹿道橫哆哆嗦嗦從**坐起來,他的腰腿疼痛非常,以至於雙腿到現在還合不攏,大敞四開又毫無廉恥的顯露出一片狼藉。頭之前他看到自己如此情景,還會反胃嘔吐,到現在……鹿道橫連個自嘲的冷笑都扯不出來了。
他拉過被子把自己的醜態蓋住,茫然無措的發了一會呆,他的意識才不知道從哪個晦暗的犄角旮旯裏爬了出來。
其實鹿道橫沒感受過什麽父愛,洛昶方有很多女人和男人,瓊姬隻是他眾多情人中的一個。鹿道橫是洛昶方的私生子,但他連使用洛昶方的姓氏都不被允許,隻能用個近似的鹿姓。洛昶方對他還好,但與其說是對他好,不如說是給予了一個和他保持著長久關係的情人,以及情人的孩子該有的照顧。
無論是誰,出於什麽目的,把鹿道橫和少主這兩個稱呼放在一起,洛昶方都隻是笑笑。對,笑笑,就仿佛聽到了一個不好笑的笑話,但卻又維持禮貌的那種笑。那比憤怒或者幹脆的反駁,更讓人清楚的了解到鹿道橫在洛昶方心中的地位。
當他修煉出了偏差,容貌盡毀之後,洛昶方也依舊是那樣,沒想過為鹿道橫出頭,隻是在來見瓊姬的時候,客氣的問上了一句,之後又送了些好藥而已。
得到不的,總是最想要的。鹿道橫也不外如是,他想要一個父親,想要來自這位父親的愛護和關注,就算隻是在人生的最後得到父親的愛也可以。
所以,他拚著重傷救走了洛昶方的元神,又在小心遮掩著兩人行跡的同時,幫助洛昶方尋到了個瀕死少年奪舍。
結果他得到了父親的愛,但是,這種愛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而從他第一次被強迫著接受這種愛開始,洛昶方就告訴他,他們倆原本就沒有血緣關係。他隻是母親瓊姬不知道和孕育出的野種。
他不想信,但是,事到如今,也隻能信。
其實就算無血緣又如何?那父子之情……
“啪!”鹿道橫給了自己一巴掌,此時此刻,他竟然還記掛著這些。
“打自己作甚?”洛昶方的聲音忽然想起。
鹿道橫頓時嚇得一哆嗦,大腦還沒反應,他已經雙手抱膝,整個人縮在了床角裏:“我!我不是自殺!我沒有自殺!沒有!”他若是自己一個人,多少還有清醒的時候,現在洛昶方一來,他頓時被嚇得混亂了。
洛昶方站在床邊,看著鹿道橫這般的舉動,隻覺得一股子悶氣憋在胸口裏:“下來!”
鹿道橫搖頭,腦袋都快頂到牆裏去了。
“別讓我說第二遍。”洛昶方聲音本來就嘶啞難聽,他這一沉下嗓子,聲音幾乎是模糊得聽不太清楚了,可卻也更嚇人了。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加了一句解釋,“我帶你去沐浴。”
鹿道橫又是一個激靈:“沒……衣裳。”
他就這麽一件破破爛爛的外衣,洛昶方囚禁他的這個小洞府裏,是沒有沐浴之地了,又說帶他出去。鹿道橫神智錯亂,可已經成了習慣的廉恥之心卻是在的。
洛昶方隨手一抄,手中多了一套幹淨衣服,扔在了**。
洛昶方帶著鹿道橫走出了洞府,鹿道橫其實身材不矮,但他現在整個人畏畏縮縮的,頭低得鼻子都快能貼在自己胸口上,站在少年模樣的洛昶方身邊竟然反而顯得瘦小,他走路又蹣跚,這模樣哪裏像是個修士,倒像是個悲苦老農。
他這模樣,洛昶方越看越覺得煩躁,忍不住輕輕推了他一下。誰知道鹿道橫五體投地的就摔倒在了地上。這下洛昶方又心疼了,正要服他,突然覺得心口一跳,隻覺得有什麽大難臨頭了。抬頭看時,隻見有大片的黑雲,從天邊翻滾著過來了,頃刻間就將昶明山大福地的天空蓋得滿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