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玄三年,這一年世齊已統一了天河大陸大片土地,成為最大國,雖連年有征戰,可塞外的一些小國家卻是愜意的很,大國不在乎他們這些荒漠地帶,他們不管誰上位都是附屬國進供聯姻,百姓們更是過著自己的日子。
那日伯中司庭二人逃出後,一直往西走,沒想到在班加又遇到了場征戰,有人推翻了班加禁止斷袖的政權,新皇上位一派新氣象,他們在這處有紀念意義的地方總算放下心來,確定沒人追了。
又趕上這邊流行起男子和男子走在一處,隱藏在這最好,遊玩數月想再往西走,打算遊曆各個小國,最後選一處落腳,卻沒想到陰錯陽差在班加遇到了一個熟人,就是當年他們一起進荒原狼時候遇到的大漢沈安。
那人在塞外諸國遊曆熟悉的很,他之前到玄周呆了一段時間,楚風本來是要滅他的口,好在他也算是混過的,逃出來後再也不敢進玄周了,到做起了各個附屬小國的生意買賣,現在腰纏萬貫,出手闊綽,一見麵就請他們去班加最大的酒樓吃烤羊肉,喝多了之餘說起他的家鄉桃源之國,那真是個隱秘的地方,外麵多數人隻聽傳言未見其地,反正都是逃亡,司庭伯中二人便隨他去了,沒想到桃園之國寧靜祥和,於是就在那邊住下了。
一晃過了好多年,那桃源之國也不再是神秘境地,因為通商,漸漸地也有別國的人來遊玩,熱鬧起來。
這日司庭二人要去趕桃源之國一年一度的遊園會,所謂遊園會便是有緣人千裏相會的直白意思,這邊的人讀書不多幹什麽都很直白,無論是兄弟姐妹還是男女之情,這一天可謂是會親會友的大日子,熱鬧的很,不僅有本地人,街上各種服飾各國人都來湊熱鬧。
司庭二人像往常一樣打鬧著往前走,伯中氣的好笑,“你慢點,別又像上次走丟了。”
司庭揮著手裏的扇子,動作利落,比劃著,“還說我,上次你被隔壁村的大鵝追的滿村子跑,我就不該把你救下來。”
說到這翻了跟頭到他身邊,“話說要保護我呢?你這功夫,嘖嘖嘖,還是我有天賦。”
伯中翻了個白眼,“不是說要去廟裏許願?”
“就是去湊個熱鬧,求神拜佛之事心誠就好。”二人打鬧著進了廟燒了香,伯中去求了一簽,解釋有緣人,他笑了笑想他和司庭能遇到什麽有緣人啊,再一回頭到看到司庭煞有介事的跪在佛前,伯中想了想也跪下來朝拜,半晌睜開眼,司庭笑著看他,“許什麽願了?”
伯中一笑,“沒什麽,這輩子好好過就行了。”
“真巧了我也是,這輩子和你就湊活吧,下輩子,下輩子我可不要和你在一處。”
伯中心領神會,“對,這輩子就行了,下輩子,不見也行。”
兩人哪還有下輩子,不過彼此不說破而已,猶記那日過了六道輪回,伯中傷心絕望永遠換不回一顆真心,婆婆告訴他世間皆有定法,隻要他肯交換。
帶他到冰牆麵前,“若你想換,就要出得起代價。”
“代價是我的命還不行嗎?”
婆婆搖頭,“一顆真心要比命重要的多,人命多輕賤。”
“那我還能用什麽換。”
“人的軀體腐爛了靈魂還在,孟婆的奈何橋喝一碗湯再走下一世,人世輪回,可比這六道輪回苦多了,其中喜怒哀樂各不同的人生,若你放棄輪回的機會隻過這一世,也算代價了。”
“沒有輪回?”
“你可願意交換?”
“隻要換回他的心,我都願意。”
“你要知道沒有輪回了,這一世過完了你就會魂飛魄散。”
伯中笑著,“若每一世都沒有他,孤獨至此,不如這一世廝守,即便魂飛魄散也無所謂,隻一世就好,有今生足以何以盼來世。”
婆婆一愣搖著頭,“眾生皆苦,都是傻孩子。”
伯中回過神來,司庭也一笑,二人剛要走出廟就一個小蘿卜撞到司庭的腿上,那孩子一抬頭眉眼之間竟有幾分熟悉,司庭一愣,蹲下來,看那小孩長得好玩,摸著他的小蘿卜頭發,“叫什麽名字?”
沒想到那幾歲的小孩卻一臉傲氣,“問別人名字的時候不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大名?”
司庭看這小孩實在靈巧有趣,四周竟不見大人,“自己跑出來的?人這麽多怎麽不跟著你父母,小心被拐走了。”
後者聽了這話直接退後,一副防禦樣子,“我才不能呢,我會功夫的,我娘教我的。”
不過他四處看著廟會人多,和阿娘走失了的樣子卻不敢表現出來。
伯中笑著看那小孩,“還真逗,小朋友餓不餓,不然我們買了燒餅陪你等你娘?”
“我才不要,誰吃你的燒餅,我阿爹最喜歡醉仙樓的燒雞,阿爹去買了一會就過來,我告訴你們別惹我,我阿娘功夫很厲害的。”
正說著話,後麵一聲清脆,“小豆子?”
有些熟悉的聲音,那小孩回頭一改剛才強悍,撒嬌的奶音嘟囔著,“阿娘。”
而伯中司庭則是聽到聲音抬頭,瞬間詫異,眼中就布滿晶瑩,隻見一個靈巧女子,一把抱起那小孩,“你個呆子和你爹一樣就知道瘋跑,跑丟了阿娘可會擔心的。”
說著對司庭二人善意的一笑,陽光照在女子手腕處,赫然一朵刺青,粉嫩的蓮花苞,和本人一樣嬌豔燦爛。
後記:
轉折一戰四年後北地,本來是北疆的地界,因為北疆新皇為了維持和睦割了大片土地,這一處便成了世玄的地界,可這處山溝極多,北地的冬天下雪極大,山又高,很多山裏的小鎮子,官方都未必知曉,這裏就是最隱蔽的一處。
崔闌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到這的,北疆混戰,他從城裏倉皇而逃,路上看到死傷無數,其中就有一丫頭說是自己夫人已經死了,三個少爺死了兩個,唯一的小少爺被她抱出來,可她現在也不行了,隻求好心人收留。
說完那姑娘就咽氣了,那小孩子,六七歲,虎頭虎腦的可愛,崔闌問他母親叫什麽父親叫什麽他都搖頭,直說他母親北疆人,父親是玄周人,“阿爹雖是玄周人,可身形魁梧比北疆人還高大,阿爹武功很高的。”
“聽丫頭說,你沒見過阿爹。”
“母親生我那天父親就去了玄周,我後來和哥哥們被送到別院了。”
崔闌有些感慨,“現在沒有玄周了,是世玄。”
那小孩子不知道,崔闌便帶著這個小子了。
一轉眼幾年過去,小孩子都長大了,頑皮得很,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叫他阿爹了,崔闌一開始還在糾正後來也就不在乎了,他一生未娶,到最後撈了個便宜兒子也不錯,兩個人在這山溝溝裏無論外麵亂成什麽樣,這都如世外桃源一樣愜意。
直到有一天,半夜睡覺,外麵馬嘯,崔闌摸出枕頭下的劍,趴在門邊,這山溝溝裏什麽都好就是有胡匪,若是過路的還好,若打劫的,他看看家徒四壁他這有什麽好劫的。
但還是夾著睡著的虎子出去,外麵剛下過一場雪,深可齊腰,他偷跑到房後,原來是一群騎著馬的大兵,似乎逃過來的身上帶著血隻一小撮人,有人來探路,“這有處房子,讓主子過來吧。”
“主子受傷了你小點聲。”
“咱們這一路花了多少時間才跑到北地的,你不想活了。”
“你這話,主子聽了才不好呢,主子受傷可鬥誌沒小,趕明兒個咱們還能東山再起。”
“別說了。”
崔闌在房後瞪著眼睛,可誰想到在他懷裏睡覺的虎子突然放了個屁,在這安靜地裏真是突兀得很,嚇了他一跳,那些人自然注意到了,很快劍就比在他脖子上,崔闌舉起手來,“就我和兒子,家徒四壁,各位大爺放了我們吧。”
那幾個大頭兵也說不好互相看著,“要不然滅口吧,以防萬一。”
崔闌心一沉,手裏的劍還沒等揮起,就聽遠處有聲音,“你們幹什麽磨磨蹭蹭的。”
那兩發現崔闌大頭兵趕緊道,“這裏發現了個男子和孩子,我們想著是不是要滅口。”
後者過來打量了他倆一下,“滅什麽口,一看就不是北地人,先帶過去見主子。”
“主子醒了?”
“那點小傷豈能傷了主子?”
崔闌拉著孩子被那些人拖到雪地上,卻聽到一聲久違的,“崔闌是你?”
抬頭就見馬上之人,“烈豪?”
彼時過了這麽多年,再相遇,沒想到竟然是在這山溝溝裏。
兩人感慨萬千,到沒了那些年的忌恨,隻談了些家常,烈豪這幾年的事,崔闌也知道,倒不必多問怕他尷尬,“你受傷了少喝點酒吧。”
烈豪笑著無所謂,也很坦然,“到最後我還是跑回北地來了,落得什麽都沒有了。老婆孩子我也沒守住。”
一杯酒一飲而盡。
朝著炕上熟睡的少年揚揚下巴,“你兒子?”
“我撿的。”崔闌低著頭。
“撿的?”
烈豪回頭認真看那孩子,總在這孩子眉眼上看到一絲熟悉。
“別看了。”
崔闌從懷裏拿出一塊玉佩放在桌上,“他是你兒子。”
烈豪一愣不可思議拿起那塊玉佩。
“其實很好查的,那宮女跑出來雖隱姓埋名,可這東西都是禦製,外人沒法戴,我猜他阿娘當初送他出來也是希冀他最後能活著找到你。這幾年我也曾想著去中原,可想了想,也許讓他在這裏長大比在戰火中更好吧。”
烈豪驚訝的瞪著眼看那玉佩,良久,拿起酒壇直接灌著,抹了一下嘴,滿眼通紅,這麽多年他征兵在外,不曾有過一次落淚,哪怕身負重傷被打的潰不成軍他都未曾流下一滴,隻此時此刻,他半弓著身子,一隻手拍著崔闌肩膀,“多謝你了。”
“不必言謝,你我之間早就不需再說謝或對不起了。其實也是巧合,若是別人,我也一樣伸手,亂世之中有個人作伴總比孤身一人強。”
半晌二人感歎,氣氛熱絡了不少,烈豪喝著酒眯著眼睛,“說到底,這麽多年咱們當初一幫人,誰能想到呢,最後,竟是錢傅坐上高位,其他人你我,伯中,焦明遠,都是這般顛沛流離。”
烈豪笑著搖搖頭。
確實,誰想到那邊偷偷在淩雨辰假扮的李元池扶持下進京趕考的錢傅,本應該已經出家的錢傅,都以為他是淩雨辰操縱的錢傅,實際上是慕容山河的人,是後來成為他的人還是一開始就是他的人,誰都無從知曉,但那都不重要了,那些年的趣聞很多,無論是錢傅的還是那個一度被譽為傳奇將軍的江魚。
說到江魚,這麽多年戰亂當權者更迭,無論是詹家,金家,還是後來的慕容山河,江魚一直都是最吃香的那個,這樣的牆頭草,賣主求榮的人竟然在新皇登基後依然還是將軍,有人說他那麽喪心病狂竟走運了,也有人說這種人遲早有老天懲罰。
也許吧,也許真是老天有眼,不過烈豪倒覺得是慕容山河想要除掉他,但他的死也算是傳奇。
江魚是被詹星咬死的,沒錯,活活咬死的。
江魚在新皇登基後又被任命為大將軍,自然張狂不減,欺男霸女,一日去醉花樓裏玩樂,他嫌姑娘們無趣,喝的醉醺醺被屬下架著去了京城有名的小倌,點了個小生,迷迷糊糊中吹了蠟,本以為是嬌軀,可黑暗中卻突然摸到一雙粗糙的手,粗糙到讓他一下驚醒,直接拔了劍,月光中他嚇的尖叫。
後來很多人猜測他究竟看到什麽,能把這種喪心病狂之人嚇成那個樣子,那尖叫聲仿佛看到了怪物,等他的人進去發現他脖子已經被咬斷了,死後還瞪著一雙極大驚恐的眼睛,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藥膏味,對,是那種燒傷爛肉之人常年塗的藥膏味。
有個送水酒的小廝說看到是個全身如蟾蜍一樣皮膚的怪物,一度引起京城恐慌,但烈豪知道那個怪物,是死而複生的詹星,他也曾後來找人打探詹星的去向,但是未果。
烈豪和崔闌一直把酒談著趣聞,談著這些年的過往,談著少年時候的記憶,直到天亮。
有隨從進來請示是否離開此地。
崔闌張張嘴最後隻說了,“一路順風。”
烈豪卻是和他並肩站著看朝陽升起,良久,動容般的看了眼炕上的小少年,突然冒出句自己都驚訝的話,“這麽多年征戰我也累了,崔闌,記不記得少年時候你我的願望是什麽?”
崔闌一愣和他對視,仿佛一瞬回到十幾年前,“記得,鋤奸扶弱,保家衛國。”
烈豪眼神灼灼,“可我更希望以後,能像你和朝夕希望的一樣。”
縱橫山水擇一居,博書知己任自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