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也受了傷,幾乎丟了半條命。
看到伯中嚇傻的樣子,任夫人才長呼一口氣,就算誰死,他兒子都不可以死,再把目光放到場中央的少年身上,一身血痕,眼看就快不行了,卻眼神灼灼,這眼神,她心一動,拳頭抓緊,那邊府兵已經朝著場中的畜生射箭。
“說不準的,夫人,當年是奴婢親自帶到山裏扔掉的,按理來說剛生下來的孩子,應該死掉了才對。”
“那臉是我親手劃的,錯不了。”
任夫人對著銅鏡看到眼邊的細紋,微微皺眉,拿起一柄紅寶石簪子,這簪子是母親給她的,在金家,每一個出生的女兒都會有一枚簪子,可金家衰落,說話不敵從前了,空有個名頭,她年少也曾雄心壯誌,可到底連自己的母親都比不上,血統已經不純正,金家的人再也不是為先祖占卜的預言家。說到底巫族人泄露的天機太多,遭到了反噬,現在和廢人又有什麽區別。
所以她也隻能當人家的續弦,粉飾金家的太平。
“看來那並蒂生蓮的話沒錯。”
當年金家派了個巫蠱婆子,一眼就看出池塘裏當時妖異的生了一朵並蒂蓮。
廚房裏果然有個和小姐同天生產的賤貨,被人強暴了,東躲西藏竟然還生下孩子。
“他怎麽可以和我的兒子比。”
“可他竟然活到這麽大了,許是真的?那還需要?”
奶娘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正說著,丫頭來請示,“二少爺說想留下那個男孩當小廝。”
奶娘看向夫人,後者皺皺眉,“那孩子也算是救了子華,他若喜歡就留下當個最下等的仆從。就當給子華解悶。”丫頭趕緊答應著小步跑回去,二公子一定高興壞了。
“夫人這?”
“既然這都死不了,那並蒂生蓮許是真的,雖不同根卻是同命,現在野竹林那邊已經虎視眈眈了,竟然剛進京城就對我兒子下手。”
“許是大少爺無心。”
“他無心?這些年玩了多少花樣,老爺的心都被豬油給抹了,總是念著他母親,不然我早就動手了,還能留著這等禍害,有那個孩子留在我兒身邊也好,必要時候能頂我兒子一條命。那個小子活著就是給我兒當墊腳石的。”
“就是,傳說並蒂生蓮的兩個人,總是能護住對方的命,那小子能沾上咱們二公子的光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記住了,以後誰都不要提起,誰都不能說。”
“奴婢知曉了。”
任伯中聽了丫頭回報,簡直不敢置信,母親向來嚴厲,這個少年原也是想要試試看,想著母親要是不許自己就把他藏起來。
他還沒見過膽子這麽大的小子。
他趴在仆人床前看那少年,頭上都是汗,已經上了藥處理過,包的和個布娃娃似的,他真擔心他死了,救了自己的命呢,想到這點,任伯中越是興奮,自己這算是有個過命交情的朋友了吧,朋友?
他又想到了那些武俠小說裏的情節,越加的興奮。
小四在他身邊,“爺,這都看了半個時辰了,又不是大姑娘有什麽好看的。”
“沒聽大夫說嗎,他身上好多傷疤,都是動物的,好像還有狼的,你看他脖子上掛著狼牙,許是他以前殺過狼,這樣的人多帥啊,他要死了,我肯定會難過的。”
“咱們爺就是心地善良。”
就看那少年眼珠在眼皮裏滾著,像是難受,“他是不是疼了。”手在司庭頭上來回扇著。
“幹嘛啊爺?”
“扇風啊,扇風就不疼了。這和撞到頭喊兩下是一個道理。”
“爺懂得就是多。”
小四趕緊拿起扇子扇風。
司庭就是被這股涼風給次弄醒的,一睜眼就看兩張臉好奇的在自己眼前放大,“他竟然醒了。”
任伯中興奮不已,司庭坐起來上下看著一身華富少年和自己身上的破衣爛衫形成鮮明對比。
他一晃,伸手去摸自己臉上的紗布。
卻看任伯中索性蹲在他床邊,“一個大男人還要用姑娘家的遮布,和你光輝的形象太不附了,你以後不要帶著了,我倒覺得不醜,挺帥的,江湖大俠臉上不都有疤嗎?”
司庭好笑的看著眼前公子哥,一張娃娃臉,十三四歲的年紀和自己相仿卻是眼神天真,讓他想起了以前捉過的一隻兔子。“我以後幹嘛用不著你管吧。”
從未有人頂撞過他,任伯中一下瞪大了眼睛,竟然有種不一樣的滋味,挺有趣的。
“當然歸我管,母親已經答應了你以後要當我的小廝,陪我去學堂。陪我讀書煉劍。”
“你母親答應了?我可沒答應。”
他呲牙從**下來,摸摸口袋裏的碎銀子長呼一口氣,“我要回家了。”
“別啊,你以後就留在這唄。”
“給你當仆人?”
“對啊。”
任伯中天真的點頭,要是一般人早激動地磕頭了,全府的下人都知道到二少爺房裏當差再好不過,吃好喝好還不累,月錢還多。
“我不稀罕。”
“為什麽?”
“誰願意當別人的狗啊。”
司庭嗤笑一聲,狹長的眉眼眯起來,“我要回去了。”
跳下床就往外走,可陌生的院子他有些蒙,王府真的比他想象的大。
“你留下來吧,行嗎?你要多少銀子都行。”
“我不要,我家裏還有阿媽。”
不過說到銀子他動了心,阿媽去年把夏季的衣服當了,換了冬天的襖子,本來打算把冬天的襖子當掉換回夏天的衣服,可這回襖子全破了,肯定換不回來了,而且,小紅的爹還需要人參吊命呢。
看他鬆動,“你不想當仆人,你當我的朋友總行了吧,我給你雙倍銀子,行嗎?”
司庭轉著眼睛,“我要和我阿媽商量一下你先送我出去。”看他沒動,“不是說朋友嗎?”
任伯中耷拉著腦袋叫小四送他出去了。
一直到吃晚飯都無精打采,好在晚飯過後,司庭就來了。
卻看到司庭挺著脖子,“叫我當你朋友也好,你要答應我幾個條件。”
屋裏的小廝丫頭都驚住了,還有和主子提條件的,任伯中卻是覺得新鮮。
“盡管提,你要多少金銀珠寶都行。”
司庭卻覺得眼前就是個大頭傻子,“那好,我有個朋友叫小紅,他爹之前因為運那獒犬受了傷,你要賠償。”
“那應該的。”
“他家勞力沒了,小紅要出來當差,我和她自小感情,讓她當你的丫頭。”
“這個,我得問問我娘。”
“那就是不行了?”
“行行行,肯定能來,還有嗎?”
“還有她的月錢也要雙倍。”
說這個時候司庭有點忐忑,這是他和小紅說好的,小紅當時覺得自己瘋了,他還和她打賭了呢,要是這個大頭主子答應了,她就要親自己一下。
“行,我還當多大事呢,行了吧,可以了吧?”
這世界上還真有這樣的二傻子啊。
看他點頭,任伯中高興地幾乎跳起來,“坐坐,小四倒茶,快給我講講你當時怎麽把那個隻獒犬弄死的。”
“你不就在現場。”
“我在就是想知道一下你的心理活動,還有你身上很多疤,你是不是打過野獸,你脖子上的狼牙是你的戰利品嗎?以後能帶我去嗎?”
一連串的問題,任伯中對他真是太好奇了。
司庭到想保持點神秘感,這二傻子太好騙,“野獸當然了,我以前就在山上打獵的,阿媽給人出診看病的錢不夠養活我倆,我就要上山打野兔子,你知道嗎野兔子特聰明跑的快,陷阱是治不了它的。不像麻雀那麽傻乎乎的,要有耐心伏擊。至於這個狼牙。”
他轉著眼睛,“我是不殺狼的,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狼是我的盟友。”
“盟友?”
“你不知道的還多了去呢。有沒有吃的,我餓了,你問東問西的。”
“好好好,上一桌酒菜,慢慢講,以後有你在我一定不無聊了。”
任伯中呲著牙,一臉呆萌樣子,司庭竟然那麽一瞬間有點愧疚,騙傻子,會不會遭天譴啊?
可看到滿桌好酒好菜,再看那傻子滿眼星星,司庭也隻好把天橋下的各種英雄演義都套用在自己身上,隔天整個仁府全知道,新來了個小廝,是二公子身邊最得寵的。
隻不過這個得寵,讓司庭頗為心虛。
就比如平時小四在他唾沫橫飛講故事的時候,一旁努力憋笑得樣子就刺激到他了。“你笑什麽?”
後者趕緊擺手。任伯中看司庭不高興了,回頭也對小四怒目而視,後者隻能吐著舌頭。
也有那嚼舌根的說是和天橋說書的一樣,司庭聽了手都抖了,可任伯中卻是很矯情訓了那嚼舌根的,直攆出了內院。
自此凡是聽了司庭白話英雄傳的人,都豎大拇指說好。
司庭這才放開了在府裏,並把有錢人和智障畫在了一類。
任伯中也當真對他極好,如不是絆在禮數之中,他與他到真可以稱兄道弟,有福同享了。
門廊下的小四背地裏酸酸的稱司庭為司少爺,多帶了幾分鄙夷。可這話是不敢傳到內院去的。
一日司庭趁著任伯中午睡,終於不用再編故事,溜出了金院,他這些日子,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任伯中的院子那些見過的沒見過的奇珍異寶,主人就像是看臭石頭一樣隨處亂丟,一開始司庭還想過順手牽羊,可惜府裏森嚴,看著亂,卻監督的嚴嚴實實。
但也不知道任伯中是怎麽知道自己看上他那玉擺件的,一日領著他到庫房,指著裏麵,“司庭若是帶我去那虎山看看,這裏的東西隨便挑。”
司庭這幾日雖在任伯中麵前沒規沒矩,但也看出這任家不是撒野的地方,任夫人一日三餐派人叮囑,下人一二十個圍著轉,便知道任伯中的地位,要是出個危險,隻怕沒好運氣了。
說書是說書,帶他去就等於找死。現在這樣便是極好。
掏出懷裏從任伯中那得來的玉搔頭,笑著往外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