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瓊終於忍不住了,把憋在心裏多年,桎梏了她多年的話喊了出來:“你奶奶她太偏心了,她眼裏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女兒。你爸在世時她把公司給他管理,你爸去世後,她努力培養你,把公司給你管理。我呢?我也是她的女兒,親女兒,我那麽努力,我明明也把她交給我的工作做得那麽出色,她卻從沒有想過把公司交給我管理,從來沒有!”

原本優雅的顧曉瓊此刻睚眥目裂,揮舞著雙手,在那嘶吼。

“這些年,你忙著公司的事,你二叔二嬸啥事都不管,一直是我在照顧她,她生病住院是我和你姑父在醫院陪她、照料她。可是,她是怎麽做的?她是怎麽立遺囑的?她把她的股份給了你和顧瑋,沒有給我,也沒有給小瑤,她太偏心了,她重男輕女,她眼裏就沒有我這個女兒,也沒有小瑤。”

顧琛看著哭著怒吼的她,“所以,你要毀掉我,把顧氏管理權奪過來?”

顧曉瓊哭著捶胸,良久才哽咽道:“姑姑沒有想毀掉你,但我這心裏太憋屈了,我太憋屈了,我不能想,一想這些就覺得無法呼吸,你永遠體會不到我的痛苦。”

顧琛無聲地歎了口氣,“姑姑,您是怎麽知道奶奶的遺囑的。”

“她和律師聊的時候,我無意中聽到了一些。”

“您沒有聽完,也沒有看到過奶奶的遺囑吧。”

顧曉瓊聽出了他話裏的隱含的事情的另一麵,停下哭泣,看著他。

顧琛把剛才放在茶幾上的文件袋推到她麵前,顧曉瓊打開文件袋,當她看清文件上的內容時,再次忍不住失聲痛哭。

顧琛緩緩道:“奶奶曾和我說過雖然顧氏現在很風光,但是商場瞬息萬變,說不定哪天就出現什麽問題,股票就貶值了。但是收藏品不會,所以她把她所有的珠寶留給了小瑤,把她和爺爺收藏的所有藏品留給你和姑父。”

“奶奶還說,以我的能力,哪怕顧氏出了什麽問題,我還能東山再起,做出一番自己的事業,但是顧瑋能力不行,小瑤是女孩子,創業太辛苦,所以她把她和爺爺名下海內外的房產都留給了顧瑋和小瑤,將來哪怕顧氏倒了,他們也能有棲身之所。”

“至於股份,你和姑父有爺爺當初給你們的股份,隻要顧氏短期內不倒,足以讓你和姑父安度晚年,奶奶把她的股份分給顧瑋和我,沒有給小瑤,是因為她知道我把小瑤當親妹妹,小瑤在經商上也有一定的天分,我是同性戀,以後不會有孩子,奶奶和我簽了協議,如果小瑤願意,要我培養小瑤做我的接班人,將來接管顧氏,我會把我的股份轉讓一部分給小瑤。”

顧琛說到這裏,顧曉瓊已經泣不成聲,癱軟在地上,顧琛姑父一邊安撫她,一邊滿懷歉意地看著顧琛,“小琛,是姑父的失責,我沒有注意到你姑姑的情緒,她是一時糊塗了,但你該怎麽處理怎麽處理,我和你姑姑一起承擔責任。但這些事麻煩你一定不要讓你奶奶知道,她身體不好,知道了該傷心了!”

顧琛對他微點頭,沒有看他姑姑,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顧曉瓊掙紮起來,踉蹌著朝他走了兩步,還是停下了腳步,不敢直視他,“小琛,對不起,姑姑對不起你,我也對不起你奶奶。”

顧琛想起小時候,顧曉瓊給自己熱牛奶,對家裏傭人說‘我們小琛不容易’,

走到門口,臨開門的時候,還是轉身,對她說完最後一段話,“當初你和爸爸一樣優秀,奶奶沒有把公司給你管,是因為顧氏當時沒有現在發展好,很多時候還要看人臉色,爺爺去世後,奶奶一個人接管公司,她知道一個女人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打拚有多難,她不忍心你再經曆她經曆過得艱辛和心酸,更不忍心看你經常和那些知人不知心的人應酬,在各種飯局上推杯換盞,陪酒賣笑。”

“我爸去世後,公司狀況好很多了,我沒畢業時,奶奶考慮過把公司給你管理,但是你查出了乳腺癌,還好確診得早,治療效果也不錯,雖然你的身體在一定程度上是康複了,但是管理這麽大一個公司,太耗費心力了,奶奶擔心過度操勞會拖垮你的身體,希望你能好好休養身體,才沒有把管理權給你。”

說完,顧琛再也沒停步,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砰”地關上了,把顧曉瓊的崩潰嚎哭關在了門內,把一些別的東西也關住了。

從他姑姑家出來,林叔及時把車開到跟前,顧琛坐上車,林叔給他開車多年,察覺到了他情緒的低落,開口問道:“顧先生,回家還是去公司?”

顧琛捏了捏鼻子,公司還有事沒處理完,但他不打算去公司了,“回家。”

回到家,夏榆剛好夜泳結束,看到他回來,撲過來,“琛哥,吃過晚飯了嗎?要不要讓林姨給你煮點吃的。”

顧琛伸手揉了揉他半幹的頭發,“怎麽不把頭發吹幹?”

“現在天氣慢慢熱起來了,不用吹,讓它自然幹,你吃過飯了嗎?”

顧琛又伸手捏捏他耳垂,“沒有,不餓。”

夏榆從他懷裏掙脫,伸手摸摸他的臉,低聲問:“心情不好?”

顧琛拉他到沙發上坐著,簡單把他姑的事說了一下。

夏榆聽得一臉驚訝,他和顧曉瓊見過的幾次,顧曉瓊都表現得很好,實在看不出她居然會做這樣的事,人的妒忌心有時真的很可怕!

“她做的這些,奶奶知道嗎?”

顧琛聲音裏透著疲倦,“沒讓她知道,她知道該傷心了。”

“那你打算怎麽辦?”

“她不會再搞別的事了,之前的事我能應對,別擔心!”

夏榆心疼地抱著顧琛。

顧琛位高權重,但高處不勝寒,奉承討好他的人很多,但基本都是想攀附他,從他身上討好處,是奔著“顧總”去的,真正對他好的人其實沒有。

除了幾個好友,就是顧老夫人和他姑姑了。她給顧氏造成的名譽損失和經濟損失顧琛都有辦法扭轉,但她是他最尊敬、最親近的長輩,他二叔,他雖然討厭,但畢竟是他的親二叔,她卻和他二叔一起,在他背後插刀子,對顧琛造成的情感傷害卻是無可逆轉的。

夏榆抱著顧琛,想了想,問:“你想喝酒嗎?我陪你去你酒莊喝酒吧。”

顧琛被至親背叛,心裏不好受,但其實沒有夏榆想象的那麽難過。

他不會原諒他姑姑,但他在一定程度上能理解她。

一個以為母親偏心、重男輕女,長期被不滿和怨懟壓抑的女兒,她要的不是管理權,她要的不過是母親的肯定。

但卻遇上一位愛女深切,為她深謀遠慮,卻不懂表達愛的母親,她們都把各自的心思擺在心裏,沒有良好的溝通,不知道對方真正要的是什麽,隻根據對方的行為揣測對方的意思。

揣測錯了,被痛苦折磨,然後,某一天,痛苦勝出,他成了發泄不滿和怨懟的釘子。他姑還是心軟,沒有做絕、做狠,不然她不會找他那草包二叔合作,而是他的頭號對家,也不會是光在網上搞動作,而是繼續隱忍,暗中潛伏,有朝一日,給他一個重擊。

顧琛知道夏榆在幫自己調節情緒,配合道:“陪我喝酒,你能喝多少?”

夏榆肯定喝不過顧琛,顧琛愛品酒,而且他應酬比夏榆多多了,夏榆也就偶爾喝一點啤酒,但他決定舍命陪君子,“你想喝多少我都陪你!”

顧琛被他大義凜然的樣子,逗笑,抓著他的手玩他的手指頭,夏榆的十指空空的,顧琛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幾天,他曾去過一趟夏榆即將搬進來的辦公室,那時夏榆工作室的兩個女設計師背對著他,邊整理東西邊聊天,一個說:“我去,這邊不虧是CBD,好多又帥又一看就很有錢的帥哥啊。”

另一個道:“對啊,而且我遇到了好幾個帥gay,昨天我們忙完和榆哥出去喝下午茶,有兩個帥哥過來和榆哥搭訕,要微信和電話,榆哥拒絕了,其實榆哥看不出來是gay啊,你說他們為什麽就知道找榆哥,而不是大魚哥?”

“可能是因為大魚哥沒有榆哥帥。”

“大魚哥也很帥啊,我覺得吧,可能他們gay真的是有雷達,能辨別同類。”

顧琛看了眼腕表,還不到十點,他親了親夏榆的手,“不去喝酒,但出去一趟,你是做設計的,你喜歡哪個牌子的戒指?”

夏榆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顧琛,“現在去買戒指?”

“對,聽說你還開始在新辦公室這邊上班,出去喝下午茶,已經有人搭訕你了,我得給你買個戒指,告訴他們你已婚,歸我所有,別覬覦。”

夏榆被他佯裝吃醋的樣子逗笑,想了想,“先別買吧,我來設計一對,怎麽樣?”

顧琛卻已經拉著他站起來了,“先買一對戴著,等你設計好了,我們再換你設計的。”

夏榆故意逗他,“顧總,你打算給我買多大的鑽戒啊?”

顧琛睨他,“我敢買,你敢戴嗎?”

夏榆馬上認慫,“不敢。”

兩個人笑著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