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野理紗家位於永田一個叫做葉穀的鄉鎮,父母在她小時候車禍身亡,一直以來和外婆相依為命,靠經營老式和果子店和政府補貼為生。

川島旅館到葉穀有半小時的車程,加茂憐這次乖乖地坐在了副駕駛,一手拿著禪院甚爾的手機,看線人那邊傳來的資料,一手從背包裏掏出麵包,用牙咬開食品包裝袋。

根據線人帶來的資料,青野理紗的死亡時間推斷為早上八點,理紗的外婆外出開店,她也正準備出門上學,就是在這時候,有東西趁機進門襲擊了她,凶手離開後大門沒關,倒在血泊中的理紗被前來串門的鄰居發現立刻報了警。

青野理紗所就讀的學校在鎮上不算好,老師們對學生的出勤率要求很低,沒有及時發現理紗的缺席,才導致她的屍體直到中午才被發現。

加茂憐點開屍體圖片,青野理紗仰麵躺在玄關處,紺青色的校服浸濕了大塊黑印,吸飽了血,地板上也滿是血跡,應該死於失血過多。

禪院甚爾親眼看見身旁的家夥咬了一大口麵包,一邊吸裏麵甜膩的蜜紅豆餡兒,一邊津津有味地看著血肉模糊的傷口細節圖。

咒術界的人不是變態就是瘋子,這句話果然是至理名言。

加茂憐一個像素一個像素地瀏覽,青野理紗麵色蒼白,神情驚慌,死前看到了什麽讓她惶恐的東西;手腳僵直,指關節扭曲,像是經曆過痛苦的掙紮;她口張開,舌頭連根斷裂,不知所蹤,可能是凶手為了防止她大聲呼救。

“牙印。”加茂憐嘀咕了一句,在青野理紗的頸部有明顯的圓形傷口,對稱成排,創口不深,但剛好咬穿了頸部動脈。

犬科動物的牙印,加茂憐在心裏判斷,這件事果然和人麵犬脫不了幹係。

但人麵犬明明在山裏,有什麽理由會不遠萬裏來葉穀咬死青野理紗呢?是巧合,還是故意?如果是故意的話,青野理紗到底做了什麽,能夠被一隻狗這麽記恨?這背後又有沒有其他操手?

加茂憐不是專業法醫,麵對屍體也隻能看出這些情報。

“你確定沒有信息瞞著我?”加茂憐看向禪院甚爾。

後者沒有直接回答,“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我的直覺。”加茂憐將手機扔給他,剩下的麵包咽進嘴裏,“你看起來就像是黑吃黑的類型——比如收了高昂委托費,又轉手將任務低價轉讓給其他人,等對方完成委托後,不費吹灰之力地賺取高額差價。”

他說著冷笑了一聲,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直覺沒錯,“你這混蛋到底跟來這裏是幹什麽的?”

“我說了,我隻是個監督人嘛,你們高專不也有一樣的……輔助監督是叫這個名字對吧?”禪院甚爾無賴地說,“你把我當成那個就行了。”

“你的任務是殺死人麵犬吧?”加茂憐不吃這一套,“本來想在我找到它們的藏身地後輕鬆補刀,結果發現事情遠比你想象的麻煩,所以就都推給我來幹。”

禪院甚爾嘖了一聲。

加茂憐又說:“能這麽大方地出一百萬雇我,讓我猜猜,原本的傭金至少超過千萬了,對嗎?”

越野車在路邊熄火,禪院甚爾解開安全帶,忽然湊近少年,他身上有酒精消毒的味道,強勢地鑽進憐的鼻尖,和男人結實的身軀一樣,將他禁錮在座位上。

禪院甚爾抬起手,在加茂憐警惕的目光中,屈指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咚的一聲,格外響亮。

“小鬼,做好你分內的事,少問東問西,不然我一分錢都不給你。”甚爾扯開嘴角,態度非常差勁。

加茂憐震驚地捂住腦袋,正想反擊,窗口傳來篤篤篤的敲擊聲。一個男人滿臉怒氣地站在外麵,後麵停著他的車。

“喂喂,要談戀愛回家去,別在路上堵著啊!”

禪院甚爾按開窗戶,陰鬱的眼眸向外一瞥,對方臉上的憤怒忽然就散了,立馬換上唯唯諾諾的表情,“我……我就是來提醒一下……”

說完他逃似的離開了,似乎也看出駕駛座這家夥不太好惹。

加茂憐:“真沒素質啊你。”

禪院甚爾:“我可一句話沒說。”

兩人到了青野理紗的住處,周圍繞了一圈警戒線,門口有警車守著,還有一群圍觀群眾。

加茂憐遠遠地看了一眼就放棄了進去,這時候不比在高專,能夠聯係當地警局直接進犯罪現場,詛咒師勘探走不了這種正規渠道,要麽夜間潛入,要麽就隻能去找其他線索。

“我記得她外婆開了一家和果子店。”加茂憐對禪院甚爾說,“先去那裏吧。”

“你要幹什麽?”

“問問青野理紗最近有沒有什麽反常舉動。”加茂憐聳了聳肩,“她外婆應該是最了解她的吧,或許能從中找到凶手殺她的原因。”

“原因很重要?”禪院甚爾沒良心地說,“揪出人麵犬的蹤跡,通通殺掉就行了,這對你的孔雀瞳來說不難吧。”

如果案件是人麵犬做下的,殺人現場一定會有咒力殘穢,哪怕隻有稀薄的一丁點殘留,有加茂憐那雙眼睛幫助,跟著殘穢去找總能找到。

“我的眼睛?——你知道會留下殘穢?”加茂憐的目光銳利地射向禪院,“人麵犬有咒力這件事,我似乎從來沒跟你講過吧?”

早晨在山裏遇見的那隻,就是因為體內擁有一整套和咒術師相仿的完善咒力循環係統,被加茂憐一眼看穿,所以才死在了他的刀下。

但禪院甚爾為什麽會知道這種細節?加茂憐殺死人麵犬的時候,這家夥至少離自己百米開外,這種距離,別說天與咒縛,就是讓六眼來都很難注意到人麵犬體內會蘊含咒力。

禪院甚爾抿了抿嘴,似乎後悔自己剛剛多說了一句。

加茂憐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人麵犬是術師變成的?”

禪院甚爾:“喂,小鬼——”

加茂憐打斷了他,“你看起來很不情願讓我知道背後的原因,難不成你的雇主和人麵犬有關?——比如說,了解人麵犬由術師變成這個消息的知情人士。”

“或者。”他頓了頓,“就是人麵犬的創造者本身。”

禪院甚爾閉上了嘴,被加茂憐嚴肅地盯了好半天,他喉嚨中發出一聲輕笑,“好吧,我承認,你確實有點小聰明,但既然如此,我為什麽要殺掉它們呢?”

“因為你黑吃黑。”加茂憐又繞回了之前的問題,“我猜你的雇主不止一個,一個為了某種目的想讓你找出人麵犬的行蹤,而另一個讓你殺光人麵犬毀屍滅跡。你又不是幹不出兩頭賺錢,殺雞取卵的事情。”

“聽起來你很了解我。”

“大名鼎鼎的術士殺手嘛。”加茂憐敷衍了一句,其實他能推測到這裏,還是因為有先例在。

上輩子,他高專四年級時,咒術界為了促使天元和星漿體同化,高專派出五條悟夏油傑保護星漿體天內理子。禪院甚爾接到暗殺星漿體任務後,先花了三千萬在暗網懸賞天內理子,造成無數詛咒師競相爭奪,極大地耗費了咒術界的精力。等到同化那天,所有人都放鬆了警惕,這家夥就伺機而動,一刀捅穿了六眼的身體,給五條悟狠狠開了個瓢,最後成功槍殺天內理子。

加茂憐對這件事印象如此之深,全靠禪院甚爾捅五條悟那段,為此他專程請假從西班牙回日本看望受傷的六眼小子,幸災樂禍了好長一段時間——這麽回憶起來,他們倆上輩子的關係真的差到了極點。原本是因為立場相異才不對付,結果後來一個死一個被封印,也算是某種殊途同歸。

——總而言之,忽略掉禪院甚爾被反殺的結局,從星漿體事件貫穿始終的幕後操盤手角度出發,禪院甚爾就是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的那種類型。

“咒術界通緝犯裏你的照片可是掛在第一頁。”加茂憐諷刺,“想不了解你的行事作風都難。”

禪院甚爾勾起唇角,“哦?我還以為你暗戀我呢。”

加茂憐對此論斷嗤之以鼻,並附贈一個冷笑。

最後他們還是到了理紗外婆的和果子店,店鋪大門緊閉,但加茂憐一點兒也不著急,兩人待在車裏耐心地等待。

凶殺案的遺體被警方拉走,房子也被圍起來了,老人家又沒有其他親人,被警方問話過後,隻能回到這裏來。

“你怎麽確定那老太太就能把事情全部告訴你?”禪院甚爾懶散地靠著椅背,胳膊搭在車窗上,“正義高專生當習慣了?我可不提供偽造官方證件,你連詢問受害者家屬的權利都沒有。”

“我從來不用那種東西。”

禪院甚爾好奇地揚了揚眉。

加茂憐拉開車前的擋板,一盞明晃晃的小鏡子嵌在上麵,他當著禪院甚爾的麵照了照自己,又轉了個方向照了照禪院。

男人:?

“親和力,懂嗎?”加茂憐聲音中帶著一絲詭異的自豪,“隻要對象是有正常審美能力的人類,這世界上就沒有我挖不出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