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2月31日, 除夕。

距離上次在競馬場和禪院甚爾鬧掰已經過了一個星期,兩人之間一直沒有再聯係過,加茂憐按部就班地過著他高三學生水深火熱的學習生活, 為逐漸臨近的大考做著準備。

魁皇高中在28號就放了假,整整一周的新年假期, 憐本想宅在家裏刷題打遊戲, 像是有踏出公寓會要他命的架勢。

但他的美夢在除夕當天徹底破碎,中午點餐的時候,他給十家餐館打電話, 九家都歇業回去過節,還有一家在新年期間不提供外送, 家裏彈盡糧絕, 再窩下去就廢了。

加茂憐才想起這是2005年, 不是2015年,此時的餐飲業還沒有像後世那樣卷到過年當天還有配送服務。

往年這個時候, 加茂憐還沒和家族斷絕關係,雖然沒有繼承術式, 但作為唯一的嫡長子, 他有一整天的應酬要去做, 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麽閑。

通常來說,加茂家的花瓶嫡長子在除夕夜晚宴上, 麵對的都是一群下巴翹到天上去的名門咒術師們。加茂憐大多數時候隻能把他們的鼻孔當做眼睛,麵無表情地完成一大堆毫無意義的宴會流程,然後等著守歲、敲鍾、初詣寺廟……

做完嫡長子該做的一切天基本上就亮了,但他還不能睡覺, 新年第一天早晨六點, 他還得和加茂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坐在一個屋子聽家主長篇大論的發言。這還沒完, 接下來一整天裏,他必須穿著厚重的紋付羽織袴,保持跪坐姿勢,一邊假笑,一邊應付陸陸續續上門拜訪的客人。

——因此,新年對加茂憐來說從來都是一種折磨。

好不容易能夠鹹魚般躺著跨年,卻沒有大餐,加茂憐感到了由衷的痛苦。

他在客廳地毯上翻來覆去,就是懶得下樓,外麵寒風刺骨,隻有公寓裏的暖氣能夠慰藉他受傷的心靈,就在他來回滾動了108圈、殺穿了25次遊戲大BOSS關卡、拿到史上最難的“毫發無傷”成就的時候,門鈴忽然被摁響了。

誰啊?

加茂憐有些懵,他已經醉生夢死地失去了時間觀念,身上還穿著一件鵝黃色的卡通熊睡衣——買棉被送的,睡衣扣子散開了兩顆,衣領衣角被滾得皺巴巴的,又頹又邋遢。

少年放下手柄,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又用手指理了理自己翹上天的亂發,眼圈因為熬夜發紅,他打了個哈欠,淺金色的眼眸瞬間像浸了一潭水。

他不知道這個時候有誰會來敲他的門,搬到新公寓後就沒和任何人說過自己的住處。

哦,除了一個家夥除外。

加茂憐也沒穿拖鞋,赤著腳走到門前,一邊問“誰啊”,一邊鬆開鎖,扭了扭門把手——

“Surprise!”少女甜美的嗓音響起。

加茂憐微微一愣,一個帶著紅色蝴蝶結的黑發腦袋探進了門縫,還沒等少年反應,少女棕黑色的眼珠飛快地掃過房間,“沒藏人啊。”

驚訝過後,金發少年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的神情,“歌姬前輩,我能藏什麽人?”

庵歌姬很不淑女地咯咯咯笑著,也不說藏誰,眯著眼盯著少年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門,“當當當當——”

加茂憐早就看見了門縫後多出來的一雙腿,不過還是配合著歌姬哇了一聲。

冥冥站在庵歌姬身後,淺藍色的頭發高高紮起,用黑繩綁了一個蝴蝶結,一看就知道是歌姬的手筆。

“冥冥姐。”

冥冥盯著加茂憐的臉,敏銳地輕笑,“哎,你好像有些失望,在等誰嗎?”

加茂憐愣了愣,他有失望嗎?

他搖了搖頭,“沒等誰,不過硬要說的話,我很期待門後是披薩外送。”

“你不會——”庵歌姬踏進玄關,看到了一摞折疊整齊的外賣盒子,“憐你在家就吃這個啊?”

“有什麽問題嗎?”加茂憐撓了撓後腦殼,“節假日根本不想出門。”

庵歌姬重重地歎了口氣。

“歌姬前輩不也是休息日宿醉的類型嗎?”少年微笑著拆穿,“明明很能理解嘛。”

歌姬:……

庵歌姬拉著冥冥堵在門口,打岔道:“好啦好啦,今天來主要是帶你去聚餐的。”

“聚餐?”加茂憐有些疑惑。

“對啊,新年傳統。”

“我以前怎麽不知道還有這個傳統?”

“今年剛決定的傳統。”庵歌姬拍了拍手,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總之就是這樣,憐你快去換衣服,我們馬上出發,還有幾個留守東京的高專生在等著我們。”

加茂憐迷茫地問:“誰?”

“一年級們。”冥冥代替歌姬回答,“能夠處理緊急狀況的就他們三個,所以和我們一起被強製留校了。”

一個超級奶媽加兩個一級術師,難怪高專不願意放手。

加茂憐先露出了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然後又夾帶了一些憐憫——他熟悉這個,高專生沒有假期的,經常放假放到一半就被拉去幹苦力,非常心酸,至少社畜都有法律保障的休息日,而高專術師不一樣,一年365天007隨時待命。

還好提前自己溜了,加茂憐無比慶幸。

“快去換衣服換衣服!”庵歌姬推著加茂憐的背進了房間,“都快五點半了,大家都在等著呢!”

加茂憐就這麽渾渾噩噩地被拉上了車,冥冥開車,庵歌姬坐在副駕駛,一邊吸溜吸溜地舔著從少年家冰箱裏順出來的冰棍,一邊回過頭衝少年擠眉弄眼,“我們可是辛辛苦苦準備了一下午的食材,沒幹活的家夥一會兒要去買哈密瓜賠罪!”

加茂憐忽然懂得了這家夥的良苦用心,歌姬前輩從加茂憐離開加茂家開始就非常擔心他,今天弄這麽個奇奇怪怪的聚餐傳統,大概也是怕他一個人待在家裏難受。

加茂憐其實很想說自己沒關係的,他看著歌姬和冥冥在前麵興致勃勃地討論晚上的大餐,嘴角情不自禁浮現出淺淺的笑意。

“對了,憐,我要最貴的夕張蜜瓜。”冥冥毫不猶豫地補充,“作為今晚在我家的住宿費。”

“住宿費?”加茂憐疑惑。

“對啊,今晚是在冥冥郊區的那套別墅裏聚餐哦。”庵歌姬笑著說,“買了超多啤酒,大家都決定一起守歲過夜,到時候可沒人送你回來。”

加茂憐聽見庵歌姬要喝酒,忽然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去了,畢竟上次歌姬喝醉了逼著他穿巫女服,還要教他唱歌的事情給他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雖然最後被冥冥製止,但加茂憐有很長一段時間見到歌姬就發怵。

車內陷入一陣沉默,顯然冥冥對當初的事情也曆曆在目。

她頓了頓,冷漠地說:“喝酒每人加收五百日元場地費,第二天請保潔,我可不想替醉鬼收拾爛攤子。”

庵歌姬十分沒有數,她迷茫地偏頭,“我們中有誰是醉鬼嗎?沒有吧。”

加茂憐:……

他決定換一個話題,問冥冥:“冥冥姐,你家不是在東京?不回去的話沒關係嗎?”

冥冥瀟灑地搖頭,“沒關係啦,我父母正準備再要一個孩子,我回去才是最大的電燈泡吧。”

她說著,停車,拉手刹,轉頭看向加茂憐,指了指街角的高級水果店,“夕張蜜瓜。”

加茂憐無奈地聳了聳肩,下車去買東西了。

冥冥的別墅和高專在同一個方向,都是位於東京郊區,雖然附近的基礎設施不太完善,方圓兩公裏隻有一家24小時便利店,但好在環境優美空氣清新,比城市裏舒服多了。

三人提著滿滿一大包東西下車,他們不僅買了蜜瓜,還買了很多零食和飲料。

剛進門,後院就傳來了歡快的笑聲。

他們放下東西,繞過去,發現遊泳池被灌滿了水,十二月隆冬,某個未來最強咒術師卻像感覺不到寒冷般,隻穿著一條小鴨子褲衩躥進了水裏。

泳池邊還站著一個女生,對方套著舒適的薄衛衣,似乎才從暖氣房裏出來,手裏握著一杯熱咖啡,麵無表情地看著同伴在水裏晃**,對方還不斷地叫著,“硝子硝子,真的超刺激的!”

家入硝子撇過頭,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的三人。

“那家夥自己做的。”家入硝子立馬撇清了關係。

五條悟聽到動靜,一回頭,忽然滿眼放光,“憐,下來比賽!”

加茂憐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忽略這家夥的自來熟——他們根本就沒見幾麵不是嗎?

冥冥抱胸站在原地,白發少年轉頭又說:“水費我來包。”

冥冥放鬆了站姿,攤手做出請隨意的動作。

庵歌姬:“傑呢?”

“還在準備湯底,說什麽調味不足。”五條悟撓了撓腦袋,“噯,好麻煩,不如讓餐廳送點吃的,或者把我家的廚師叫來。”

庵歌姬叉腰,“那樣就根本沒有過節熱鬧的氣氛了嘛。”

他們先進門換了拖鞋,又一起回到泳池邊,將買的飲料和酒都凍在外麵,等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就是沁涼的了。

五條悟靠在泳池邊,要求來個人給他扔一罐汽水。

夏油傑在廚房,冥冥、歌姬、硝子三個女生在掛節日彩燈,加茂憐瞥了他一眼,心想這家夥願意替自己隱瞞術式,就好心拿了一罐走到泳池邊遞給他。

誰知道汽水還沒遞出去,小腿忽然被這家夥拽了一把,憐沒有防備,整個人都被拖進了泳池裏。冰涼的水立馬鑽進他的衣服,瞬間包裹住了他,還好有孔雀瞳火焰的加持,不然這一下得把少年凍得夠嗆。

他撲騰著站了起來,雙眸瞪大,“你瘋啦?”

“想看看你的術式。”五條悟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一雙藍幽幽的六眼在加茂憐身上巡視,驚喜道,“果然身體裏有火。”

加茂憐:……

濕都濕了,他也不急著上去,脫了外套,免得重重的黏在身上不舒服,他靠在泳池邊,又被五條悟拍了一下。

白發少年揚眉:“我看出你超強的,要不要比一場?”

加茂憐冷漠:“不,我一點兒不強,我是條鹹魚,求你放過我。”

“憐!”庵歌姬剛掛完她頭頂的彩燈,一轉身就看見自己蒼白纖細虛弱(?)的親學弟全身濕漉漉地泡在泳池裏,旁邊那笑嘻嘻的白毛顯然就是罪魁禍首。

她跑到泳池邊,將加茂憐拖了上來——當然其中也有加茂憐的主動配合——然後對五條悟怒目而視。

五條悟迷茫地揚起六眼,是他把加茂憐拽下來的沒錯,但這位少女為什麽一臉護崽子的表情,作為咒術師那家夥再怎麽也不可能怕冷吧。

但白發少年顯然低估了加茂憐在同學們心中弱柳扶風般的花瓶形象。

既然被歌姬看到了,那就隻能演下去了。加茂憐熟練地眨了眨眼睛,水珠沿著他的臉頰向下滑落。

少年臉色蒼白,白金色的頭發被打濕後變得偏暗,發絲狼狽地黏在兩頰上,更顯得他脆弱不堪。

加茂憐甚至很綠茶地打了個噴嚏。

啊啾。

清純不做作,一看就是病秧子美人。

庵歌姬眼裏冒火。

五條悟:………………?

抱歉,這誰?

這是那個把特級咒靈砍得親媽都不認識的家夥?

加茂憐站在歌姬身後,對五條悟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也不是嘲諷,就是純粹地想笑。

初入社會的六眼少年直接愣住,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

最後還是夏油傑推開玻璃門,衝後院一群家夥喊了一句“進來吃飯”,現場僵持的氣氛才緩和下去。

庵歌姬罵罵咧咧地護著加茂憐進門,五條悟也罵罵咧咧地不知道在嘟囔什麽。

·

除夕夜,十一點三十。

黑發男人踏上出租房鐵質的樓梯,他提著一個塑料口袋,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腳下在晃,頭頂的燈在三天前就壞了,房東回老家過年,一直沒人來修。

樓道昏暗,隻有路邊的光透過鐵架照進來,隱約能看見地上影影綽綽的階梯,禪院甚爾在某一層停下,慢吞吞地從兜裏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小子,吃東西——”男人忽然閉上了嘴,屋子裏沒開燈,惠似乎睡了。

他將街邊買的紅豆年糕湯放在鞋櫃上,關上門,換了拖鞋,站在玄關頓了一會兒,轉身提起年糕湯放進了廚房的冰箱裏。

他又走進客廳,電視屏幕黑漆漆的,在一個月前就忘了繳費,停了節目,他轉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麽。

往年的這個時候,他不是在接委托四處奔走,就是在夜店裏坐到通宵,這還是第一次這麽早回家。

禪院甚爾遲鈍地想到,好像距離自己上次去酒吧已經有八個多月了,多虧那小鬼,打完一架又白嫖,留給他很深的心理陰影,導致他聽見酒吧這個詞就皺眉。

不過甚爾也沒什麽出門的興趣,他今天下午剛剛結束了一個任務,才從機場回來,雖然身體不累,精神上還是疲倦的。

他想了想,回到廚房,坐在餐桌上,把帶回來的年糕湯吃了,一邊咀嚼,一邊翻手機,看有沒有遺漏的任務郵件或者短信,刪除了一堆手機運營商發來的節日祝福短信。

禪院甚爾剛剛放下,屏幕忽然亮了起來。

他目光一頓,發件人“小金毛”。

自從上次競馬場分開過後,這家夥似乎被自己那番話氣到了,再也沒主動聯係過自己,沒想到現在會給他發短信。

禪院甚爾扣上手機,慢吞吞地吃完年糕,過了一會兒又摁開屏幕,打開了加茂憐發來的短信——

【新年好,感謝過去一年的關照,祝身體健康,幸福常樂】

一看就是群發祝福。

禪院甚爾垂眸,幾個字看了半天,臉上沒什麽情緒,他也不回,關上屏幕,將手機揣回了兜裏。

將一次性碗勺扔進垃圾桶,男人準備直接上床睡覺,走到一半,發現次臥的門大打開,月光和霓虹透進房間,天與咒縛的視力看得一清二楚。

他嘖了一聲,走了進去。

男孩趴在地毯上睡著了,旁邊一黑一白兩隻蠢狗也不知道在幹什麽,寧願擠在一起,也不願意把小鬼叼上床。

禪院甚爾進門後,兩隻玉犬嗅到了男人的味道,它們偏頭看了一眼,發現是熟悉的人,於是嘴裏嗚呀嗚呀地哼唧了兩聲,嘭地化作了影子,消失在黑暗中。

男人正準備提著兒子的領子,將人拽上床去,發現這家夥壓著幾張紙,旁邊還散落著幾隻彩色的蠟筆——想也不用想,是加茂憐那家夥給這小子買的。

他頓了頓,提起惠的肩膀,將男孩拎上了床,這小鬼很困,這樣都沒醒。

禪院甚爾想這家夥如果長大後成了咒術師,這種警惕性不知道要被砍多少次腦袋。

他轉身,腳下傳來了嘩嘩的聲音,踩到了地毯上的紙。

禪院甚爾低頭一瞟,腳步倏地頓在原地。

紙上用彩色蠟筆畫著一幅畫,三個火柴人手牽手,一個黑腦袋,一個黃腦袋,中間牽著一個矮個子海膽腦袋,旁邊是一黑一白兩隻四腳動物,在畫的下方,還有一排歪歪扭扭的毛毛蟲,甚爾看了半天才看出這是一行字——

【お誕生日おめでとう、お父さん】[1]

男人定在原地好久,幽幽地歎口氣,將紙從地上撿了起來。

·

壽喜鍋已經續了三次食材,被高專這群半大少年吃得精光,到最後菜都吃完了,隻有湯底還咕嘟咕嘟的煮著,桌腿下立了一大堆啤酒空瓶和飲料罐,大家基本上都喝的有些多了,隻有不碰酒的五條悟還保持著清醒。

不過這家夥清不清醒都無所謂,行事作風都一樣惡劣,他趁著夏油傑喝醉,找出一張紙和對方簽字畫押,哄騙著丸子頭少年定了個「束縛」,無償給他洗一個月的襪子。

電視裏《紅白歌合戰》已經進入了尾聲,庵歌姬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個便攜式話筒,醉醺醺地跟著電視高聲唱《愛與淚相隨》,家入硝子合著伴奏拍手,臉紅彤彤的,不知道喝了多少瓶,桌上有一半的酒都是這兩個家夥解決的。

“你怎麽老是在看手機?”

加茂憐一頓,抬頭看見冥冥正盯著自己,他點了點屏幕,低聲說,“在發節日祝福。”

“群發?”冥冥揚起眉,晃了晃手機,“我怎麽沒收到。”

“我也沒收到!”

庵歌姬拿著話筒忽然撲了過來,大姐大似的攬住了加茂憐的肩膀,這家夥醉醺醺的,掌心拍了拍憐的背脊,都有些口齒不清了,“欸,憐你其實身材蠻好的哎。”

加茂憐看了眼這個醉鬼,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幾下。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在場五人的手機同時響了。

金發少年聳了聳肩,“看,發了,短信延遲而已。”

冥冥似笑非笑地看了憐一眼,沒有揭穿,隻點開屏幕感歎了一句,“‘新年快樂’,夠簡潔的祝福語啊。”

加茂憐裝作沒有聽見,他其實一點都不醉,如果他想的話,他可以利用血液和火焰分解體內的酒精,那些東西永遠到不了他的大腦裏,影響不了他的思維。

冥冥不逗少年了,轉過頭慫恿庵歌姬繼續唱歌。

加茂憐看他們鬧了一會兒,又收回目光,低下頭。

他的手機屏幕還停留在短信頁麵,但是信息已經發出去了好久,也沒有收到回複。

“下雪了唉!”家入硝子忽然感歎了一聲。

所有人都齊刷刷地轉過頭看向落地窗外,銀白色的雪像羽絨般飄灑而下,散著一層幽幽的熒光。

“哇,初雪!”五條悟不知道看了什麽少女愛情漫畫,“聽說在初雪的時候表白,是絕對會成功的欸!”

他們嬉鬧著直接打開窗戶,咒術師都不怎麽怕冷,他們直接冒風出了後院,五條悟拖著夏油傑跳下了遊泳池,誰知道這時候泳池表麵上已經結了一層薄冰,兩個少年硬生生地摔破了冰麵,濺出一大片冰水,庵歌姬好一陣罵。

嘭——啪——!

驟然間,絢爛的煙花劃破天空,在深藍的夜裏亮眼而灼目,整個蒼穹宛若萬花筒的鏡麵,光焰萬丈,火樹銀花。

時鍾走到十二點整,日曆又翻過了一年。

吵鬧的聲音和罵人的聲音都停了,所有人都抬起頭向著天空,眸裏星河燦爛。

大雪映著焰火,寒意和熾熱相交,天地熠熠生輝。

“新年快樂!”少年少女們在雪中大喊。

五條悟掀起大片水花,歌姬和硝子跳下泳池加入戰鬥。

“哇!冥冥姐,你的泳池被五條悟凍裂了!”

“哈?”

“我賠就是了嘛,硝子你竟然告狀好過分!歌姬我看到你偷襲了!掩護我,傑!”

熱鬧的場景讓加茂憐有些恍惚,這時兜裏忽然震動了一下。

他在嘈雜聲中垂眸——

【新年快樂,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