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喜歡,便送你,權當提前送你十六歲的生辰禮罷。”元疏悠悠說道,簡直不把五千兩銀子放在眼裏。

解清規既驚訝於他留意到了自己的心思,亦驚訝於五千兩他說出手就出手了。

要知道,這麽多錢,即便是她堂堂郡主,也要事先過問爹娘,從庫房支了賬才拿得出來啊。

從前她從未受到過外人所贈的如此貴重之禮。

尤其是常子深,與她締結姻緣之後根本沒送過多少像樣的東西,更是對她喜愛之物一無所知,她倒好,把常子深隨手送的釵子胭脂奉若珍寶。

解清規差點忘了,原來禮物是可以不廉價且用心的。

而且,他竟記得自己的生辰?

說起來,她已經兩年不曾過過生辰了。

前世驚曇之變後,她困在常府裏兩年,日日被監囚著,活下去已是不易。每年生辰唯一的慰藉,便是看著空中升起數不清的明燈,許是京中哪位達官顯貴的姑娘與自己同一日生辰罷。

那明燈是自盛元二十年開始有的,沒準是癡情的小郎君為了討那位姑娘的歡心。

彼時她何其傾羨,那姑娘遇見了個好郎君,不像她。

……

呆若木雞說不出話的這半晌,台上的賣官已一錘定音,興高采烈地以五千兩賣出了那昆山壁,開始下一輪叫賣。

心中的受寵若驚漸漸蓋過了不合時宜的哀愴,解清規回過神來。

她稍微將自己誇張的表情收了收,

“先生厚愛,清規……”

她想說些冠冕堂皇之詞來表心,但話到嘴邊,卻是什麽言語都詞不達意。

元疏見她這副模樣,唇角不禁輕揚。

小孩子就是用來寵的。

可惜小孩這麽多年就交了兩個朋友,還偏偏都識人不清。

常子深對她棄如敝履,伏容對她包藏禍心。

讓她一個做了父母兄長多年掌上明珠的小姑娘,年紀輕輕就滿身心眼。

實在可恨。

算了,今後有他……

元疏正色道:“隻要你答應臣,從今以後自重自愛,像這樣的禮物,還有很多。”

他從不輕易許諾,但他是秉持君子之心的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解清規彎著眼眸點了點頭。

之後,拍賣又過了十輪。

眼看著頗有收場之勢,卻始終未見忘憂草,解清規有些失望。

這時,那賣官卻道:“隨後,是我們倒數第二件商品,忘憂草。起拍價,五兩銀子。”

他並未作過多的贅述,不知是否不清楚忘憂草的效用一般,隻同之前一樣,將幕簾拉開。

可緊隨其後亮相的忘憂草,卻是暗淡無光,一副隨時便會枯死模樣。

台下眾人唏噓一片。

“這什麽破草?居然也拿出來賣,真當我們是人傻錢多的啊。”

“就是,要我說啊,這黑市的拍賣會,也是一屆不如一屆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要價也和商品一樣亂七八糟的,嘖嘖嘖……”

“唉,沒準是咱們不識貨,可是,這玩意買來也沒用啊,又沒啥觀賞價值,你看它蔫的那樣。”

人群之中,唯有兩個扮相最為精致的白衣郎君為之動容。

解清規來時帶了一整袋的夜明珠,便是做好了為了買忘憂草而大出血的準備,結果那賣官居然說,起拍價五兩銀子?

真的不是她聽錯了嗎?

五兩銀子?

這托賣行的人真的不會一口血氣死過去嗎。

要知道這可是在全上京城都找不到半點蹤影的忘憂草。

解清規眼睛為之一亮,疾聲道:“十兩銀子!”

賣官並手指了指她,“好,這位公子出十兩銀子,還有更高的嗎?”

有人悄聲吐槽道:“更高?切,一兩銀子給我我都不要。”

解清規細細聽了聽座下的交談,無一不覺得這忘憂草是無用之物,心中竊喜萬分。

很快,賣官高呼了三次亦無人再次叫價,忘憂草這便花落解家。

此番黑市一行,不論於解清規還是元疏而言,都是滿載而歸。

他們看完了最後一件賣品出台後,台下的激烈爭奪之後,便帶著兩件戰利品出了黑市,這時距離他們來時,已然過去了兩個時辰。

本身攤子便不多的南市長街,現下已然是空空如也,凜冽寒風卷起三兩枯葉,顯得寂寥又凋敝。

二人就要抬步往回走,卻不知何處忽地響起“鋥”的一聲。

夜幕之中,一黑衣男子持長劍穿破落葉,氣勢洶洶直朝解清規襲來。

元疏率先做出反應,身子一動,擋在解清規的身前,以雙指接住了那看起來氣貫長虹的劍。

本還有破竹之勢的長劍瞬時停滯不前,甚至輕輕顫動,明顯不敵。

解清規怔愣在原地。

身前的人身姿高挑,肩寬腰窄,給足了安全感。

但叫她不曾想到的是,元疏的武功居然高深至此!

她隻知當今滿皇朝武功第一人當是白麵鬼,畢竟是以孤立無援之身在山鬼司使的位置上坐了九年的人,卻沒想到元疏毫不遜色。

之前她還以為,元疏隻是個滿腹城府的文弱謀士。

平日裏閑來無事,她會觀察來往之人的步伐,已經有了通過步態辨認一個人是否會武功的能力。

元疏的步態,要麽是尋常之人,要麽便是強到足以掩飾一切之人。

可既然他有如此高深莫測的武功,七年前又為何會差點死在神醫穀的瀑布旁?

她記得當時師父問他緣由,元疏稱是趕路時遭遇了流寇的伏擊。

如今看來,區區流寇,怎麽能奈何得了他呢?

怕是遇到了勁敵。

總之,她不信這七年之間,元疏會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變成了絕世高手,那便隻有一個解釋。

元先生,你身上究竟還有多少秘密呢?

解清規眼眸微眯,後退了幾步,讓出予他操作的空間。

黑衣人與元疏僵持幾回合後,漸漸落於下風。或者說,從一開始,他便沒有獲勝的可能。

元疏看著仍有意進攻的黑衣人,“閣下貿然出手,是嫌命太長嗎?”

他背身於解清規,她看不見他雙眸中沒有一絲情感,但是,卻也能從他的聲音裏辨出,元疏並無與他開玩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