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春樓外。

沐悠瀾所邀之人大都是國子學的同窗,此外還包括一些京中其他的貴女。戶部尚書到底是職位不低,雖說真正與沐悠瀾親近者不算多,可基本上會為了體麵而赴宴。

將軍府的馬車駛過來時,恰好迎麵碰上了伏府的馬車。

溫涯領命做解清規的暗衛時,元疏就與他交代了伏容的事。他坐在車前駕馬,見對麵來人,他毫不謙讓繼續前行到預料中的位置。

他車駕得很穩,解清規還不知發生了何事,便聽見前端駿馬嘶鳴的聲音。

那是伏府的車夫被驚得趕忙拉住了韁繩。

馬車裏的伏容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身子一歪,迎麵撞上了一側。

伏容大驚失色,捂著前不久剛好得差不多的臉。

她斥責伏府車夫道:“好端端的怎麽這麽顫!傷了本姑娘的臉,小心你的狗命!”

車夫委屈解釋:“小姐,是前麵將軍府的馬車突然駛過來,不關小的事啊。”

一聽是將軍府,伏容頓時想起之前的屈辱,剛才尚未消下去的火氣又衝上心頭來,立時下了馬車,三步化兩步走到將軍府的馬車旁。

“解清規你給我滾下來!”

伏容伸手就要掀開錦簾去拉解清規,可手尚未完全伸出去,便被溫涯抽出了一截的劍攔了下來。

劍鋒貼著她的手腕,仿佛隨時都可以割出一道血口子來,伏容絲毫不敢妄動。

她定定抬頭,“你……你是誰……”

溫涯向來隻願意跟自己瞧得起的人說話,對她是一句不答。

伏容見他隻是要攔住自己,便顫巍巍地把手縮了回去。

這時,解清規抱著那掐絲琺琅盒一躍而下。

她猜到沐悠瀾也邀了這人來,早做好宴上被其找麻煩的準備,沒想到這麻煩來得這樣早。

她睨了伏容一眼,亦是同溫涯一樣,一句話不想多說,便要朝玉春樓內走去。

伏容留意到溫涯是個相貌清秀的年輕人,眼珠一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怪不得清規妹妹那日要想方設法退婚呢,原來是有了新歡呀。”

“就是不知道子深哥哥輸給了一個小白臉麵首,會不會憎恨你?”

說罷,她眼中帶了些銳利,看向解清規,希望從她臉上看見別扭的表情,豈料那張臉轉過來時,卻是處之淡然。

解清規冷聲,並不與她解釋,“伏容,你該不會是自己與人通奸,所以見誰都是那點事情吧?”

伏容激惱:“你!”

這反應落在解清規眼裏有些熟悉,細細一回想,她便露出一個欣然的笑容。

“你還真是和你娘一樣,隻會說‘你’。”

解清規目光逗留在眼前人的臉上,那一日自己打她時多少稍帶了些內力,是以事到如今,過去兩個月了,伏容的臉尚未完全恢複。

今日赴宴,她臉上糊了一層厚厚的脂粉。

解清規說道:“這麽久沒見,你還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呢。”

她隨後便抬起手去接近伏容的臉。

上一次的那兩巴掌,已在伏容心裏烙下了深深的陰影,見此狀,她連連後退,步履倉皇。

殊不知身後不遠處便是長河,河道兩旁的柵欄是以觀賞價值為主,修繕得不高,無以攔住一個倒退而去毫無意識的人。

說時遲那時快,俯仰之間,伏容竟一頭栽進了河中。

伏容麵如土色:“救命啊!救命啊!”

伏容的貼身丫鬟著急忙慌扶著圍欄,無用功喊道:“小姐!”

很顯然,兩個人都不會水。

解清規頓了一瞬,縮回方才犯賤的爪子,一臉無辜看向了溫涯。

溫涯一臉幸災樂禍攤開雙手:“郡主,她之前把您推湖裏,這不是惡有惡報了麽。”

不遠處拍打水麵和呼救的聲音還在不斷響起,解清規雖覺聒噪,卻也不想給沐悠瀾添亂,畢竟是她邀來的人,若是當真在宴會前後出了事,即便她並無過錯,也難免被人咂舌。

解清規吩咐溫涯道:“把她撈上來吧。”

畢竟跟隨元疏多年,溫涯知曉解清規的顧慮,雖一臉不情願,但仍是領命了。

他一躍而去,足尖輕點水麵,一瞬之間將伏容提溜了起來,回到岸上。

溫涯不是個憐香惜玉的,況且還是自家主子愛護的小姑娘的死對頭,他放下伏容的時候,幾乎是扔東西似的把她擲到了地上。

伏容此番,也是體驗了一遭溺水待斃的恐懼感。

被溫涯這麽一丟,她的身子砸在大理石地麵上,混疼無比,伴隨著濕透了的衣裳帶來的冰冷感,整個人蜷縮了起來。

解清規冷冷靜看,作旁觀者。

伏容麵上的脂粉溶解了大半,餘下一些與真容分庭抗禮,更加顯得猙獰可怖。

隻是,事到如今了,她竟仍在有意無意地捂著肚子。

解清規冥想了一瞬,將禮盒遞給溫涯,隨後便朝前走去。

伏容莫不是剛好來著葵水?

她可不想在如此時候欺負人。

解清規蹙著眉,止步於伏容身前,俯下身以兩指輕輕貼上她的脈搏。

頃刻間,她的神情,便由疑惑轉為驚訝。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不願插手伏容的事。解清規回首想讓伏府的人速將其帶回去,話未出口,頭頂上便響起了一道聲音。

“解清規,你怎麽婆婆媽媽的?”

沐悠瀾打開了二樓的窗子,探出個腦袋。

她在見陸上慘狀時,又砸了咂舌,“唉,你還真是走到哪麻煩跟到哪。”

解清規抬頭衝她笑了笑,這一笑,沐悠瀾臉上的表情頓時掛不住了,渾然一身激靈。

解清規忍俊不禁,麵向伏府的人,“快將你家小姐帶走吧。”

那丫鬟倒也膽大,竟瞪了她一眼,匆匆與車夫一齊將伏容拖回了馬車上。

鬧劇戛然而止,解清規從溫涯手中拿回那盒子,剛走兩步,發現他還跟著自己。

她轉過身白了他一眼,“在外麵候著,樓上都是女眷,未出閣的姑娘,你跟去作甚?”

溫涯啞口無言,尋了個視線好的樓頂,一躍起身。

解清規無奈,心裏暗罵堅持要監視自己的元疏,走上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