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麽來什麽。
解清規不必回首,就知是阿兄來興師問罪了。
她一夜未歸,解青哲不生氣才怪。
也不知被黑衣人與瓢潑大雨困住而不歸宿的那一回,他知不知曉,不過好歹那次祺安知道她的去處,如若解青哲問起,她好歹能說得上來。
可這回,解清規去伏府的事,她誰也沒說。
解清規笑嗬嗬地轉過身來,擠出一抹難看別扭的笑,“阿兄……”
解青哲在看清她麵目時,眼眸動了動,很快皺起了眉頭。
他故作厲聲道:“撒嬌也沒用,老實交代,昨夜去哪兒了?”
說話時,他的目光在解清規身上與腦袋上流轉,帶有一絲狐疑的意味。
解清規知道他這絲不苟言笑有佯裝的成分在,遂抬起眼眸,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一雙桃花眸水靈靈的,仿佛隨時可以溢出淚來。
有時候,長得不高還是有好處的。
果不其然,在解青哲瞧見她這神情時,麵中本就是裝起來的肅然之感頓時瓦解。
解清規抓緊這良機,乘勝追擊。
“阿兄,昨夜……昨夜我一時興頭起,就作了男子裝扮,想著獨自去街上逛逛,誰料、誰料……”
她說著說著,言語的尾調就帶起一絲哭腔。
解清規哽咽著道:“誰料有人追殺我……”
說出這話來,解清規臉不紅心不跳,畢竟是真假參半,也不算是她謊話連篇。
此言一出,解青哲一如她意料之中的,為之動容,臉上的斂容屏氣瞬間化成了驚恐擔憂。
解青哲三步化兩步走上前,瞪著眼將人兒正麵盡數檢查了一遍,隨後又想抱著清規的肩膀將她轉一圈去看看背後。
豈料在右手碰到她左肩的那一瞬,恰巧挨到了她的傷口。
經過一夜,那傷口恢複了些微,可偏偏此時便是受傷最疼痛的時候。
解清規疼得齜牙咧嘴,“啊”地驚叫了一聲。
解青哲見狀聞聲,忙不迭把手挪開。
他瞠目問道:“你受傷了?!”
解清規緘口不言,本能地環臂虛捂肩膀,生怕再度經逢意外,又生出那椎骨的痛覺來。
直到肩膀處的痛楚淡下去了一些,她的神情才逐漸緩和。
解清規低音“嗯”了一聲。
解青哲眉心極緊,不再追究解清規昨夜去了何處,忙揮了揮手將候在不遠處的隨侍書屹招呼過來。
他先前冷厲的聲音變得很是潤澤,“清規,你先回房歇息,阿兄去給你找大夫。”
如此,昨夜的事算是蓋過去了。
解清規怕多說有誤,隻點了點頭,就往望舒苑的方向去了。
解青哲始終目送她遠去,直到看見那抹小小的倩影進了視線的盡頭與盲區,這才作罷。
不過,他還是有點在意解清規腦袋上那根歪得有些荒唐的小麻花辮。
這是她自己綁的?
解清規的身影已經不在眸中,可方才她的模樣還是曆曆在目。
但是顧不得多想,在解青哲心裏到底還是妹妹的安然無虞最重要,他當即回首,看了一眼杵在一旁候命的書屹。
解青哲:“走,跟我出門幫清規找大夫。”
書屹頷首領命,可還是撓了撓頭,問:“少爺,我自己去不就行了,怎麽還麻煩您跑一趟?”
解青哲睨了他一眼,隨後果斷伸出手拍了一把小人的腦袋。
他嗬斥道:“你靠譜?”
解青哲到底是習武的,平日裏和兄弟們相處也沒輕沒重,尤其是從小跟在他身邊,一齊習武長大的書屹。
書屹被這一拍打得後腦嗡嗡,一臉茫然。
那臉上簡直寫著幾個大字:
——我不靠譜嗎?
畢竟是有著十幾年過命交情的主仆,解青哲看得出來他這副神情是什麽意思。
解青哲嗟歎道:“清規以前,一直活在我們的保護下,就連滾燙的茶水都被攔著不必觸碰,除了八歲那年,什麽時候受過傷。”
“可秋月湖落水後,又是傷著手,又是傷著肩的,我總覺得,這小丫頭有事瞞著我們。可若是就這麽去問,她必是不願意答,而且小丫頭長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也無可厚非。既如此,便隻有我這個做兄長的來為她善後了。”
說罷,他又歎了口氣。
聽完陳情之後,書屹也明白了解青哲的苦心,點了點頭,在心下立意好生協助少爺。
解青哲想起方才解清規說,昨夜她遭遇了歹人的刺殺,可時下情急,他來不及細問,此事非同小可,等請回大夫為她診好了傷,他還是要追根溯源。
如此想著,他凝了凝眸,往外去了。
將軍府有地域優勢,這上京中最好的醫館便開在不遠的隔壁長街上,解青哲很快將那醫館中的鎮館大夫找了回來。
他還不忘同大夫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帶上所有最絕妙的傷藥。
那大夫認得解世子,自是連連聽命。
帶著大夫匆匆趕回將軍府後,解青哲卻並未在望舒苑見到解清規的蹤跡。
他攔了個路過的丫鬟問道:“清規呢?”
丫鬟答道:“回少爺,方才奴婢瞧見祺安往書閣去了,想來,小姐應是在書閣中。”
聞言,解青哲今日不怎麽悠閑的眉頭再度皺了起來。
他拔腿就朝書閣走去,邊走邊喃喃:“大早上的,剛死裏逃生出來,不好好沐浴睡一覺,好好歇息歇息,去什麽書閣啊。”
解青哲尋思,以前清規也沒這麽用功啊,怎麽最近一直泡在那地方。
不多時,解青哲推開了書閣的門。
“清規,你怎麽不歇一會兒?”
話音未落,他便瞧見解清規正翻箱倒櫃地找尋著什麽,言語的末音因疑惑而迅速低下去。
解清規見來人,順手將從木箱子裏抄出來的一本有些泛黃的書扔在了案桌上。
那案桌之下,是昨夜她從伏彀密室裏偷出來的月墜花折配方。
解清規瞥了一眼站在兄長身側的大夫,視線又定落到他的身上。
她隨手扯了個還算過得去的理由:“我……我想著將軍府附近就有醫館,阿兄你應當很快就回來了,這會兒若是去沐浴歇息,豈不還得勞煩你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