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好不容易平複了心情,準備進行爭吵前的下一步的常子深與伏容,發覺身後有些熾熱,再定睛一看,他們旁邊的花花草草竟然燒了起來!

伏容推開常子深,驚叫道:“來人啊!著火了!”

常子深本是倚靠在假山上的,離火源最近,經伏容這麽一推,更是岌岌可危。

他的長袍被風掀動,直接吹到了火焰上,上好的料子頓時燒出了一個窟窿。

“我的衣服!”他怵目著,舍下心割裂了衣裳,落荒而逃。

逃離之時,他本能地伸手去拽伏容,結果撲了個空。

伏容早就不見蹤影了。

解清規還沉浸在元疏替她當這個縱火犯的訝異之中,久未回神,就連自己已經被他拉到了一個安全、適合看戲的位置,都全然不知。

待回過神時,早已不見那邊人影。

她抬了抬手,那千挑萬選的好蠟燭已經不在手中。

明眸之中,遠處人們忙從河中打水,而焰色正濃。

此情此景勾回了她的心緒。

她昂首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元疏,他此刻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台戲,哪裏有一點顧念那兩人是他盟友之子的樣子?

冥想著,她忍不住多看了他片刻。

從前不曾留意過,因為心中已經對他有了刻板印象,前世還未生出誤會時,她有的也隻是對師長的敬畏之情。

如今細細一看,元疏好似,真如世人眼中那般。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倏忽間,元疏覺察到她正聚精會神於己身,於是扭頭與之對望。

目光對上的一瞬間,解清規嚇了一大跳,一哆嗦收回了目光。

“先……先生,清規……多謝您的支持。”

胡言亂語完,解清規的腸子便悔青了。

她這回的是什麽話?

解清規緊閉雙眼,倒吸一口涼氣,非但沒有體會到放火嚇唬人的樂趣,前時好不容易平複的心境又暗自**起了一圈圈漣漪。

元疏默不作聲,總覺得她似乎在怕著自己什麽。

難道隻是因為二人身份,所以相處之間難免有些避諱嗎?

時間流逝極快,月亮已經高懸於深空之上。

到底是冬末春初的時節,他們又地處護城河的涼亭之中,淩風吹過時夾帶了少許的水寒。

解清規出來的時候不曾設想自己會在外邊逗留良久,隻想著兩點一線,何況馬車裏燒著碳。

當下她衣裳單薄,身子骨本身就弱,被風一吹直打顫。

她在掌心哈了一口氣,環臂抱著自己。

元疏唇邊本就不深的笑意立時消失地無影無蹤。

解清規正想她又哪裏得罪了他時,元疏竟脫下了大氅,蓋在她的身上。

他廣袖受力翻折下去,手腕上,一道紅痕落入解清規的眼中。

那紅痕中還帶著她的指甲印,已經微微往外滲了些血。

這是剛才她情緒激動的時候抓傷的?

解清規麵露愧疚:“多謝先生,您這傷,要不回頭我拿些藥給您?”

元疏道:“無妨,今日天寒,郡主若無旁的事,就早些回去吧。”

拋下一句話,他便將鬥篷留給了解清規,轉身快步離去了。

在解清規的眼中,他此刻神態肅然,儼然恢複了往日給她授課的狀態。

或者不如說,臉色有點難看……

解清規:“……”

這人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啊。

她低下頭,看了一眼穿在自己身上有些拖地的大氅。

雖然勉強,確實比方才暖和了不少。而且,上麵還殘存著元疏的餘溫。

解清規把脖子縮進毛領裏,聞見上邊熏香的味道,心境竟是舒暢了不少。

她將鬥篷的係帶打了個蝴蝶結,走回將軍府中。

她並未察覺,元疏雖然早早離去,周河卻始終遠遠地跟著她,直到看見她走進將軍府裏。

祺安在前院中打著盹,解清規剛回來,她就神一般地睜開了眼,迷迷糊糊地跑過去。

“小姐,你回來啦,少爺一直在前堂等著你呢。”

解清規聞言,感到奇怪。“等我做什麽?”

祺安欲言又止,支支吾吾道:“伏……伏夫人找過來了……說是你打了伏小姐,要你給個交代……”

解清規腳步一滯,嗬嗬冷笑,隨後徑直往前堂走去。

“伏彀好說歹說也是個聰明人,怎麽娶的夫人這麽可笑?”

留意到祺安方才的稱呼,解清規又道:“以後人後別叫她小姐,直呼大名就行。”

祺安用力點了點頭。

其實她早就看伏容不爽了,區區一個金吾衛將軍之女,處處壓她家郡主一頭,到處狐假虎威。

小姐落水後雖然變了個人,但她知道,這是件好事!

她是被老爺從戰場上撿回來的孤兒,打小就跟著小姐,本來小姐就是現在這樣恣意的一個人。

她大聲應道:“是!”

解清規拍了拍她的腦袋,臉上的笑意卻在聽見前堂裏的聲音時,消失得幹淨。

“解清規為什麽還不出現?是知道自己德行有虧,躲著不敢見人吧!我不管,今天不管怎樣,你們將軍府都得給我家容兒一個交代!”

伏夫人的聲音很尖,一套蠻不講理的話術下來,仿佛隨時可以到菜市裏去罵街。

解清規快步走進屋裏。

“伏夫人想要什麽交代?”

她看了一眼主座上的解青哲,兄長此時眉頭緊皺,她便猜到伏夫人已經叨擾多時,而他為此則是煩悶不已。

而今解清規終於回來,解青哲舒了一口氣。

伏夫人見到了本人,陰陽怪氣道:“郡主來得這麽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心虛,躲起來了呢。”

解清規先前在外麵凍得不行,剛坐下來,就忙著喝了一杯熱茶。

酣暢過後,才慢悠悠地回話:“若說心虛,你那女兒才是真的心虛吧。”

伏夫人瞠目結舌,沒想到昔日對她百般討好的丫頭,變得如此傲慢。

“容兒心虛什麽?是你打了她兩巴掌,她現在臉都腫得不成樣子!你也是女子,你不知道臉對姑娘家來說有多重要嗎?”

解清規搖搖頭,冷冷看著她,“我打了她?若不是她推我落水在先,她不還是我的好姐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