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殿下在發什麽呆呢?”解青哲邊說著邊湊到了海棠樹下。

在這樣陌生且危機四伏之地,一別數日未見,就算是從小一起長大早就看膩了的兄長,解清規也會激動無比,猛地從樹上跳下來。

解清規星眸閃動,笑道:“阿兄,你終於出現了,這幾天我就快要無聊死了。”

她這副樣子最是討人憐惜,解青哲如往常摸了摸清規的腦袋,“傻清規,阿兄就算再忙,也不會忘了今日是什麽日子。”

聞言,解清規一滯,眉頭顰蹙,這不正是她方才冥思苦想的事情麽?

解清規問道:“今日是什麽日子?”

話音未落,解青哲臉上的神情從寵溺變成了無言,簡直就跟她犯了什麽傻不啦嘰的天條似的,看著自己的眼神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解青哲歎了口氣,無奈搖了搖頭唇角微揚,好像在笑她傻。

把解清規撇在一邊任憑疑惑窘迫半晌,他這才答道:“今天是你的生辰啊,這都能忘?”

解清規明亮雙眸裏越過一絲錯愕,這半年來她日複一日操心著驚曇之變的事,竟然連自己的生辰都忘了,要知道前世哪怕困在常府之中,她也是惦記著的。

或許是因為,近日來諸多事宜堆積在一起,實在無暇顧及罷。

見她愣神不回話,解青哲以為妹妹生氣了,出言安慰:“好啦好啦,不逗你了,阿兄在一家酒樓定了包廂,預定了一些菜,不過這蜀國不比上京城,你喜歡吃的那些是一概沒有,等回去以後,阿兄再同爹娘商議,給你好好補上一個生辰。”

字句之間,可見解青哲何其在意解清規的生辰,於他而言,清規始終是朵掌上嬌花,從前每一年可都是極其盼著生辰之日。

解清規挑了一身喜歡的衣裳,跟隨兄長前往酒樓。

這偌大的一間包廂裏,除了侍奉在側的書屹和祺安,就隻有他們兩個人,解青哲卻點了好些菜肴,簡直看得解清規眼花繚亂。

她勉強夾了一塊色澤鮮豔的肉到碗裏,忽然問道:“阿兄,這兩日你和先生都早出晚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有那麽忙麽?”

解青哲拿了一張大碗,正拆著螃蟹,聽見解清規此問,手上動作頓了頓,眸子不動聲色地往下低了一寸,不經察覺。

他笑道:“是啊,這蜀國初來乍到,確實有很多事情要打點,我負責軍中的,元大人負責朝堂上的。”

解清規並未察覺什麽異樣,不假思索頷首,這時兄長拆好了螃蟹,把那張碗遞了過來,雖然她早料到會有此舉,以往在家裏解青哲都是如此這般,有勞心的吃食都是備好之後直接給她方便,但還是欣喜非常。

她那張本就甜美的臉上露出抹了蜜的笑意,“多謝阿兄。”

沒過多久,二人用完了餐食,將要上街逛逛時,被密雲遮蔽無甚好看的空中倏忽間升起了盞盞孔明燈,數之不盡。

此情此景,與前世她困於常府之時所見如出一轍。

解清規走向露台,雙眸忍不住渾然被萬千燈火吸引地再也挪不開來,烏黑的水眸染成了明黃、朱紅,整個人魂牽夢縈。

漸入神時,她聽見了那道熟悉的如玉清冷卻又莫名橫生些許溫潤的聲音。

“小月兒,你可喜歡?”

解清規霎時轉身,包廂中阿兄、書屹和祺安盡數散去,空落落之中,唯有一點白朝她慢步而來。

是元疏。

解清規麵中還捎帶方才觀景浮現的笑意,心中難得舒暢,就連聲音都輕盈了不少:“先生?”

元疏頷首,頓足於她身側,這一次二人之間所隔,顯然不如之前疏離。

燈火闌珊尚在眼前,夏日溫熱的夜把氣氛渲染得曖昧不已,解清規久久未回過神,隻是此番吸引她目光的卻不是萬千燈火,而是眼前這個實在容冠中原的男子。

難道,這孔明燈是元疏放的?

元疏見她目光癡纏於己身,無奈輕笑,娓娓道來:“從五年前開始,每逢你的生辰,我便會點上孔明燈,不知,你可有留意到?”

原來如此。

解清規心頭湧起諸般暖意,似顫動,又似水麵漣漪點點,頃刻間,前世今生的動容與誤會都交織一線,最終纏成了她看不清卻得以實實在在摸到的什物。

原來,元疏從始至終都這樣將她放在心上,倒是她從前的試探與忌憚都不過是杞人憂天。

夜空無月,解清規眉眼便彎成了明月,隻是這月牙的尖尖,竟還帶著些露水,這是解清規襟起了淚,動容得心情難抑,下一瞬,她主動向元疏靠近,一把將他擁在了懷裏。

元疏的肩寬,解清規長得嬌小,雙手無處安放,便摟到了他的腰肢上。

解清規感動萬分:“先生,我一直都看著。”

不論五年前,還是五年後,她一直都看著,看著這十年來元疏的默默所為。

元疏不明所以,隻是區區點燈至於把小姑娘感動成這樣麽?但還是任由她抱著自己,夏日的衣衫單薄,很快他胸膛處的布料就被解清規的淚花點綴。

他依舊縱容,探手環抱住小紙人兒,以示回應。

解清規感受著這份溫暖,即便元疏的雙手依舊冰冷,卻比這叫人寒心的天地要沁人心脾得多,半晌,才從他懷中出來。

小廝不知是誰吩咐的,已經在方才這幾許時間,已經把菜碟撤了下去,盛了酒菜上來。

解清規想起元疏來時並未再以“郡主”“臣”同她講話,且分外主動地喚著“小月兒”,要知道從前他可是隻有在她意亂之時才會這般,遂有些意外。

她張了張口,斟酌措辭想問,元疏卻已做好察言觀色。

元疏去那桌上拿了一壺酒,小酌一口,“我知道,你不想和親,不想讓伏彀和黎鞅得逞。此事,不光將軍府勞心,我也會幫你,隻是,要你拿一件東西來換。”

“什麽?”有此一問過後,解清規又疑惑為何元疏隻給他自己拿了酒,又問:“為何沒有我的份?”

元疏卻隻答前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