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齊物論 第三十四章 宣慰勞軍

“前麵就是鐵扇關了!”有人指著前方雄壯的關卡叫了起來。宋玉叔聞言從馬車上掀開簾子,往手搭涼棚往遠處眺望,就見著群山逶迤,山勢雄奇之間,一座雄關傲然聳立。

這便是鐵扇關了,是大廣最為重要的關卡之一,不知道為大廣擋住了多少次敵人的進攻。隻是不知道,這回這鐵扇關又將如何?是繼續成為大廣的堅強屏障,還是成為禍亂大廣的源頭呢?

護送宋玉叔的是一隻百人隊的禁軍,盔甲鮮明,人數雖然不多,但卻精銳。不過這也隻是安安宋玉叔的心而已,相對於邊軍的數十萬精兵,再多的護衛也都隻是白搭。

除了這一隊禦林軍之外,還有著數十輛大車。朝廷派大臣宣慰勞軍,總不會寒酸到空手而去,總要帶著許多勞軍的物質。

大隊人馬還沒有靠近鐵扇關,就被守城的邊軍發現了。一聲吆喝,馬上就有著幾十騎騎兵衝了過來,揚起老大一片灰塵,在車隊麵前停下。惹得那些禦林軍的驕兵悍卒個個罵罵咧咧,這些畢竟地位太低,隻知道是護送禦史大夫勞軍,卻不會清楚其中的危險。畢竟邊軍也並沒有正式豎起旗號造反。

“你們是送糧?他娘的,”帶隊的騎兵軍官啐了一口濃痰,罵道:“狗日的,這麽多天才把糧食送來,想餓死我們啊。咦,這次送來的東西怎麽這麽少?你們是第一批人吧?”

“大膽!”禦林軍的小旗罵道:“當朝禦史大夫宋大人在此,還不趕快拜見!找死嘛你!”

宋玉叔心中一驚,暗惱這小旗怎麽會如此魯莽。卻見那邊軍軍官麵上震驚,連忙滾鞍下馬,半跪在地:“小的斥候首領宋寶參見大人!”

其他騎兵也應該都是斥候了,一個個聞言大驚,滾下馬來,納頭便拜。斥候首領甚至不少朝廷正經的軍職,隻是軍中職位。和正一品的三公大員差的不可以道理計。

宋玉叔這次稍稍鬆口氣,他雖然固執原則,但卻不是那種不怕死的亡命之徒,而是很珍惜美好生命。隻是當生命和他的原則相互衝突矛盾的時候,他更傾向於原則而已。此刻也微微鬆口氣,這些邊軍士兵對他如此恭敬,也就說明朝廷威嚴還在他們心中。

那麽就是鐵柱石還沒有收服鐵扇關的人馬,這些士兵都還是忠於大廣。起碼下層士兵都還是。想到這裏,宋玉叔的臉色緩和下來,溫言道:“不用多禮,本官是代表朝廷代表皇上來勞軍的!”

那宋寶是個粗人,對於禦史大夫隻知道是個大官,卻不知道究竟是多大的官職。見宋玉叔語氣溫和,不由大著膽子抱怨道:“朝廷也不知道怎麽搞的,都快一個月沒有送來糧草輜重了。弟兄們都要餓肚子了!”

宋玉叔微微一笑,這事情他知道。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朝廷控製軍隊,最大的手段就在於糧餉物質上。在傅說以前的那個世界之中,宋代以前,將領不僅管著兵馬,而且還要自籌糧餉,自造武器。甚至還有著地方的管理權限。這才有著尾大不掉之勢,一旦中央朝廷的權威下降,地方上就很容易割據,形成藩鎮軍閥局麵。這在中唐以後的節度使出現之後,達到了頂峰。

但是在宋代以後,就結束了這種局麵。開始有著各種製度來限製將領的權力,這就是傅說在冥土時候開創輪回之道時候一般。很多社會製度,沒有出來之前,任誰也想不到。但是在出來之後,卻都覺得如此簡單。

宋代製度雖然不完善,卻是有效的製約了將領擅權的局麵。在宋以後的時空裏,再也沒有形成過武夫當國,藩鎮割據。雖然結果就是將領的權力被最大程度束縛,導致軍事孱弱。

但是到了後世,明清時候,又吸取了宋代經驗。雖然還是壓製武將,但是手段卻比宋代高明許多,起碼武將在戰場上有了更大的自主權。其中最重要的手段就是用著後勤來約束,不讓軍隊有著太多的糧餉,就這一條就死死的掐住了軍隊的脖子。再厲害的軍隊也要吃飯,一旦軍隊造反,憑著他們手中那十幾日的糧食,根本不夠吃用。就算是抄掠平民,也是不濟事,一支十萬人的大軍要消耗的物質,簡直超過所有人想象之外,靠抄掠頂多隻能補充一小部分而已,頂多一個月整隻軍隊都要崩潰。

掐住後勤補給,現在這是朝廷唯一的依仗了!便是這次宋玉叔出馬勞軍,帶著的東西也不會太多。而且都是酒肉之類,算是“奢侈品”而不是“日用品”。要不然如果邊軍已經造反了的話,宋玉叔帶著大批物質過去,簡直是送羊入虎口。

軍中傳遞消息極快,整個車隊還沒有開到鐵扇關之前,關中守將就帶著手下迎接出來,甚至擺上了香案紅毯,鮮花灑掃。遠遠的趴伏在地:“末將,鐵扇關守將鎮國將軍毛大方拜見欽差禦史大夫宋大人!”

這鎮國將軍是從二品的將軍品級,但是宋玉叔可是正一品的三公高官。何況文武殊途,武將地位比不過文官,這個毛大方見到宋玉叔自然恭敬十分。

見到這般陣仗,宋玉叔算是完全放下心來,看來這回不用死在這趟差事裏了。宋玉叔和其他人不同,若是別人在這般情況下勞軍,少不得要撫慰為主,對這毛大方定要小心拉攏。

可是宋玉叔卻玩不來這麽一套,隻是道:“毛將軍可知道,為什麽朝廷的糧餉如此之久都沒有運到?”不等毛大方尷尬回話,就接著道:“那是朝廷疑心你們了!”

這話一出,毛大方身後的將領們都哄了起來。毛大方頓時冷汗就流了出來,心道這個禦史大夫怎麽不懂半點規矩,哪裏有這般說話的。不過想想這人是宋玉叔,心裏也就有些了然了。

宋玉叔這名字轟傳天下,可不是最近的事情。便是沒有傅說的時候,就以一封奏折規勸慶安皇帝,直接把慶安皇帝罵了一個狗血淋頭。當時這事情就已經傳遍天下。

慶安皇帝一氣之下把宋玉叔抓進天牢,幾次三番想要把這個給自己難堪,罵過自己的家夥給殺了。可是自從宋玉叔入牢之後,天天都有學生士子伏闕上書,請求皇上饒了宋玉叔。

慶安皇帝越是這般越是氣憤不過,但是也越不能殺了宋玉叔。好歹他也知道是自己理虧,真殺了宋玉叔,自己的名聲,後世的史書……所以在關押了一年多之後,最後宋玉叔還是被放了出來,趕回家鄉。

傅說當政之後,就把宋玉叔請了回來,做了禦史中丞。更在道宮大發雄威,殺了那年輕的殿中侍禦史的時候,大義凜然的站了出來,直接擋在了道宮執事的刀鋒之下。

“滿朝公卿無一語,小小禦使敢做聲!”這話從傅說口中吟出,立時便傳播天下。這小小禦使可不止說的是那位殿中侍禦史,還有眼前這位宋玉叔。甚至民間說書,都把這事情編成了故事來傳唱。宋玉叔的剛直不阿的名頭,連最下層的老百姓都知道。

剛才那些斥候騎兵,見到宋玉叔滾鞍下馬,如此恭敬。不僅隻是看在他的官職上,便算是宋玉叔如今是一個平頭百姓,站在這裏。那些廝殺漢子,也會誠心下拜。

下層的將領個個氣憤異常,都哄叫起來。而上層的將領們卻個個汗流浹背。一時間就沒有人維持秩序。便是那些廝殺漢子,也不是個個都是木頭疙瘩,腦筋裏麵都長滿肌肉。能混上一官半職的,也不可能有徹底的莽夫。他們哄叫了一陣,看著自己的上官不僅沒有喝止,而且個個汗流浹背的模樣,心裏便多少明白了幾分。

一時間,整個場麵都冷靜了下來。所有下級的將領都目露驚異的掃視著那些個上官。

大廣統治天下,垂三百載。大義名分深入人心。何況這又是朝廷最為精銳的邊軍,更是糧餉待遇極佳,甚至比京營兵也不會差了。而且對這些邊軍控製的也極其嚴密,不僅有著武將統軍,還有著禦使監察,甚至以前皇帝還會派出太監來監軍。糧餉輜重更是都控製在戶部手中,寧肯麻煩,一次也不過組織民夫送上十天半月的糧草。

這些下級將領更是從來沒有過造反念頭,心裏已經在盤算著,如果自己的上級真要失心瘋了,想要造反。自己一定不能攙和,要早早的劃清界限,更說不得要撥亂反正,把上官的腦袋割下來,獻給朝廷,證明自己的清白和忠心,萬萬不能讓這些亂臣賊子給牽連了去。造反可是抄家滅族的勾當,不僅自己要人頭落地,便是妻兒老小,甚至宗族也要跟著倒黴,是萬萬不能有半點的含糊的!

因此漸漸的都目露凶光,盯著了自家的上官們。那些知道些內情的高級將領,也不過兩三個,原本還有些首鼠兩端的意思。此刻見到這般光景,頓時心下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