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越是在人心難以的時候,時間過的越是緩慢。而鍾表已經劃過了淩晨時分,伊然夏卻睡意全無。

她就這麽仰視著明炎一,互相保持著沉默,互相等待著對方能夠給自己一個更加滿意的答複。

與此同時,明媚也風風火火的趕到了碧然山莊,打破了兩個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夏夏,你還好吧?怎麽才一天的時間,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明媚擔心的查看著伊然夏的傷勢,又是心疼又是難過。

深諳明媚或許會心急之下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明炎一即刻拉住她的胳膊,將她與伊然夏刻意拉開一段安全距離:“她現在身體還很虛弱,我們應該讓她好好休息。”

明炎一說罷,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同樣望著自己的伊然夏,“吳醫生說了,靜養是你現在最重要,也是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剛才說的那些話,你就別多想了。”

伊然夏的思緒似乎還飄散在遠方,她的心裏從昨天開始就憋了太多太多想要發泄和傾訴的話來不及說,可真正到了兩個人可以安心談天的時候,一切又不知從何說起是好了。

她就這麽看著他們從房間離開,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你這麽做就是在毀了她,她已經經曆過一次重生了,沒必要再去承受這麽多啊……”

“你以為我想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嗎?”

明炎一自然知道明媚在顧忌些什麽,但此刻大腦最混亂的人,正是他自己,而這些惱人的煩心事,他也隻能被自己的耐性慢慢消化幹淨,不能向任何人吐露。

“她現在人氣正旺,不少廣告商都急著想要和我們簽下她一年的代言,就連非零也著急的提了新的企劃案,準備讓伊然夏代言一款新的鑽戒,事已至此,你要如何向大眾說明這一切?”

近兩日明炎一無故消失,幾乎把傾顏大大小小的事物都堆在了明媚一個人的肩上,若是他真的隻是事出有因就算了,可如今不僅把伊然夏牽扯進了明家這個繁雜的大圈子裏,還害的她身受重傷險些喪命,明媚心底的氣就不打一處出來。

“我不管了,兩周後非零約好了要來談合同,還是那個叫尹曜的男人,你真的打算讓前任看到你把伊然夏折騰成這副模樣嗎?”

“人家隻是傷了女孩子的心,你倒好,差點兒把伊然夏的命都賭輸了!”

“夠了!”明炎一並不是不知道尹曜那個男人在計劃著什麽,隻是各種煩心的事情一並襲來,就像是某種預先策劃好的預謀一般,積蓄已久,就等待著一個絕佳的時機,將他們拉入無邊的陷進之中,無法自拔。

太陽穴的一陣刺痛,讓明炎一不由得皺起眉頭:“別跟我提到那個人的名字。”

“不然呢,你真的想要徹底封殺伊然夏嗎?”

明炎一這下總算是知道叛徒是誰了,該死的段景丞,閑著沒事幹竟然到處打小報告。

他雖是覺得多一個人的顧慮,心情會越加的煩躁,但畢竟明媚也不是外人,讓她知道這整件事情的原委也是遲早的事,不過,也許對於明媚來說,她會更加的抵觸與明啟南往來。

明炎一無奈的揉了揉眉心,轉而將辦公桌上一份才整理好的文件遞給了明媚,“聯係幾家你覺得靠譜的媒體,明天把它發出去。”

明媚驚詫又錯愕的看著那一份文件袋,裏麵隻有兩張配了圖的稿件,看起來就像是普通排版好的娛樂周刊報道一樣。

隻是稿件上麵的內容,卻讓人感到觸目驚心。

“當紅女星伊然夏不幸遭車禍,傾顏將全力挽救,還是順勢棄子?”

“怎麽樣,夠有衝擊力吧?”

生動的文字記述,以及伊然夏昏迷後接受傷口處理的組圖,讓人很難去懷疑這一則新聞的真實性。

明媚忽然覺得,若是沒有人通風報信告訴她實情,或許她也會單純的相信,總有一些意外,是隨時都會發生的,並且總有那麽一些人,會在某個不巧的時刻,撞上最倒黴的事情。

或許直到老爺子把碧然山莊和傾顏都攪的一團混亂之後,她才會頓悟到之前究竟發生了怎樣的事,又究竟有多少人,會像伊然夏一樣,受到如她一般,甚至更可怕的傷害……

“沒有人會去深究這場車禍的真假與否。”對於善後這樣的小問題,明炎一一向不擔心手底下人會出什麽岔子,“何況我已經叫人故意廢了兩輛車。”

他的語氣雲淡風輕,可明媚卻隻覺得背脊一陣陣發寒:“真是你會做出來的事。”

明媚心知這樣的手段並不妥當,但她除了默認明炎一的做法以外,也是別無他法。

這麽做,估計非零也會受益不少吧。畢竟這樣真實而刺目的新聞,的確會讓伊然夏變成現在最大的話題人物。

世人,一定都會討論伊然夏是否會被封殺,或是自主隱退的問題吧?

炎一,你怎麽可以用夏夏對你的真心來謀取利益……

明媚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做法或許是最簡單,同時也是能夠最快將伊然夏保護起來的方法,但這麽做,未必也太過殘忍了。

“另外,聯係JCHEN那邊發布會的人還是由你繼續擔著,暫時兼並的和鈴蘭合作一個月,沒有問題吧?”

明媚還在躊躇著今後該如何與伊然夏相處,該如何以建立在無傷害的基礎之上,撫平她的傷口,明炎一卻麵露不以為然的表情。

似乎他從來就沒有沉浸在自責與愧疚愛之中一樣,似乎他根本就沒有考慮到伊然夏在整件明家糾紛中,可能會無辜承受的巨大傷害。

“既然大老板你都那麽說了,我還有不從命的選擇嗎?”明媚無奈的癟嘴。

明炎一話雖是這麽說,但明媚接到他發出的資料時便明白了他真正的意思,他這分明就是將鈴蘭歸到了她的手下,日後鈴蘭所有的大小事務,也都歸她所經理了。

莫非,炎一也在關注著鈴蘭的私生活?

明媚忽而想起不日之前,伊然夏突然興起的向她打聽有關鈴蘭的事情,也不知道這兩個人的意圖是不是在一條線上。

明顯聽出對方牽強的口吻,明炎一低眸看著辦公桌上諸多還沒有閱覽的文件,一時又將心思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身上。

“過來搭把手。”他忽而看著腕表上的時間,站起身來拉扯著明媚就走下樓去,任憑明媚不明所以的驚愕與下意識的掙紮。

等到兩個人剛走下樓去時,便正撞上了端著餐盤準備上樓來的王媽。

“少爺沒必要親自下來的。”王媽看到明炎一,連忙欠身禮節性的行禮,“這些東西,最好都趁熱了喝。”

明炎一見狀,也快步上前端著餐盤,“該說辛苦的應該是我,這麽晚了還讓您勞心費力。”

餐盤剛一接近,明媚就能嗅到那一股明顯刺鼻的中藥味兒,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又將怪異的目光投射到明炎一的身上:“真看不出來,你還會體貼人。”

這些藥草綜合起來的味道,明媚並不是第一次聞到,而且每一次她都會像現在這樣,極其不適應的咳嗽一會兒,她很清楚明炎一是那種最討厭異味的人,就算平時某個人噴了一丁點兒廉價香水從他旁邊經過,他都會忍不住出去兜風一兩個小時,以重新呼吸到清新的空氣。

而現在,他竟然還端起了那兩碗藥湯,親自試著藥的溫度如何。

或許明炎一,也可以試著學會如何體貼人,而這一切,都是伊然夏教會他的。

明媚看著明炎一認真喝藥的模樣,忽而好像想起了十多年前那個還懂得照顧姐姐感冒生病的小男孩,她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明炎一會變得那麽的冷漠,那麽的不顧他人的感受。

不過至少,現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了。明媚期待著,臉上重新掛上了安心的微笑。

“溫度正好,王媽辦事確是讓人放心。”嚐過了藥湯的溫度和味道後,明炎一還是將藥湯連著托盤一起拿回了廚房。

“少爺,還有哪裏不合適的嗎?”王媽還沒來得及緩過神來,看著明炎一端著藥湯親自回了廚房,驚愕的快步尾隨上去,生怕出了什麽岔子。

“不礙事的,我自己來就好。”就連明炎一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他還要搶著攬在自己身上,“那個丫頭吃不得苦,也不能再繼續多吃苦了。”

就算再甜膩的糖分,也無法掩蓋藥物的苦澀,就像再多遍,也無法洗掉濃鬱的血腥味一樣,那些斑斑點點的紅痕,似乎早已透過表皮組織,漸漸融入了自己的血液裏。

它們無助的暴露在外,急切地想要找到一處避風港,急切的想要有一個人嗬護。就像此刻的伊然夏一樣,需要有人好好的關懷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