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儷儷,關於我的事……你就不要告訴其他人了。”

莫索西站在一簇吊蘭跟前,手掌輕托起翠綠的葉脈,眼底好似也湧動著一股如暖潮般的洪流,這份簡單的感動,幾乎同時將伊然夏也一並淹沒。

他回過頭來,將那份溫暖投射到她的眼眸當中:“我並不希望大家平靜的生活,再有過多的波瀾。”

伊然夏忽而覺得,他就像一個真正的隱士一樣,絲毫不豔羨外麵的世界。盡管那裏燈火璀璨,盡管那裏歌舞升平,也完全不會動搖他內心的平靜。

反觀自己,就像是活在一個完全不屬於莫索西的世界一樣,他們隻能夠互相觀望,直到相隔的海岸一點點沒過最後的地平線。

“我知道了。”伊然夏沒有理由說不,就連她這一次不請自來的打亂了莫索西寧靜而美好的生活,她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了。

“原本我自己過來,就已經打擾到你們了……”

這麽冒失的過來,或許會被一些暗藏在深處的娛記盯住,或許會讓鈴蘭好不容易掩蓋了許久的隱婚曝光於天下,或許還會讓更多的人攪入更大的困擾之中。

“傻丫頭。”

伊然夏還低著頭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釋自己近來的苦衷,一雙溫熱的大手就頃刻間護住了她的雙鬢。

莫索西親溺的順著她耳畔的長發,指腹輕柔的捏了捏伊然夏瘦削的臉龐:“怎麽樣,以前還嚷嚷著一定要減肥,現在知道瘦下來有多難過了吧?”

隻是一年不見,莫索西也並沒有想到,那個在熒幕前笑的明媚的姑娘,真正重新站在他的眼前之後,真的與從前大不一樣了。

“是我變醜了嗎?”伊然夏眼眶邊還有一絲的濕潤,她連忙抬起手臂抹去淚痕。因為還處在傷病療養期,外加不用出現在大眾眼前,算起來她也有不少日子沒有像之前那樣每天都頂著妝容的假麵出門了。

今天逃脫的太過倉促,幾乎讓伊然夏都忘記了自己本來的容顏,此刻的她,再一次與莫索西重逢的自己,一定特別的狼狽。

“那當然了,什麽小紅人伊然夏,哪兒比得上我們家儷儷的天生麗質啊?”

莫索西的回話還是那麽隨意,但他眼底的細膩和溫柔,也是少有人可及。

任憑伊然夏這麽多天的療養,外加她今天還穿了不引人矚目的深色套衫,可她言語舉止之間,一絲絲異樣的動作,都盡收於莫索西的眼底。

“真看不出來,原來你這個玩兒藝術的,還是個崇尚純樸的主。”伊然夏聽聞他這麽吐槽,忍不住抬起手來,自顧自的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肌膚。

由於今天實在是過於的倉促,她甚至連護膚霜都沒有擦,就這麽頂著一張不施粉黛的素顏狂奔在大街上。仔細回想看看,伊然夏方才的心有餘悸,也都變成了泡影。

是啊,她現在這麽狼狽,麵色蒼白而無朝氣,沒有化妝師的鬼斧神工,也沒有發型師的各種包裝。許久以來,她終於第一次活的像自己了。

想到莫索西最終竟然會和鈴蘭走到一起,其實也算是情理之中。盡管鈴蘭在娛樂圈也是遊走在高層的佳人,但她素來都是以淡妝,甚至素顏朝天的形象麵向大眾的,這樣恬靜而自然的美,能夠贏得萬千人心也是情理之中。

“就算你再怎麽變,你的骨子裏還是流淌著覃以儷的血液。”

莫索西見這丫頭失神的呆坐在原地,又遞了一麵小巧的梳妝鏡塞進了伊然夏的手心裏,讓她看清那一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龐。

那一張,她逃避了足有一年之久的,覃以儷的麵容。

“舞台再怎麽絢麗,也會有謝幕的時候。粉黛再怎麽奪目,也會有卸妝的時候。”莫索西兀自說著,站在窗台邊重新拿起水壺繼續愜意的澆起花來。好似一個生活閑適的隱世詩人,還會時不時的即興作詩一首。

“……但願如此吧。”

許多情緒在伊然夏的腦海裏盤繞糾纏,讓她理不清究竟怎樣的心緒才是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或許真的有人像莫索西一樣,他們會沉醉於短暫的紙醉金迷,但關鍵時刻,也能夠保持清醒的大腦,在危險來臨的前一刻全身而退。

但大部分人,他們往往都會選擇,緊緊抓住自己最美好卻又最虛偽的一麵,就算黑暗將他們淹沒,也要抱著自我麻痹的一份幸福直至沉淪。

就算知道美豔的外表也是毒素,她們還是會想要盡可能的讓這份美麗維持哪怕多一秒,哪怕美麗將她們反噬,汙濁了原本的純淨。

“既然鈴蘭不在,那這個……我就麻煩你轉交給她了。”

猶豫良久,伊然夏還是將緊攥在口袋裏的手鏈交還給了莫索西。

前幾日手鏈剛丟失,鈴蘭回來就傷感了好一陣,莫索西未曾想到,最終這條手鏈還會物歸原主,未曾想到撿到手鏈的人會是伊然夏,未曾想到他們之間的重逢,會如此戲劇而巧合。

莫索西手鏈的設計很是獨特,外加莫維硬是要讓他秘密設計非零的新品,這樣的偶然事件,發生的概率真可謂是微乎其微。若不是過去莫索西曾經送過一枚戒指給伊然夏,或許他們這輩子再見的緣分也是到頭了。

“真希望你們的幸福,能夠給我的生活帶來一些正能量。”

伊然夏一瞥牆壁上的掛鍾,不料時間竟然已經過去了許多,不知是忽然變天的天氣還是夜晚來的太過突然,就連窗外的景色,也變得越加昏暗起來。

距離伊然夏與班傑約定好回去的時間不多了,盡管這一次的逃脫並沒有讓伊然夏有足夠的閑暇去彌補自己這半月以來的空白,可能夠再次見到莫索西,她心底的創傷似乎也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撫慰了。

儷儷,你的傷究竟是怎麽來的?又是為了誰?

你覺得他真的值得你這麽為了他而犧牲嗎?

你……真的愛他嗎?

莫索西的目光終於從深沉的注目中收回,“一定會的。”他最終,還是沒能夠把憋在心間的諸多疑問說出口,隻是抬起手來,像從前那般再度輕柔的順了順她的發梢。

“時間不早了,我也不方便再多打擾了。”

或許這一別,就是永恒。伊然夏這麽想著,還是強忍著心底的苦楚扯開笑臉。“索西,我們以後……”

“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麵了吧。”

沒等伊然夏說到一半的話完全吐露,對方就搶先一步將兩個人未來的方向完全規劃好了。

伊然夏錯愕的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自己的台詞該如何編造。反倒是莫索西,還保持著悠然自得的表情,彎下腰將伊然夏剛穿過的拖鞋收進了鞋櫃。

“別看鈴蘭平時冷漠寡言的樣子,她也是很容易吃醋的。”男人淡淡一笑,隨後又將另一雙天藍色的拖鞋拿出來擺放在玄關口。

這麽幾個簡單的動作,讓伊然夏忽然懂了些什麽,心底不自覺的溢出一股暖流,不禁讓她有些羨慕鈴蘭:“走秀很辛苦的,別忘了晚上幫她按摩一下。”

伊然夏會心一笑,算是默認了雙方從此陌路以對的協定。她躬身係好自己的鞋帶,連一句再見都沒有,就這麽離開了莫索西的公寓。

她想,她或許直到為什麽莫索西會選擇假死,然後隱居於這座繁華都市的一角了。

直到出了小區的大門,伊然夏還眼神空洞的似乎在沉思些什麽,完全不顧腳下的路,和中央公園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不顧身後那輛赤色的跑車,就在她的身後緩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