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牛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背對著太陽,布上了一層揮不去的厚厚陰霾。
他沒有說話,一個字都沒有說,隻是那晦澀不明的視線在薑漁身上停留了一瞬,接著他轉身,走得幹幹脆脆,毫不留戀。
見狀,薑漁急切的揮開那書生抓著她的手,朝著陸大牛的方向使勁追去。
“大牛哥,你等等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聽我解釋!大牛哥......”
看著那個越走越遠的高大背影,薑漁百口莫辯,就連柳樹底下的那壇酒都忘記了,一心隻想解開這個不應該有的誤會。
什麽初戀書生,什麽一起私奔,呸!她根本就不認識他呀!
可陸大牛顯然是生氣了,根本就沒有等她的意思,所以即使薑漁用跑的,卻還是追不上那個腳程極快的男人。
尤其他走的是上山的偏僻小道,不常有人踏足,他經常在山上打獵,對於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熟悉的不得了,所以依舊健步如飛,不受地勢阻礙。
僅僅片刻,薑漁就被遠遠的甩在了後麵。
薑漁費了好大的勁兒都沒能追上,等追到最後,她的眼前已經沒有陸大牛的身影了。
懊惱的拍了自己一巴掌,薑漁茫然的環顧四周,又不死心的喊了幾聲,仍然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最後,薑漁隻能順著原先的路返回。
誤會已經產生,她自暴自棄也是沒用,還不如將眼下重要的事情做完,等晚上陸大牛回到家的時候,薑漁再和他好好的解釋。
相信到那時,看著她賣酒得來的成果,他一定能夠感受到,自己安安分分和他過日子的決心。
回到了柳樹邊,書生仍然等在那裏。
原本見薑漁果斷的棄他而去,書生心中頭一陣難過,可看到薑漁去而複返,他心中又湧起了無限的希望。
“小漁,你想通了對不對,那我們......”
可話還沒說完,卻被薑漁打斷了。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我們也不熟,請你不要叫我小漁,也不要再動手動腳,更不要提什麽私奔的事情,我有現在的生活和相公,日子過的很好,再見。”
說完之後,薑漁沒有任何留戀,將竹筒重新掛在身上,然後抱著那壇酒,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幫你......”書生原本想要追上去的,可是前頭的薑漁卻回過頭,語氣也不複之前那般柔和,冷漠而不容反駁的道。
“公子,請你自重!”
這句話有了效果,那書生雖然想追卻沒有再追,隻一臉受傷的表情留在原地,不知道心裏作何感想。
他想什麽,薑漁一點兒都不關心。隻腳下走得極快,巴不得趕緊離開這人的視線當中。
幸好,隻要再堅持一段路,就可以走到村口了,到時候坐上趕集的牛車,她也就可以歇一歇了。
薑漁不敢怠慢,抱著一壇子酒繼續往前,停都不敢停,就怕後麵那已經看不見的書生繼續追過來。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村子裏的另外一條小岔路,王翠蓮帶著她家兒子狗蛋去趕集,也同樣往村口走去。
三人便不期而遇,狹路相逢。
薑漁看了王翠蓮一眼,對於這個誣陷她偷東西的婦人,以及活活打死原主的狠心妯娌,她不打算打招呼,也沒有打招呼的意思,便目不斜視當做沒看到一般繼續往前,不予理會。
但王翠蓮卻不依不饒,一手牽著她兒子狗蛋,一邊朝薑漁輕蔑的掃去一眼,嘲諷道:
“喲,見了你嫂嫂就是這個態度啊,難怪人家說大牛賺錢了發大財了,不理我們這些人了哩!現在看來,果真是白眼狼啊,當初吃我家的喝我家的,到頭來便宜讓你們占去了,倒曉得給我甩臉色了哩!”
那陰陽怪氣的調調和尖酸刻薄的臉,薑漁看都不想看,就當做沒聽到一般,自顧自的走。
反正她就是不理會,能怎麽著?
見薑漁沒把她當回事兒,王翠蓮氣急,剛想要扯著喉嚨罵,但眼珠子一轉,又給忍住了,隻低頭看著自己兒子狗蛋,然後她悄聲道:“乖孩,有人欺負娘怎麽辦?”
狗蛋是個機靈的,眼珠子咕嚕嚕的轉了幾圈後,便也揮舞著拳頭叫囂:“娘,我給你出氣!”
王翠蓮自然合不攏嘴。
要是她親自出麵打罵薑漁的話,指不定在村子裏落下話柄,但是小孩子就不一樣了:小孩調皮搗蛋不懂事啊!
薑漁做嬸嬸的,還能和小孩子一般見識不成?
王翠蓮冷笑:這一招百試百靈。
有了當娘的默認,狗蛋當即朝著薑漁跑過去。
他到底是個孩子,就算想要欺負別人,也沒有其他拐彎抹角的方式,直接衝過去打算撞倒薑漁,就像往常欺負別的孩子一樣。
可是王翠蓮心裏卻清楚,這樣一撞的話,薑漁手裏報著的酒壇子必定摔成了渣,而一同倒地的薑漁就會被碎片劃傷......
到時候,隻怕是要見血喲......
但也就在狗蛋即將撞向薑漁的那一刻,走在前麵的薑漁就好像背後長了雙眼睛一般,輕輕鬆鬆的往邊上一側,躲過了他的大力撞擊。
而猝不及防之下,根本就刹車不及的狗蛋直接給摔了個狗吃屎。
剛好地上有快冒起來的石頭,狗蛋的下巴磕在了石頭上,劃破了皮,頓時疼得他大哭特哭。
“啊啊啊娘,好疼嗚嗚嗚嗚......”
這下可把王翠蓮心疼的不得了,當即撲過去將狗蛋給抱起來,然後像是一隻暴怒的母獅子,一雙吃人的目光看向薑漁,王翠蓮惡狠狠道:“賤蹄子,你敢動我兒子?我要跟你拚命!”
說完,她當真朝著薑漁撲過去,那張牙舞爪的模樣,恨不得撓破她的每一寸皮膚。
薑漁沉下臉來,正準備將手裏的酒放下好應付這瘋婦人,哪知這時,柳嬸冷冷的聲音率先傳了過來:“幹什麽幹什麽,大清早的就想要打架是不?”
不得不說,作為村長的侄媳婦,柳嬸一家在犀牛鎮頗有威望。
柳嬸一出麵,王翠蓮自然要顧忌幾分。
但她即使收回了手,卻不甘心就這麽放過薑漁,於是王翠蓮便不依不饒的罵道:
“柳嬸,你來的正好,這個賤蹄子把我兒子打成這樣,你看看,下巴出血都破相了!這看大夫抓藥和受驚嚇的錢,總要這賤蹄子賠給我!不然即使是村長來了,我王翠蓮都不依!”
“......”薑漁知道,自己是被王翠蓮給訛定了,隻怕今天這事兒,不花點銀錢根本就沒辦法脫身。
想到這,薑漁也很憋屈。
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明明是她們母子想要對她下黑手,她正當防衛有錯嗎?
就算狗蛋摔倒,可也是他自己摔的,她從頭到尾碰都沒有碰那孩子一下。
隻是......遇到這樣的人,就算她再占理,也是有理說不清的。
也就在她無奈之下,一邊的柳嬸倒是嗬嗬笑了兩聲,然後挑著眉毛看向了王翠蓮,問道:“大山家媳婦,你倒是說說,你準備訛多少錢?”
柳嬸說的不是要多少錢,而是“訛”多少錢。
王翠蓮聞言不高興了,叉著腰叫喚:“柳嬸,你這話可不對,我家狗蛋哭成這樣,這傷得有多疼啊!凡事總要講點理吧,這小賤蹄子傷了我兒,自然要賠錢,這天經地義!”
“喲,你還知道天經地義?”
柳嬸冷笑一聲,輕蔑的掃了她一眼,毫不客氣道:“我勸你還是要點兒臉吧!別整天跟村口那家的大黃狗一樣,逮誰咬誰!”
王翠蓮被罵出火氣來了,剛要頂嘴,卻聽柳嬸接著又道:“行了行了,帶著孩子該幹嘛幹嘛去吧,我剛剛又不是沒看見,是你挑釁在先,還唆使狗蛋使壞,故意去撞人家,這下好了,自己吃虧了吧!”
聞言,王翠蓮簡直氣得肺都要炸了。
難道要她生生咽下這口氣,吃下這個啞巴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