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正大人這一喝,把邊上圍觀的村民們都給喝得齊齊一震。
是啊,說來說去嫌疑最大的,就隻是薑國柱而已啊,畢竟馬香蘭可是陸忠海的婆娘,再怎麽說,都不可能是她在說謊吧?
反倒是薑國柱,因為逃避殺人的事實,所以故意找的種種借口!
越這麽想,便越是覺得有可能。
甚至說得多了,漸漸就變成了真的......
邊上的孫氏給嚇得頭發懵,隻知道掩著嘴哭,一個勁的搖頭卻又不知道到底應該說什麽,才能洗得清自己相公身上的汙水。
薑國柱被氣得捏緊了拳頭,一雙含著憤怒的雙眼便看向了裏正大人。
在他不說的時候,所有人都把他當成殺人犯,在他說出了真相的時候,所有人還是把他當成殺人犯。
為什麽?
還不是因為這位裏正大人在給他‘秉持公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薑國柱咬緊了壓根,冷冷蹦出一句:“我說過,這些不是我做的。”
“笑話!”
裏正大人冷哼一聲,“在人犯了錯誤的時候,往往想著的都是怎樣去狡辯,你現在難道不是在狡辯?而且你的這些說辭,漏洞太多,根本就沒有半點信服可言!”
薑國柱還準備理論,卻是薑漁從地上站起了身,隨後她看向裏正,不卑不亢,從容不迫的開口道:“大人,我覺得您確實言之有理,但是什麽都沒有查探的情況下,就這麽說實在太過於武斷。”
“哦?”裏正大人輕蔑一笑:“那你一個婦道人家倒是說說看,怎麽個不武斷法?”
自動忽略了那句帶著鄙夷和嘲諷的‘婦道人家’,薑漁環顧著院子看了一眼,然後淡淡說道——
“這樣吧,我們不如檢查檢查這院子,看看這院子裏有沒有另外一個人出現的痕跡,因為我懷疑,事發當時,還有第三個人,以及......第四個人的存在!”
說完後,薑漁直接看向了婆婆馬香蘭。
馬香蘭原本在哭,卻被薑漁的話吸引,不由自主的看向她時,就看到了麵前盈盈而立的少女眼中,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馬香蘭心裏瞬間一個咯噔。
她很明白薑漁此時此刻的眼神代表著什麽。
她是在威脅她。
因為薑漁親眼看到過她和田富貴的苟且之事,就像是上一次薑漁逼著她承認那根簪子是她偷的一般,同樣是這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人心裏發毛。
隻不過這次的性質和偷簪子不同,所以她絕對不會妥協的!
如果薑漁真的將她的醜事給捅出來,那她就來個死不認賬!
就不信了,這小丫頭還真有這個本事,能逼得她開口不成!
馬香蘭想到這,心中便也放寬了一些。
而薑漁一眼過後便也收回了視線,就好像剛剛她並沒有和她有過眼神接觸一般。
馬香蘭有幾分摸不著頭腦。
她不懂薑漁到底是什麽意思。
但這時,薑漁已經再一次開口了——
“我公公陸忠海死得不明不白,到死那一刻都沒有閉上眼睛,你們說說,他難道就不冤枉嗎?難懂不需要給他一個公正嗎?若是我們揪出凶手,則可以告慰他的亡靈,可若是抓錯了人,那麽九泉之下的公公,隻怕都不得安生!”
薑漁這一番話恰到好處,於情於理於眾人而言,聽得都挑不出個錯來。
尤其是裏正大人,他眼神訝異的看了薑漁一眼,似乎是沒有想到,她這個‘婦道人家’一開口,就鎮住了全場。
一席話精簡且可圈可點,句句都說在了點子上,說在了人的心坎上。
於是裏正大人便點了點頭,饒有深意的開口公布了一句:“那好,為了還原本樁命案的一個真相,不冤枉任何一個人,我決定,召集人手開始盤查,並且搜集所有的人證、物證!”
願意查,就說明薑國柱還有翻身的機會。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薑漁鬆了一口氣,然後看向了自家哥哥,卻見薑國柱眼裏同樣閃過一抹慶幸,再一轉頭,隻見孫氏眼裏同樣有著劫後餘生的放鬆,和對薑漁的一番小小感激。
但哪知這樣的喜悅僅僅隻維持了幾秒鍾,在眾人背後,一道驚慌驚恐的聲音大聲的喊道——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縣衙的衙役來人了!”
這句話剛剛落地,就有四個穿著同樣衣裳的衙役,手裏提著刀從人群外走來,周圍的人見狀,哪裏敢得罪?
於是便紛紛後退,讓了一條路來。
四個衙役徑直走到裏正麵前,冷聲問道:“我們奉命前來抓捕薑國柱,這裏,誰是薑國柱?”
衙役口中的奉命,又能奉誰的命?
自然是縣衙裏的知縣大人!
而這個事情一旦上升到縣衙去審,那對於薑國柱而言,便會極其不利!
剛剛才短暫開心了幾秒鍾的孫氏聞言,無法接受眼下這個局麵,她頓時又哭又笑,接著腿一軟,整個人便暈了過去。
“湘湘!”薑國柱一把將孫氏給抱住,接著又氣又怒,但更多的卻是心疼和自責。
薑漁看向了那幾個衙役,出言問道:“幾位官爺,請恕小女子一問,你們是奉了知縣大人的命令而來嗎?”
衙役雖然不耐,卻也點點頭。
接著薑漁又問:“那知縣大老爺,又是怎麽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呢?”
原諒薑漁有這樣的疑問,主要是因為,她所懷疑的第三個人就是田富貴,她甚至懷疑田富貴就是殺了公公陸忠海的凶手!
隻不過不湊巧的是,自家哥哥為了尋防火賊,無意尋到了陸家門口便被他們當成了替罪羊!
所以眼下的薑漁就是在懷疑,這麽多圍觀的村民當中,田富貴並不在,那做賊心虛報官的人,是不是就是田富貴?
衙役沒好氣的掃了她一眼,不耐煩道:“自然是有人報官,我們知縣大人才知道的,你一介草民,哪裏的那麽多問題?去去去,別擋著我們哥幾個兒辦差事!”
說完,衙役又將眼神投向了人群裏,不耐煩的再次開口問道:“這裏,誰是薑國柱?”
“我就是。”
薑國柱將暈過去的孫氏推到薑漁手裏,然後不緊不慢的朝著那四個衙役走去。
“哥哥!”
薑漁在背後輕聲喚了一句。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此時此刻薑國柱的背影,她心酸的想哭,更是有種無力的憤怒和委屈。
為什麽。
為什麽明明知道自家哥哥是冤枉的,是受了汙蔑的,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力證自家哥哥的清白?
察覺到薑漁聲音裏的小小顫抖,薑國柱回過頭,露出了一排整齊的大白牙,一如往常般爽朗的笑道——
“妹妹別怕,我薑國柱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高堂對得起爹娘,左右對得起兄弟。我這一生清清白白,雖不說頂天立地,但至少無愧於自己,無愧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