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四章 朝陽門
曾國荃、馮子材、馬新貽三支軍隊飛速向前，隻用了幾分鍾就殺到了朝陽門下。但是到了門下，他們卻傻了眼。
原來此刻飛揚的塵土已經落下，朝陽門那雄偉的身姿依然傲立，絲毫沒有塌陷的徵狀！這些炸藥竟然沒有炸動朝陽門！從朝陽門下往前方上千米的地方，則是出現了一條大溝。這條大溝是地道被震塌所留下的，看來這條地道是廢了，整個工程成了無用功。
不過，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朝陽門雖然沒炸塌，但是旁邊的城牆卻倒塌了一塊。那塊城牆在朝陽門西側六七十米的地方，此時已經徹底坍塌，缺口約有十幾米二十米的樣子。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馬新貽離那個缺口最近，此刻見狀連忙率領大軍向缺口殺去。曾國荃和馮子材自然也不肯落後，連忙摧動大軍迅速前進。
再說城樓上的侍王李世賢和循王魏超成，他倆當時正好在爆炸的最中心，被這炸藥一炸，二人感覺天旋地轉，耳朵也被震得嗡嗡直響，宛如世界末日一般。
但是這兩人都是百戰老將，片刻之後就知道事情不好，這才想明白，原來清妖挖地道不是準備進城的，而是要埋炸藥炸城樓！
稍微穩定之後，他倆才驚喜的發現，可能是清妖的炸藥量不夠，也可能是朝陽門太過堅固，此刻朝陽門城樓依然聳立！
但是片刻之後，李世賢就發現，城樓雖然沒事，但是有一塊城牆卻塌陷了。李世賢連想都沒有想，立刻命令大軍前去支援，又派數百人去飛速去補那個缺口！
補上缺口也不難，其實就是用大石頭從沒有塌陷的兩側往塌陷的地方砸罷了。隻要把高度殿起來，清妖也就進不去了，再然後就可以再派工匠連夜修築新城牆。
但是清妖不會給他們機會把這個缺口堵上的，清妖一定會利用這寶貴的時間奪取這片地區的控製權，進而攻陷朝陽門！朝陽門一旦失陷，天京就門戶洞開了。
知道事情緊急，李世賢和魏超成親自上陣督戰。
這時候，離炸藥爆炸已經過去了七八分鍾，馬新貽的大軍已經殺到了缺口處。
李世賢脫了衣服，赤膊上陣，執刀高呼：“兄弟們，天國全靠你們了，此處一旦失落，天王則危矣！生死成敗全在此一戰！”
魏超成也高呼：“兄弟們，為了天王，為了天國，咱們和清妖拚了！”
“拚了！”數千上萬人高聲齊呼。
當然，所謂的拚了，是魏超成鼓勵小長毛們去拚，而不是他自己去拚。
眾長毛被鼓動的熱血沸騰，源源不斷的湧向缺口處，和對麵攻來的清妖廝殺在了一起。雙方都是冷兵器部隊，使用的盡是砍刀、長矛之類的武器，所以這一殺起來，就是血肉橫飛的場麵。
在城牆缺口的前方數十米處，大約一兩千平米的地方，竟然聚集了上千人馬，密集程度駭人聽聞。越是密集，廝殺越是慘烈。但是因為缺口過小，導致雙方都不能將主力投放過來，隻是進行較小範圍的廝殺。
李世賢趁著這個時機，連忙催促軍隊抓緊修補城牆。
缺口不大，過了兩刻鍾，也就是半個小時之後，缺口處就堆滿了大石頭，整個缺口隻剩下不到五米的空隙了。
“兄弟們，想要榮華富貴的就殺啊！”馬新貽見狀，不禁紅了眼，大聲高呼：“本官保證，第一個進城的，賜三品頂戴，賞黃金千兩！”
清兵聞言，士氣大振。三品頂戴，黃金千兩這個賞賜相當於什麽？相當於在後世有人在戰場上對著小兵喊：“兄弟們，第一個進城的，直接擔任副省長，並且獎勵現金一千萬，還是美金！”
權力和鈔票到底能有多大的威力？反正李明峰自己也是見識過多次了，此次也是一樣，聽到這種賞賜，眾士卒都紅了眼，瘋狂的往缺口衝，都想第一進入天京。
其實他們根本沒有仔細想過，真要第一個進了天京，他們還有活路嗎？城內十幾萬長毛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他！
不過，此刻好像沒有人想這些，大家都隻想著真金白銀，都想著頂戴烏紗，哪裏還管的其他？
也正因為如此，馬新貽才敢漫天開口，隨便許諾。反正獲獎的人鐵定是一具死屍，也不會有活人來讓他兌現諾言的。
清兵這邊士氣暴漲，長毛的壓力卻陡然增加了。因為缺口逐漸合攏，所以導致城內的長毛和城外的長毛之間被城牆重新隔住，城內的援軍的增援速度越來越慢，逐漸的，城外的長毛死的人數比城內出來增援的人數要多。這樣一來，城外長毛越來越少。而清軍卻源源不絕的衝了上來。
這時，曾國荃和馮子材也帶兵趕到了。但是，隨著最後一塊巨石的落下，城牆缺口徹底的堵上了。城外的長毛和清兵都失去了進城的機會！
“媽的，殺光他們！”曾國荃見狀，不禁大怒。
眾清兵見到升官發財的好機會丟了，同樣也是惱怒非常，不禁將怒火發泄在了城外這幫被拋棄的長毛身上。
這幫城外的長毛，看到失去回城的機會，自己先就慌了，失去了鬥誌，又怎會有戰鬥力？片刻之間，就被清軍砍倒數百人。
“放箭！”李世賢見狀，連忙下令。
此刻有數千清兵都在城牆之下，使用弓箭確實是能對清兵造成最大傷害。
“大人，下麵還有咱們的兄弟！”有將領提醒道。
現在下麵兩軍交著，分不清彼此，如果大規模使用弓箭，必然會誤傷到自己人。
“顧不得了！快放！”李世賢道。
城牆上有弓弩手數千，得令之後，立刻彎弓射箭，對城下的數千人進行無差別攻擊。清兵是準備等著朝陽門塌陷然後再大搖大擺的衝進城的，所以根本沒預料到會有這種情況出現。
他們拿得都是攻擊性的大刀長矛，沒有拿盾牌，在弓箭打擊之下，他們完全沒有任何的防護能力。
這一頓箭雨，頓時就將城下的士兵無差別的射死無數。八千弓箭手連射四五波，城下站著的士兵立刻減少了三分之一。
“撤退！”曾國荃、馮子材、馬新貽一起高呼。
三將見到此等情狀，知道今天的攻城行動肯定是失敗了，再留在這也除了受到更大的損傷之外，也沒有任何用處了。所以也不戀戰，直接帶兵回營。
城牆上的弓弩手又射殺了數百人之後，清兵逐漸撤離了弓弩的打擊範圍，返回了本陣。城下隻剩下了數千具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此戰爭奪太過激烈，廝殺都集中在這一小塊區域，屍體也都堆成了好幾層。
“放吊籃！”看到危急暫時緩解，李世賢下令道。
此刻城牆之下，還有數百幸存的長毛，雖然多數都有傷在身，救他們回來對天京也是個拖累，但是李世賢也不能當著數萬將士的麵，放棄他們不管。
隨後，城牆之上就放下了十幾個吊籃，受傷的太平軍互相攙扶著，上了吊籃，一個又一個的被送到城牆之上。
進了城之後，他們都被送到城內治療休養。隻不過，在這種醫療條件下，這些人不死也要殘廢，他們休想再有上陣殺敵的一天了。
李世賢大約估計了一下，這次天軍在區區的半個時辰之內竟然損失人馬超過兩千！但是清兵損失更大，當在三四千以上，甚至更多。
不過，李世賢卻沒有絲毫的高興。因為這次清軍的計謀已經暴露了，他們是準備使用火藥炸城牆！幸虧上帝保佑，才讓朝陽門安然無恙，若是火藥量增加一倍，或者三五倍，那後果就不堪設想！
發覺敵人意圖之後，李世賢、魏超成連忙進城向天王匯報，尋求解決之道。
李世賢進天王府去匯報戰況，曾國荃這邊也同樣在苦著臉給曾國藩解釋。
“責任在我，沒能盡快借著缺口攻進城去，反倒死了這麽多弟兄！”曾國荃垂頭喪氣的說道。
“不幹你的事，是咱們火藥弄少了。”曾國藩說道，“哎，這次偷雞不成蝕把米，咱們的計謀反倒讓長毛知道了，以後恐怕他們也會有反製措施。”
曾國荃不服氣的說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咱們的地道也不挖進城去，諒他們也沒什麽好對策！”
李鴻章皺著眉頭說道：“朝陽門這條地道已經炸塌了，不能再用了。但是剩下的三條也會在二十天之內修建完成，下次咱們一定要多準備炸藥，一次成功！”
曾國藩點了點頭，表示讚同，轉身對身旁的曾國華道：“老六，你迅速帶人到各處搜集火藥。這次無論是用買的，還是用搶的，一定要多多的弄。你把附近幾個省的全部火藥都弄過來才最好！”
曾國華一抱拳道：“是！”
曾國藩看了看眾人，下令道：“各軍暫且回營吧，咱們兵力都集中在了此處，而其他各處空虛的很，不要讓長毛借機鑽了空子！”
眾人齊聲應道：“是！”
李明峰也沒料到，竟然是這麽個結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隻好下令大軍返回營地。剛剛抵達營地，李明峰的親兵就來通報，說是參將秦誠求見。
李明峰一聽，竟然是多年未見的秦誠求見，心中也是有些激動，連忙讓人放他進來。
幾分鍾後，一個年近五十的官員大步走了進來。此人身穿三品朝廷武官官服，頭戴藍頂子，老李注意到，頂戴後麵掛有花翎，看來秦誠這些年立功不少。
“卑職秦誠參見欽差大人！”秦誠一進來，立刻給李明峰打了一個千。
李明峰見狀，端坐在大椅之上半響沒有吭聲，過了三四分鍾之後，直到秦誠已經發白的鬢角隱隱見了汗水，老李才笑著說道：“秦大哥，數年不見，風采更勝往昔啊！”
“謝大人誇獎！”秦誠躬著身子低聲說道。
其實李明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內心也是十分激動。畢竟他是自己到這個年代最早結識的一批人，而且秦誠還救過老李的命，若非秦誠此人太過勢力，李明峰倒是很願意和他成為至交。
“坐吧，秦大哥，你我已經有三年沒有書信往來了吧？我還以為你把我給忘了呢！”李明峰麵帶微笑的說道。
秦誠聞言，麵露委屈：“秦某哪是那樣的人？大人對秦某的栽培，秦某日日謹記，從來不敢有絲毫懈怠。這幾年卑職一直在戰場上廝殺，軍務太過繁忙，所以才忽略了和大人之間的書信往來！但是在卑職內心之中，卑職一直把自己當成大人的家奴！”
李明峰笑著答道：“嗬嗬，是本官多心了。”
實際上老李太過了解秦誠這個人了，此人為了升官，竟然冒險到天地會臥底，後來又為了立功，拚著性命將自己從大成國帶了出來。到後來，他看到老李和柏貴那種一品大員都能平輩論交，不禁生出了投機的心理，竟然要給老李當家奴。
這一切的一切，都證明秦誠就是個官迷。以前他看到老李順風順水的，也就甘心給老李幹。但是直到三年前，秦誠靠自己的本事當上了參將，而老李當時是壽春總兵，兩人之間已經差距不大，秦誠覺得，完全可以和老李分庭抗禮了，所以也就斷了和老李的聯係。
隨後的三年，老李雖然飛速升官，一直做到了直隸總督。但是李明峰和朝廷關係非常惡劣的事情也是天下官員所共知的。秦誠認為李明峰官位雖高，但是並不穩定，所以還是沒有和李明峰恢複聯係。
直到最近，李明峰竟然封了侯，而且做了剿撚的欽差大臣。這一切的動向都表明，朝廷或者是非常信任李明峰，或者是得罪不起李明峰。無論是其中的哪點，都證明李明峰是前途無量的！
大樹底下好乘涼，秦誠自然會又生出繼續給老李效力的想法。
李明峰心中知道事情原委，卻也不點破，秦誠現在在老李的眼中，就是螞蟻一隻罷了，要他死，他就死，要他活，他就能活。所以老李也沒必要和這麽一個人物計較。
“秦大哥，今日你來，可是有事？”李明峰笑著說道。
“是的！”秦誠應道，“前幾日韋誌俊大人到我那去小住了一日，此事李大人已經知道吧？”
看到老李並未吭聲，隻是點了點頭，秦誠繼續說道：“那次我是去湘軍那領功的，到湘軍那見了九帥之後，我就和九帥說，在路上見到馮子材帶著親兵從湘軍大營的方向出來，看樣子是要渡江南下！”
九帥就是曾國藩的九弟曾國荃，底下人都這麽稱呼他，當然，老李的地位高，稱呼曾國荃一聲老九就是給他的麵子了。
經秦誠這麽一提點，老李忽然記起來了這碼事。當初李秀成剛剛逃脫，曾國藩將眾人都召集到了他那，眾人議了一陣子這個事之後，曾國荃突然跑了進來，對這曾國藩一陣耳語。曾國藩聽後，非常反常的將眾人扔在大帳，他自己則跑了出去。
聯想起蛛絲馬跡，老李斷定，當時曾國荃肯定是向曾國藩轉達了秦誠的“供詞”。
馮子材的大營在江北，他還是堂堂的一品提督，正常情況下他是不可能離開軍營帶著少數隨從渡江的。除非，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明峰眯著眼睛，盯著秦誠問道：“你和馮子材有仇？”
秦誠無奈的說道：“不是我和他有仇，是他和我有仇！因為我殺了陳開，所以他最近兩年一直找我的麻煩。他是廣西提督，我是廣西的參將，正歸他管。若不是他有意打壓，我現在也該是總兵了！”
秦誠組織團練之後，屢立奇功，最終竟然斬殺了大成國的最高領袖，天地會總舵主陳開！按理說這可是天大的功勞，秦誠憑此功勞，做個總兵很正常。但是因為馮子材從中作梗，所以秦誠隻撈到了一個參將。
馮子材和司馬平一樣，年輕的時候都是天地會成員。馮子材曾經受過天地會總舵主陳開的大恩，所以降清之後，他也不肯參加剿大成國的戰鬥，隻肯剿長毛。
秦誠雖然是出於立場的原因而殺了陳開，但是馮子材卻記恨在心，處處尋找秦誠的麻煩，想要弄掉他。但是秦誠的功勞太大，而且又是擁有自己軍隊的實力派，馮子材也隻能在背後用招，明麵上，他也拿秦誠沒有辦法。
秦誠雖然故作不知，但是實際上，他也在尋找時機，報複馮子材。
李明峰皺著眉頭問道：“曾國藩能信你說的嗎？”
馮子材是典型的朝廷派係的人，他沒有任何理由要救李秀成。在李明峰看來，這個誣陷應該起不到作用。
秦誠不在乎的說道：“管他信不信呢，反正卑職是說了，對咱們也沒什麽損失，而且還讓曾國藩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馮子材的身上。”
看到李明峰陷入沉思，秦誠連忙說道：“此事我擅自做主就給辦了，還望大人原諒。”
李明峰道：“沒事，你辦的正對！”
李秀成走脫一事，凡是有點智慧的人，就知道肯定有內鬼響應。否則江北沒有一個長毛，李秀成自己又身受重傷，他如何能夠逃脫？
內鬼是那支軍隊的這個問題，肯定會讓曾國藩費勁了腦汁。其實讓老李自己站在曾國藩的角度來分析，應該是常勝軍有最大嫌疑。
首先，現在能和湘軍平起平坐的，隻有常勝軍。湘軍一倒，曾國藩一完蛋，常勝軍是最大受益者。而且，韋誌俊、司馬平兩人又和李秀成關係不錯，常勝軍中還有上萬投降的長毛，鋒銳軍中更有大半是剛剛投降的長毛，他們可都是高危人群。
常勝軍救李秀成，既合情又合理。若是秦誠不出來攪和這麽一下子，恐怕曾國藩最懷疑的就是常勝軍！
看到李明峰沒有交代的了，秦誠說道：“那我先退下了！”
“你還是不要加入常勝軍了！”李明峰突然說道，“南邊還是要有咱們的力量的，現在朝廷很關注我，要是讓鬼子六知道你是我的人，恐怕你也會受到打壓。現在你沒有任何派係，容易發展。你放心，我會動用朝中的力量，讓你盡快升上來的。”
說到這，李明峰略微停頓了一下，隨即說道：“唔，廣東巡撫是湘軍的，那我會盡量為你謀得一個廣西巡撫。你手底下的都是落後的軍隊，不如洋人的西式軍隊厲害，我會支援你一萬條火槍，三百門火炮。”
秦誠本就是兩廣的人，他的功勞都是記錄在案的，雖然馮子材打壓他，但是他的功勞卻是記錄在案的，誰也抹不掉。這次隻要老李在旁邊幫幫忙，在攻克天京的時候讓幾個功勞給他，讓他多抓幾個太平天國的王，朝廷再查到他昔日的功勞，他升任廣西巡撫是在情理之中。
秦誠聞言，喜不自禁，連忙跪下，恭恭敬敬的給李明峰磕了三個頭，激動的說道：“謝大人！大人對秦某真有再造之恩！秦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大人！”
從參將到巡撫，起碼相當於升了兩級，甚至是三級。做到這麽高級別的官，一次還能躍升兩三級，這絕對能讓所有的官迷都把命都送出來了。
李明峰又道：“為了不讓人懷疑，你還是掏些銀子到保定去買武器吧，我可以借給你兩百個教官，幫助你培訓軍隊。”
秦誠跪在地上說道：“謝大人！”
李明峰笑著說道：“你先回去吧，讓人發現你總往我這跑，會引起疑心的。”
秦誠道：“是，卑職告退了！”
PS：兄弟們，昨天更了八千，今天更了一萬，不容易啊，大家砸點鮮花支持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