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赴死

長毛如同無窮無盡一般不停攻營，逐漸的有些已經能攻上營寨。此處畢竟不是城池，所存糧草，軍器並不多，到現在，箭支就已用個七七八八，而且營寨逐漸被火炮轟的有些破損，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

李續賓見此情形，親自執刀，高呼到：“如此下去，不消到得天亮，營寨必破！續賓願出營與長毛死戰，解營寨之危，有願隨我去的嗎？”

孫翰東第一個站了出來，高呼：“我願與大人同生共死！”

隨後，湘軍眾人都高呼要出營殺賊，李續賓止住曾國華道：“國華老弟，你乃曾公托付與我，續賓不死，必不會讓你身赴險地。你也不必多說，可帶傷殘兄弟留在營中！”

曾國華隻好含淚應了。

李續賓率孫翰東等湘軍眾將士，約兩千人，都放棄軍馬，手執砍刀，長矛，準備出營廝殺。

這時，李續賓將李明峰拉到無人處說到：“明峰老弟前來救援，本是與續賓有天大的恩情，可續賓卻連累老弟身處死境，哎！”

李明峰趕緊接口說道：“大人不要說這話，今日你我共同禦敵報國便是！就算天不佑我，戰死於此，也算為聖上盡了忠，正是死得其所。”李明峰心裏罵的狠，可是嘴上還得說漂亮話。

聽了李明峰如此說，李續賓虎目中隱見淚光：“咱們熱血男兒，不說那女子婆娘的話語，今日我隻求你一件事，不知你可否答應？”

“李大哥讓兄弟上刀山下油鍋，兄弟也絕不含糊！”李明峰拍著胸脯道。

“我也不讓你上刀山下油鍋，隻求你將國華老弟救出三河，帶回曾公身邊，也算續賓死而無憾。”

“如今長毛圍的如此之緊，如何能逃的掉？”李明峰苦笑著說，

“我與眾兄弟殺將出去，本就存了死誌。這些軍馬都給你們留著，等到我們殺出一條血路，將長毛注意力吸引過去，你們覷的便宜，就速速逃走！”李續賓說到。

聽了這話，李明峰也不禁心中一痛，這李續賓真是條漢子。此時李明峰才仔細的瞧了瞧李續賓，在明滅不定的火光照耀下，這個四十歲的湖南漢子，蓬頭垢麵，滿臉血汙，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李明峰，等著他的答複。

李明峰此時才明白，為啥上了戰場的戰友關係都是那麽的親密，這種感覺真是太特殊了，無法言傳。

“好！隻要明峰不死，定要將曾大哥帶出此地！”

李續賓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對著已經整裝完畢的兩千餘湘軍精銳喝到：“今日我等雖處絕地，卻不能讓長毛小瞧了湘軍！我李續賓之名，長毛聞之膽寒，今日即使身死，也不能讓老子的威風墮了！”

眾人齊喝道：“不墮威風！不墮威風！”

“開營門！”

李續賓一手執旗，一手提刀，第一個衝出營門，殺了出去，隨後湘軍兵勇，如潮水一般也跟著殺將出去。

營內隻留下了洋槍隊和一幹湘軍受傷士卒，李明峰下令緊閉營門，防止長毛趁機殺入。

再說李續賓率眾殺出，也不回頭，直奔‘陳’字帥旗殺去。長毛萬萬沒有想到，湘軍竟會主動殺出，一時間被砍殺無數。

李續賓之名，在長毛之中確實響亮，破城四十餘座，征戰六百餘場，凡有大戰，必為先鋒，這等人物豈是平常？見到李續賓拚命，眾長毛不敢上前，紛紛退後，有那跑的慢的，都被一刀剁了。

陳玉成在遠處山頭上觀戰，本來聽的前方來報，以為勝券在握，卻沒想到李續賓竟然衝殺了出來。陳玉成知道，手下眾將對李續賓是畏懼至極，為提升士氣，隻好下令，凡取李續賓首級者，賞白銀萬兩，官升三級。凡取普通湘軍士卒首級者，賞銀百兩，官升一級。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百兩白銀已是平凡農戶的全部家當，聽到有如此重金賞賜，長毛都提起了精神。

此時天已經亮了，敵我可辨。

李續賓率眾直奔陳玉成處殺去，想的就是，老子就是死，也得拉著四眼狗！陳玉成督軍之處，在離湘軍營地大概六七裏的山上。李續賓殺到半路上就已經被數萬長毛團團圍住，真可謂是裏三層外三層，一些湘軍士卒已經麵露懼色。

李續賓高呼：“懼死者，非我三湘子弟！今日已陷死地，如果眾將士念著兄弟之情，就幫老子宰了四眼狗，也算遂了老子的心願！”

孫翰東跟著喊到：“既然已經必死無疑，我等何不殺個痛快？！”

眾將士都哈哈大笑，隻感覺身上有無窮力道，再無懼怕心理。

營寨上，李明峰，曾國華等人都在觀看戰局。見到李續賓竟然還往前衝，曾國華急了：“李大人為何還不退回？不是已經解了此處之危了嗎？”

看到李明峰默然不語，曾國華忽然醒悟了過來，原來李續賓是已存了死誌。

“不行，我得去救李大人！”曾國華說著就想下寨去集合那已剩下不多的湘軍。

李明峰歎了口氣，給旁邊的陳星翰使了一個眼色，陳星翰會意，上前一掌劈昏了曾國華。

曾國華麾下將領不明所以，見到頭領被打昏，都拔出腰刀，怒目看向李明峰。

李明峰示意眾人寬心，將李續賓的安排說了出來。湘軍眾將聽了都是淚流滿麵，心中雖然不願，卻也知道，這是唯一的一個辦法了。

這時再向外看去，就見李續賓部已經衝殺到了陳玉成帥旗所在的小山之下，包圍營寨的大部分長毛都已經去追殺李續賓了。

覺得機會到了，李明峰立馬下令眾將集合上馬，有軍馬一千五百匹，人卻還有兩千多。李明峰對此局麵也十分頭痛，洋槍隊是自己的財產，湘軍是受了李續賓之托，哪個都不能放棄。

這時，曾國華麾下的一名將官說到：“大人，我們兄弟向來是同生同死，李大人慷慨赴死，我等也不能獨活，昨日若沒有大人您來救援，我們早就該死了，能多活一日已經算賺到了。如今馬匹不夠，總不能讓來救我們的弟兄吃虧。”

說罷，這人就帶著剩下的湘軍傷兵下了馬，將馬匹全部讓給洋槍隊。李明峰張口想說點什麽，琢磨了半天，隻是重重的歎了口氣：“話不多說，你等放心，曾國華曾大人我會將他帶到安全的地方的。你們的家兒老小我能幫的，也會盡力。”

這些傷兵道了聲：“多謝！”

說罷，開了營門直奔東南方向殺去。看著這幾百傷兵的背影，李明峰和麾下的眾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