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半白在進宮前和賀蘭舟有個約定, 約定他回來後會招待賀蘭舟在他那兒玩兒。

但是陳半白在皇宮待了一陣兒又去夏國轉了一圈就是沒回賀家,在此期間更是沒有聯係過賀蘭舟,這在賀蘭舟的眼中, 是妥妥的失約, 乃至是欺騙。

司徒雪認出那人是賀蘭舟, 驚訝皺眉,“他怎麽跑出來的?”

陳半白沒有去解釋這個問題, “快攔住他!”

隻有三成實力不到的李琛沒有強到無敵,被一群這個世界的頂級戰力圍毆時絲毫沒討著好。

現在隻需要攔住賀蘭舟,李琛被鎮壓甚至被殺也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但問題是,攔得住賀蘭舟嗎?

答案是, 攔不住。

這個被賀家囚/禁冷待十多年的男人, 強得不可思議。

所有上前阻攔的人隻要靠近他就跟丟了魂一樣站在了原地,外界的一切刺激對他們好像都失去了作用。

司徒雪停下了腳步, 不敢貿然的再上前。

賀蘭舟也並未理會司徒雪,甚至沒有再看陳半白, 他不緊不慢的朝著李琛走去。

隨著賀蘭舟的靠近,除了個別人,原本圍攻李琛的人也跟那些普通人一樣失了魂, 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賀從安頭疼欲裂, 神情變得恍惚,賀修筠則是不敢置信的望向賀蘭舟。

這個哥哥的事情他知道的比賀從安還要多,他知道賀蘭舟有多「脆弱」, 從被發現覺醒到現在始終都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能力, 因為他很容易失控, 危險性強, 所以不僅生活上沒有人靠近他, 也沒有教習先生教導賀蘭舟怎麽去運用自己的能力。

在他僅有的印象中,賀蘭舟是一個孤僻,陰冷,髒亂的野狗一樣的人。

而現在,賀蘭舟恐怖的實力,琉璃一樣純粹,純粹到不染絲毫情感的眼睛,強勢凶狠的打破了這個印象。

賀修筠忍不住問出了聲:“你一直在偽裝?”

賀蘭舟看也沒有看他一眼,現在,他的眼裏隻有李琛。

他語氣淡淡地道:“你終於來了,我等了很久。”

李琛扯了扯受傷的嘴角,語氣同樣平淡的道:“我從沒有見過像你一樣迫不及待找死的。”

“反正有整個世界給我陪葬,死亡有什麽不好呢?”賀蘭舟腳步停了下來,因為顏琅幾人阻攔了他。

同一時間,司徒雪舉起了他那支笛子放在嘴邊,隨著青翠到透明的笛子被血色染紅,一段從未聽過的悠揚旋律鑽入了眾人的耳朵中。

這段旋律並不能喚醒那些被賀蘭舟控製的人,卻能增強所有馭鬼者的精神能量,還能安撫他們身上因為使用能力而暴走的陰氣,從而在整體上恢複乃至於提高了他們的能力。

因為這笛聲,連賀從安的眼中都多了幾分清醒。

陳半白在發現這笛聲的用處後,除了感歎司徒雪這能力,和這些馭鬼者太契合,太相配,也注意到,擁有這項能力的司徒雪是個夏國人。

月城有那麽多馭鬼者,夏國難道隻出了一個司徒雪?

可惜兩國互相防得很死,兩國人也幾乎沒有往來,再加上司徒雪這個能力沒有馭鬼者那麽顯性,也就導致更難發現這一類天賦者了。

如果兩國能夠早日破除隔閡融合在一起,這個世界的戰力應該會有一個質的提升。

而現在的情況是,他們沒有絲毫的可能打敗大Boss,他們隻能靠阻止大Boss降臨來阻止這場大災難。

表麵上看現在並非是敗局,月城這邊的戰力也不容小覷,還有一個超級輔助司徒雪開始發力,但,陳半白卻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有些東西就好像一個注定的宿命,還沒到結尾,就仿佛能遇見那個結局了……他覺得,他們無法阻止Boss在賀蘭舟的身體裏降臨。

事實上的確如此。

當李琛和賀蘭舟相見的時候,李琛的表情就已經完全放鬆下來了。

他一直在拖時間,打架也在想盡辦法的拖。

他並不需要贏這些人,他隻需要吊著一口氣,等來賀蘭舟就可以了。

“既然如此,那就履行我們之前簽訂下的契約吧。”李琛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下絕了氣息。

身體像個裝了重物的麻袋倒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一絲血線以極快的速度朝賀蘭舟而去,它很隱秘,且速度極快,快到讓顏琅也來不及阻止。

血線隱沒在賀蘭舟的腳下,下一秒,他的腳下出現了一個血色法陣。

這個法陣沒有實體,如虛空的一抹投影。站在血色法陣中的賀蘭舟閉上了眼睛,垂在身側的手捏成了拳頭,手背青筋鼓起,喻示著主人正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顏琅等人自然不會幹看著,但他們很快發現賀蘭舟的周身出現了強烈的空間波動,岑王從靴子裏拔出一把匕首朝他丟了過去,然後眾人眼睜睜的看著這把匕首直接在空中消失了。

沒有斷,沒有碎裂,而是,直接消失了。

他再用了一個陰魂去試探,陰魂最後的命運和這把匕首是一樣的。

岑王神色凝重,對眾人道:“它已經消散了。”

原本眾人還以為那把匕首隻是被傳送走了,岑王的話破除掉了他們心中的那絲僥幸。

賀蘭舟依舊毫無防備的站在那兒,此時卻沒有人敢貿然上前。當他們丟手/榴/彈過去也隻能看著它無聲無息就消失掉時,他們隻好無力又無奈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繼續。

此時,最緊張的是陳半白。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boss的可怕,它一旦降臨,這裏人再多也沒有用,而熱武器這東西,核/彈對於他來說都起不了任何作用,畢竟他的能力是「空間」。

「空間」的可怕與「時間」並駕齊驅。

陳半白看著賀蘭舟,在腦海中呼喚起了體內的惡鬼熙光。

他沒有得到熙光的回應,隻得對熙光說:【這個世界恐怕要被毀滅了,在此之前我們要及時返回。】

【關鍵時候你抽取我的靈魂能量,留口氣就好。】

陳半白已經做好了斷尾求生的準備,最差最差,也得回去上一個副本世界,那裏還有很多其他玩家,還有餘易,未必沒有一線生機,而要是不回去,他可能就再也沒有辦法離開了。

【叮,恭喜玩家陳半白發現陣法(轉生),陣法可回收,請問是否回收?】

係統音響起的時候,陳半白發現周圍的景色突然變了,街道,房屋,人,通通不見,他來到了一個四周黑漆漆的地方,而且他發現原本可以自由呼吸的空氣也消失了,水流灌進口鼻,眼睛被水衝得睜不開。

他似乎是出現在了水裏。

陳半白立刻反應過來往上麵遊,越往上前麵的光亮就越強,陳半白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這一點。

當他衝出水麵,離開睜開眼睛時,他發現,這個地方似乎有些熟悉……是那天遇到賀蘭舟的那個地方!

隻不過這一次,他是在井裏鑽出來,而賀蘭舟,他在亭子外站著,淡淡的朝他看來。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賀蘭舟朝陳半白走來,他重複了一句之前對陳半白說過的話:“你失約了。”

“我不是故意失約。”陳半白抹了一把臉上水,然後向賀蘭舟伸出了一隻手。

“拉我一把可以嗎?我沒力氣了。”

賀蘭舟沒出聲,但卻伸了手,將陳半白拉了起來。

陳半白渾身濕漉漉的,坐在了賀蘭舟以前坐過的位置,因為刺骨的冰冷,他將自己蜷了起來。

“抱歉,讓你等了那麽久。”他對賀蘭舟解釋道:“我奴隸的身份你知道的,我去哪裏,能去哪裏,想去哪裏,都不是我能做主的事情,這段時間我在夏國,沒有命令我沒辦法回賀府。”

賀蘭舟搖了搖頭,聲音很輕:“我也沒有自由,我知道什麽叫身不由己。”

他隻是存了個念想,沒日沒夜的獨自等待著那個院子裏的主人回來而已。

那個院子重新落了灰塵,那個傳口信給他說等他回去再招待他來玩兒的人,始終沒有再出現。

他已經習慣了孤獨,這次卻出乎意料的失態了。

賀蘭舟看向井,對陳半白道:“這口井在我被關在這邊的時候就在了,我經常待在裏麵,它足夠陰冷,它能把我的身體變得像冰塊一樣。”

陳半白不解問:“為什麽要把身體弄得像冰塊一樣?”

“因為,無限接近於死亡,才是激發我這種體質成長的最佳途徑。”賀蘭舟道:“我是極陰通靈的體質,沒有人知道,我去一次牆外的世界 。”

在陳半白震驚的時候,賀蘭舟繼續道:“我見到了真正的「陰間之地」,還見到了那個強大的令靈魂都悚栗的鬼魂,我們做了一個交易。”

“我與他簽訂了轉生契約,他告訴我怎麽保持清醒,護住自己的靈魂不被徹底汙染,怎麽提高實力,代價是,我要在下次見到他時做他的容器,供他在我身體裏轉生。”

“我答應了。”

聽到這兒,陳半白已經解開了心中的諸多疑惑。

原來賀蘭舟與它的糾葛,早就埋下了伏筆。

他之前對於命運的感知是對的,宿命的確早就寫好了劇本——誰也沒辦法阻止「李琛」奪舍賀蘭舟。

沉默了一下,陳半白澀聲問賀蘭舟:“這樣有意義嗎?”

這些年賀蘭舟應該吃了很多苦,但是分明也沒有獲得親人的另眼相待,現在,又要讓別人占據自己的身體……這樣的一生,於賀蘭舟來說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

作者有話說: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