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攸寧哪裏還敢走，他那時的心情遠比此刻聽故事的曦末更心驚，他立刻撲到床邊，跪在地上求饒：
“秋玲，別這樣，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要殺要剮我絕對沒有一句話。”
“是嗎？”
“對。”
“嗬嗬……”秋玲冷笑起來，“顧攸寧，你既然連死都不怕，那為什麽你不敢帶著我離開顧家，去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
顧攸寧的沉默，讓秋玲失望地閉上了眼睛。
“顧攸寧，你走吧，就當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從此以後，我是生或者死，都將與你毫無關係。”
“不。”顧攸寧伸手，拉住秋玲冰冷地沒有一絲溫度的手，“秋玲，我帶你走。”
“真得？”
顧攸寧連忙舉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秋玲，你相信我一次，就這唯一一次，我保證帶你離開這裏，去一個誰都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像是星星點點一般的燈火，在秋玲絕望的眼底閃爍，她帶著懷疑，再一次向顧攸寧確認：“真得嗎？你真得可以帶我離開？”
“是真得。”
“什麽時候？”
“今晚宴會結束之前。”
秋玲含著熱淚，微微地點了點頭：“顧攸寧，我最後一次相信你。”
顧攸寧緊緊握住秋玲的手，鄭重叮囑：“今晚你不要睡覺，大概在宴會要結束沒有結束前，我會往你的窗戶上扔一塊石子，你聽見聲音後，打開窗戶，然後跳下來，我會在下麵接住你，然後帶你離開。”
“好。”
顧攸寧很快離開了主臥，然後和顧老爺子告別，拎著一個小小的手提箱，避過狂歡的眾人，離開了鏡湖公園。
因為要帶秋玲一起走，所以他不能像過去那樣乘坐飛機，他去了做黑市生意的船塢，花巨額買了兩張船票，然後，他回到鏡湖公園外，靜靜地等著晚宴迎來終點。
當市中心的那個大笨鍾敲響午夜第一下的時候，顧家的晚宴終於有了散場的跡象，顧攸寧憑借著敏捷的身手，以公園裏的草木為掩護，悄無聲息地潛進顧家。
他繞到顧家大宅的側麵，撿起一塊不大不小的石子，打算扔向二樓的主臥。
而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冷問：“顧攸寧，你想要做什麽？”
顧攸寧倉惶地回頭，他看到莫管家扶著顧老爺子，靜靜地站在身後，似乎已經等了他很久很久。
“爸？”
“別這麽叫我。”顧老爺子冷漠地嗬斥，“如果你真得把我當成你的父親，那麽今晚你就不會去而複返。”
“我——”
“顧攸寧，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把秋玲帶走了，明天天亮，顧家會發生什麽？整個A市又會怎麽談論我們顧家？”
“……”
“顧家會徹底失去執掌顧氏的資格，顧家會逐漸從顧氏的核心位置退下來，甚至連顧氏這個名字都會消失。
A市人們會議論，為什麽顧家的私生子會拐走懷著身孕的顧家長媳？然後他們就會輕而易舉地猜出，秋玲肚子的裏的孩子不是景澄的，而是你的。
他們更會輕而易舉地猜出，顧家人為了拿到繼續執掌顧氏的權力，不惜把長媳送上私生子的床！”
說著，顧老爺子目光冰冷地看著顧攸寧：“顧攸寧，這算是你對我，對顧家的報複嗎？你想要徹底毀了顧家嗎？”
“我……沒有。”顧攸寧痛苦地搖頭，“爸，我隻是想要帶走秋玲，不然，她可能會受不了，走上絕路的。”
“不，她不會。”顧老爺子毫不猶豫地回答，“隻要你不回來，那麽她就會永遠對你懷抱著期待，她會在漫長的期待中熬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曦末忍受不了難耐的窒息，轉頭看窗外，窗外，夜色在她的無知無覺中，變得幽暗而深沉。
她覺得自己應該要說點什麽，可堵在心口的萬千言語在即將脫口而出的一刹那，又失去了意義。
她也是出生豪門，比起冷酷的顧家，夏家的漠然絲毫不遜色，既然如此，她又有什麽必要去質問顧老爺子為何如此心狠？
對豪門而言，家族的利益要遠遠高於個人的利益，為了維護住家族的利益，任何個人都可以被犧牲。
何況那個時候的潘家已經沒落，秋玲作為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女，又該拿什麽來護著她楚楚可憐的餘生？
顧攸寧的拋棄，大概是擊垮她人生的最後一個救命稻草，所以，她才會陷入時而清醒時而瘋癲的境地。
如果她能完全清醒，那她或許會變成像是蔣多情一樣無所畏懼，隻管自己痛快的瀟灑人，如果她能徹底瘋魔，那不管她曾經多麽痛苦她也能對痛苦的過往無知無覺。
可偏偏她是一半清醒一半瘋癲。
即便是在她人生的最後一刻，她都沒有徹底丟失理性，過去像是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不斷地折磨她，直到把她逼上華宇科技的樓頂。
而顧暮初曾經經年累月地目睹著他的母親一半清醒一半瘋魔，他的內心是不是也曾經跟著他的母親一樣，時而清醒時而瘋魔？
“顧攸寧，你知道我第一次遇見顧暮初的時候，他在做什麽嗎？”
“不是很清楚。”
“蘭花小鎮上有一座特別出名的療養院，但當地人都知道，被送進療養院的人都無一例外的死在裏麵，所以他們又叫它人間地獄。”
“人間……地獄嗎？”
“恩。”曦末微微一笑，笑容裏沒有半點喜色，隻有無盡的冰冷，“既然進去的人都會死，那麽療養院不就是地獄設在人間的一個道場嗎？”
“……”
“顧攸寧，雖然你創立了蒼鷹，雖然蒼鷹在國際上非常地強悍，但都遮掩不了你怯懦而自私的事實。
因為你，秋玲夫人度過了可憐又絕望的一生，因為你，顧暮初從小生活在驚懼和絕望中，甚至想和他的母親一樣，從高處縱身一躍，結束無望的生命。”
比起顧老爺子為了家族可以犧牲一切的冷酷，比起顧家其他人的為了私怨不在乎他人死活的惡心，顧攸寧的所作所為才是最讓人心寒的。
他看似沒有做過壞事，可他卻是造成悲劇的罪魁禍首。
曦末抬眸，強行壓抑自己想要立刻離開的心，淡淡地問：“顧先生，你還沒告訴我，顧家的齷齪事，和顧暮初對陣章九有什麽關係？”
“你放心，說已經說到這裏，我沒打算隱瞞任何事。”
曦末微微一笑：“顧先生當然不會隱瞞，畢竟你還想指著我去和顧暮初說情呢。”
“……”
曦末的直白，讓顧攸寧臉上閃過一絲無法被掩飾的尷尬，的確，如果不是為了這一點，有些話他是死也不會說的。
“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