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京城下了很大的雪,瑤瑤鬧著出門買小蛋糕,家裏的阿姨請假了,你母親便一人帶著你們倆出了門。”

“你們人手一個小蛋糕,開心地邊吃邊玩,忽然一群人圍住了我。”何語芙接過話頭,哽咽說道:“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你就被一個高大的壯漢抱走了。”

“我拚命想追上,可他們擋住了我的路,他們……”

何語芙語無倫次,“我硬生生看著他帶走了你,卻無能無力……”

“倩倩,是媽媽對不起你。”

“是媽媽對不起你啊——”

說罷,何語芙再沒忍住,失聲痛哭。

二十多年,大女兒被帶走的畫麵始終無法從她的腦海裏抹去,夢魘折磨著她,數次崩潰。若不是瑤瑤還留在她身邊,她很可能真的會隨孩子而去。

喪子之痛,對一個母親來說,太過殘忍。

孟向南忽而想起,自己曾問過孟母為何她記不起小時候的事情。她當時眼神躲閃,沒有好氣,隻說她有次磕到了頭,估計磕傻了記不得了。她頭上確實有道疤,不仔細看的話看不出來。

那這道疤,很可能是在賣到孟家的過程中磕到的。她記不得小時候的事,或許是磕到了,也或許是他們給她吃了什麽藥。

原來如此,孟向南一陣惡寒。

等等,她記不得小時候的事倒是有跡可循,可顧楚瑤為什麽也不記得了。她要是記得的話,不至於像剛才那樣抓狂吧?

“伯母,那,妹妹為何也不記得我了?”

“哦,她啊。”何語芙抹了抹眼淚,“瑤瑤她當時被嚇壞了,高燒了好幾天,醒來隻記得我和你爸爸了,醫生說這是出於自我保護的選擇性失憶。”

真相終於水落石出。

命運弄人,她和顧楚瑤竟是血濃於水的親姐妹。

“倩倩,自從你走丟了,語芙她一直都沒放棄過找你。”顧硯雲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眼底爬上了一層痛苦,“我們想了很多種可能,當時父親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會不會是得罪了誰,他們把矛頭對上了我心愛的女兒。”

“盡管父親動用了很多力量,卻依然找不到你的蹤跡。”

“後來,他氣得大病一場,不久便過世了。”

“現在我們看到你好好地坐在我們麵前,已經很知足了。”顧硯雲眼裏閃著淚花,“我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麽,但你還好好活著,這就夠了。”

“終究是老天有眼,讓我在入土前還能見到我的女兒。”

事情大致的脈絡已經清晰,孟向南雖還有很多疑問,但眼下兩位都痛苦萬分,並不是問的好時機,她決定下次找機會再慢慢問清楚。

來日方長。

“伯父,伯母,明天你們二位有時間嗎,我們去做個親子鑒定吧。”

他們口中的故事很動人,但孟向南需要明確的報告來證實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於己於他們都有好處。

“好,好。”何語芙連連應聲,“是需要做一個,這樣大家都安心,也好讓瑤瑤放心。”

而此刻的顧楚瑤,正頭發淩亂走在京城冬日的街頭。寒風呼嘯,吹得她睜不開眼,也不想睜開。她多希望剛才那一幕是夢,明天夢醒了,她還是顧家唯一的小女兒。

孟向南怎麽可能是她親姐姐?

這個消息的恐怖程度完全不亞於讓談錦承知道她的計謀。如果孟向南順利進入顧家,不僅會讓她再次進入談錦承的視線,還會讓她所謀劃的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的一切,隻一瞬間便會灰飛煙滅。

到那時,她該如何麵對失望的父母,冷漠的談錦承,暴怒的景杭,還有一定會看她笑話的孟向南。

她不敢想。

不行,決不能讓孟向南進入顧家。

顧楚瑤聽著耳邊呼嘯的風聲,腦海一片空白,手機鈴聲響了很久她都沒發現。

她怔怔神,猶豫了一下,終於接起。

“瑤瑤,怎麽這麽晚了還沒回來吃飯?”談錦承溫柔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

“哦,我還在做美容,今晚你先吃吧錦承。”顧楚瑤想到自己現在狼狽的樣子,定不可能出現在他的麵前。

“感冒了嗎?”談錦承察覺到她的聲音有些不對勁。

“沒。”她吸了吸鼻子,“今天換了個香水,可能鼻子有點過敏。”

“我晚點就回去啦,別擔心。”

顧楚瑤怕談錦承繼續問下去,連忙掛了電話。

談錦承眉頭暗鎖,顧楚瑤一向嬌柔溫吞,很少有如此急切掛電話的時候,該不會遇到什麽事了吧?

他剛想回撥電話,助理的電話先進來了,他隻能先處理工作。

顧楚瑤望著深邃漆黑的夜,忽而感覺臉頰有東西滑過。定睛一看,空中竟飄起了雪花。微微飄絮,雪色朦朧,好一派浪漫景象。周圍傳來欣喜雀躍的聲音,京城的冬永遠讓人如此著迷。

她停下了腳步,雪落在眉間的冰涼讓她漸漸冷靜下來。談錦承那麽一個驕傲冷漠的男人,對她卻是如此溫柔細心,而且他已經在努力向談先仁爭取了,她還指望靠他翻身。

隻差一步,這關鍵的一步,定不能出錯。

孟向南想進顧家,門都沒有。她的好媽媽何語芙不是一口咬定孟向南是她走丟的大女兒嗎,那她就想辦法讓孟向南不是。

顧楚瑤陰測測地笑了起來,宛如嗜血的野獸。

“孟向南,別想奪走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