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漸常年流連在酒吧裏,魚龍混雜場地裏講話粗俗下流的人多了去了,那些人喝上幾杯酒,不說幾個葷段子不過癮。

他不參與其中,聽多了耳朵早都麻木了,不論聽到多下流的話,他都能冷著一張臉,眼神裏沒有任何波瀾。

但程希覺正兒八經地說下流話,聽得顧漸耳根騰起熱潮,冷白臉頰洇出淺淺薄紅,仿佛微醺之時的姿容。

程希覺撈起墊在膝蓋下的西裝外套,起身坐下,挨著顧漸的手臂肌理線條繃緊,穿的是斯文俊秀的白襯衫,卻隔著薄薄的布料都能感受到充實的力量感。

他倒是很坦然,端起一旁杯架上的水瓶擰開,慢條斯理地漱漱口,眼睛一直沒離開大屏幕,動作很是優雅隨意,“挺多的,很久沒發泄過了吧?”

顧漸仰頭盯著頭頂漆黑的天花板,避重就輕地低聲說:“鼻梁上還有一點,擦幹淨。”

程希覺指腹抹了抹挺窄鼻梁上,語氣格外的正經地問,“舒服麽?”

“……嗯。”

顧漸手指點了下發燙的耳後,自己解決這種事他挺生疏的,年少時期上不完的課程,參加不完的比賽,偶爾得空潦草地發泄一下,後來吃上鎮定精神的藥,沒有任何欲/望,徹底沒了男人都會有的煩惱。

因為壓抑得太久,情動起來難以自控,在公共場合裏放肆的荒唐一把。

程希覺如無其事地看著屏幕,拍下他的手臂,寬慰他放輕鬆。

大屏幕上情侶情濃正酣,耳鬢廝磨纏綿,親吻時交換口水聲在空曠的影廳裏放大,嘬嘬的仿佛嬰兒在喝奶,和方才異曲同工的聲音讓顧漸耳蝸裏嗡嗡地響,他深呼吸一口氣,鎮定地說:“這電影沒意思。”

程希覺嘴角揚起隱隱笑意,起身說:“那不看了,我們出去逛逛。”

他走在顧漸前麵,踏著鑲嵌燈條的台階緩緩而下,影廳裏光線微弱,顧漸酥軟無力的小腿使不上勁,踩滑了一截樓梯,身子失重向前跌去,程希覺聽到動靜立即回過身,妥妥當當地把他攬進懷裏。

肉貼肉之際,程希覺回想到第一次見麵,顧漸也是這樣栽倒在懷裏,不同於那次的置身事外,他緊張地問道:“還好吧?”

顧漸點完頭,才想起黑燈瞎火的,程希覺根本看不見,說:“沒事,腿軟而已。”

程希覺嗓音裏溢出輕微的笑,貼在腹部的肚皮圓鼓鼓的,他伸手輕輕撫摸,“我抱你到停車場吧?”

黑暗裏的感官格外敏銳,顧漸嗅到他身上醇正的氣息,自從回家之後,程希覺再也沒用過香水,他屏住呼吸說:“商場人太多了。”

“我們走消防通道。”程希覺說完,躬下腰手臂穿過膝蓋,輕輕鬆鬆地把他橫抱起來,腳步平穩地踏著台階,走進空無一人的消防通道。

顧漸側過頭,下意識地勾住脖頸,臉頰埋進溫熱的頸窩裏,以免撞上路人好奇的眼光。

電影院位於商場的五層,程希覺慢悠悠地一級一級邁下階梯,三分鍾的路程走了十來分鍾。

到了地下停車場,高助理見狀小臉一紅,眼疾手快地打開後座門。

程希覺摟著懷裏的人低頭坐進了後座,抱著的姿勢變成坐在大腿《離婚後鹹魚美人揣崽了》,牢記網址:m.1.上,他們兩身量高挑,顧漸後腦勺抵在車頂上,後脊背頂著副駕駛的座椅。

顧漸壓著程希覺結實的大腿,低下了臉,噓著眼看他,“不累?”

“不累。”程希覺如獲至寶一般摟著他的腰。

顧漸毫不留情地說:“我累了,放開。”

程希覺低笑,手臂一鬆。

顧漸挪到旁邊的位置,單手揉揉發酸的後脖子,另隻手拍了駕駛椅,“去附近的夜市。”

晚市的煙火氣息濃厚,人潮湧動,小攤沿著岸邊依次而立,霓虹璀璨的輪渡在江上歌聲嘹亮。

程希覺長年保持健□□活習慣,第一次吃路邊攤,坐在人聲嘈雜大排檔上,溫熱江風習習而來,分外地愜意。

顧漸是常客,揮手叫來服務員點了小龍蝦,菜單推給程希覺。

程希覺瞥了眼菜單,不想讓顧漸吃這些口味濃重,對身體沒有任何益處的食品,但他不想掃顧漸的興,顧漸心情好是最重要的,“有牛奶麽?”

服務員搖搖頭,“啤酒和白酒有。”

程希覺拿起手機給高助理發信息,過一會拿到了牛奶,遞給歪坐在椅子上,正在等上菜的顧漸,“吃辣味前先喝牛奶可以保護胃部。”

顧漸懷孕之後天天喝牛奶,早都喝膩味了,接過來原封不動地放在一邊。

程希覺含笑看著他,換了一套說辭,“你今天損失太多了,補一補。”

顧漸在桌沿下輕踢他一腳,擰開瓶蓋咕咚咕咚地喝下去,喝完抽張紙,低頭揩揩嘴角的奶漬,“欺負我有意思麽?”

程希覺屈指抵在鼻梁下,嘴角的笑意若隱若現,“有意思。”

顧漸害羞的時刻格外地鮮活,耳尖沁著紅暈,眼神不見平時的淡定散漫,蘊藏著又羞又氣,亮晶晶的動人,像惹急了的貓科動物,冷不丁撓人一爪子。

服務員端上一大盤小龍蝦,程希覺抄起筷子,一顆一顆細心地挑出藏在裏麵的花椒,戴上手套自然而然地為顧漸剝蝦殼。

顧漸單手端著手機玩遊戲,程希覺喊他一聲,他懶洋洋抬起頭,半張開嘴嚼著有滋有味的龍蝦肉,兩個人都樂在其中。

這天晚上,程希覺荒廢的朋友圈突然更新一條動態。

夜晚的江上燈火映得半江水璀璨,江對岸的廣場上五光十色煙花綻放,顧漸手肘懶散地壓在欄杆上,抬眼專注望著天上的煙花,乍亮起的焰火照在他的臉上半明半滅,背後洶湧的人潮烘著他,仿佛一切是為他而生,有種別樣動人心魄的美麗。

[配文:邂逅焰火表演,此行頗有發展前景,考慮收購一家煙花製造公司。]

赤/裸/裸的宣告所有權。

照片一發出來,同在金融業的巨頭們才發現程希覺不止事業壓人一頭,伴侶還那麽漂亮迷人,什麽便宜都讓程希覺占了,妥妥的人生贏家,紛紛留言在下麵祝賀。

顧蘇的留言夾在祝福聲中格格不入,“好喜歡,圖保存了,以後能不能多曬曬你前妻?”

有人歡喜有人憂,穆羅點開照片看了一陣,翻出與顧漸的對話框,想問問他最近幾天過得好麽,手指在屏幕上遲疑地點幾下,最終把程希覺給拉黑了。

程家的老宅當晚正在辦一場家庭宴會,酒桌上推杯換盞之間有長輩刷到這條朋友圈,笑吟吟地拿給老爺子看,好奇地問:“長得真標致,這就是顧仁鬱的另一個兒子?”

蔣佩清拿過手機瞥一眼,滿意地點點頭,“顧漸和顧仁鬱以後沒關係,他是我們家的人了。”

長輩很詫異,蔣佩清為了讓程希覺領養孩子折騰了幾年,當初程希覺結婚,氣得蔣佩清跑國外度了幾個的假,“你不想抱孫子了?”

“小顧不但人長得俊。”蔣佩清置若無聞,笑眯眯點開手機裏Bane直播那段視頻,一一炫耀給飯桌上所有的親戚,“還非常的有才華,我家阿冽的歌可都是他寫的,我們家希覺可真是運氣好,娶了那麽個伴侶。”

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舉起酒杯說,“大家以後多多支持自家人,小顧以後就是我的另一個兒子。”

蔣冽是當晚深夜才看到的,低罵了幾句程希覺的狗屎運氣,一鍵保存照片,發到自己微博上,隻問了一句:“B神何時再出山?”

真正的事業粉隨時隨地不忘為偶像積蓄流量,本來Bane在直播裏曇花一現,熱度隨著時間流逝,大眾漸漸遺忘了這位早年的天才歌手,投身到下一個熱度裏,這張照片一發出來,大家又重新熱愛上音樂了。

顧漸回到家,洗個長長久久的澡,才覺得自己重新變幹淨了,裹上鬆散的浴袍走出來,最近肚子大得已經藏不住了,公司裏常有人問他是不是胖了。

程希覺在書房裏辦公,到了胎教時間會過來摟著他講童話故事,講完賴在房間裏打地鋪,顧漸讓他磨的沒半點脾氣,烈男也得怕纏郎。

他潦草地吹了幾下頭發,推門下樓去找周姨把八分帶回來,廳堂裏亮著盞壁燈,門廊下周姨牽著八分,正在和高助理說話。

高助理手上端著一遝厚厚的文件夾,瞧見顧漸過來,笑嗬嗬地說:“太太晚上好。”

顧漸從周姨手裏接過八分的狗繩,隨口問了句:“你還不回去?”

高助理笑說:“我剛拿到程總要的檔案,趕緊送過來了,正準備回去呢。”

“給我吧,我正好要去書房找他,你們都早點休息。”顧漸拿過沉甸甸的文件。

周姨不太好意思地問:“廚房裏準備了芋圓甜品,太太今晚想吃點嗎?”

顧漸點下頭,一手牽著八分慢悠悠走上樓。

書房裏空無一人,浴室的方向響起嘩啦啦的水聲,熱氣在磨砂玻璃上沁出潮濕的痕跡,顧漸將文件隨手拋在桌上,文件袋斜傾出一角雪白的紙,他蹲下來鬆了八分的狗繩,任由八分在書房裏走動。

他懶散地坐在辦公椅裏,踢了鞋子,秀挺的長腿擔在桌沿上,腳踝的骨頭清晰凸起,悠然地等待程希覺出來,和他算算偷拍發朋友圈這筆賬。

忽然,他目光頓了一下,雪白的一角紙上三個字吸引了他的目光。

伊甸園。

顧漸驀然坐起身,抽出一遝厚厚的紙,快速地翻閱一遍。

程希覺不知通過什麽渠道弄來的,宋良曾經在伊甸園教導過的所有學生的詳細資料,包括顧漸和穆羅在內,檔案上附著他們入學時在門前拍的照片,年少時的臉笑得明亮燦爛。

當初他揍完宋良之後,宋良重傷不能再從事教育工作,伊甸園關門大吉,所有的資料全部被宋良的人銷毀了。

程希覺想要做什麽?

過了幾分鍾,浴室的門打開,程希覺舉著毛巾擦著頭發,閑適地走出來。

顧漸靠坐在辦公椅裏,圓挺起來的肚子上頂著甜品碗,自帶的托盤,正在意興闌珊地吃著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