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哈囉!寶貝》是一檔親子戶外真人秀,霸占綜藝收視率榜首,經久不衰,采取網絡直播,和電視錄播兩種模式。

每期節目邀請四組家庭,觀眾可以選擇感興趣的家庭進入直播間觀看,這一季邀請來從未上過綜藝的鬼才歌手——顧漸,與他那位眾所周知的豪門貴公子的伴侶。

幾年前他們在私人小島結婚,隻請了親近的朋友,連一張照片都沒流出來,那會顧漸隻是古早大神,網友們隻能感歎Bane的婚禮就這麽被糊弄過去了,真是被豪門吃得骨頭渣都不剩了!

Bane和程希覺結婚的第一個月,突然登錄了久違的D站賬號,露臉發了一首新歌。

哦,不止一首,Bane荒蕪的賬號半個月內突然發了一百多首新歌,別人是文思如泉湧,Bane是密西西比河的大洪瀉,一發不可收拾。

如果隻是數量取勝,那也就罷了,偏偏質量一如既往地優秀,隨便拎出來一首,都讓廣大網友直呼:如聽仙樂耳暫明!

常言道痛苦是創作的源泉,不禁讓大眾腦補,Bane的豪門生活是有多麽苦痛糾葛,才會在沉寂多年之後突然爆發井噴般的創作力。

節目組發布嘉賓通告之後,關於顧漸的婚姻生活的評論占據大部分,網友們紛紛心疼這位鬼才歌手的悲慘境遇:

Bane真慘啊!平時一定是他在很辛苦的帶娃,像程希覺那種霸道總裁,怎麽可能管家裏的事?

不忍心看“人間蘇神”在節目裏伺候總裁和寶寶,彈鋼琴的手不該沾染灰塵!

於是乎,節目開播的當天,網友們積攢了滿腔的不忿和心疼,上萬人同時湧進顧漸的直播間,但凡程希覺擺架子,有半點讓Bane受委屈,就讓總裁見識一下雪花的威力。

“daddy!爸爸!叮叮會係鞋帶了!”

直播間裏一個軟乎乎的小蘿卜蹲在地上,奶白的皮膚光潔明亮,眼珠子烏溜溜的像黑葡萄,正在努力地把兩條鞋帶纏在一起。

眾人朝思暮想的高冷男神,此時懶散地坐在行李箱上,雙手抄在衛衣口袋,修挺的大長腿隨意交疊,聽見呼聲,微側過頭漫不經心睨了眼,吐出兩個字:“笨蛋。”

而大眾恨得咬牙切齒的程希覺,在小蘿卜麵前躬下身,幹淨的手指解開纏在一起的係帶,緩慢地係上蝴蝶結,“爸爸再教你一遍。”

叮叮的看得非常認真,有模有樣地抓著鞋帶穿過來繞過去,成功地再次綁成死結,不以為恥,兩隻手臂高高舉起來,開心地感歎:“daddy快過來看,叮叮抓住蝴蝶啦!”

說著像往前一蹦躂,成功被自己的鞋帶絆倒,摔了個狗啃泥。

嚇得旁邊的攝影組往前衝了幾步,可叮叮的兩個爸爸,肩並肩站在旁邊一臉平靜地觀看。

像是早已習慣這種場景。

叮叮一下跳起來,非常快樂地撲進顧漸的懷裏,髒兮兮的兩隻爪子揪住他的手指,全然忘記摔倒的事情,好奇地問:“叮叮要上電視了嗎?”

程希覺蹲下身,一把將他摟過來,行雲流水地從胸前口袋抽出濕巾,依次熟稔地擦臉擦手,結束後默不作聲地解開鞋帶,重新係得整潔。

顧漸瞥眼攝影組忍俊不禁的表情,下巴朝鏡頭一揚,“你已經上電視了。”

叮叮坐在程希覺膝蓋上,很自然地攬住脖子,亮晶晶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爸爸說上電視有吃不完的巧克力、小熊軟糖、牛奶餅幹……”

還沒說完,叮叮已經忍不住咽口水了,躍躍欲試的樣子像個小饞狗。

直播間的觀眾沒等到高高在上的總裁,委曲求全的Bane,一家人的甜滋滋的氣氛,幸福的氣息快要溢出屏幕。

【我敢打賭這是Bane親生的崽,和他長得太像了,可愛得老阿姨的心都要化了!】

【哈哈哈哈哈為什麽顧漸那麽聰明,他的崽怎麽傻傻的,怪可愛的】

【以我帶崽的經驗,顧漸不像帶崽的那個,程總倒像是叮叮的保姆】

【對啊!他抱叮叮的動作很專業,和我家保姆教的一模一樣,叮叮一點都不怕他,一看就是經常和叮叮相處】

【所以……Bane其實沒那麽慘吧?】

節目組特邀一位神秘嘉賓作為本季主持人,推門進來的時候叮叮正趴在程希覺肩膀,瞪著雙眼期待好吃的,隻見到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叔叔。

叮叮在daddy手機裏見到過,和daddy的名字隻差一個字,爸爸不喜歡這個人,當時挑著眉頭問daddy:“顧蘇在你朋友圈的留言什麽意思?”

“沒有了哥哥,一個人在巴黎好孤單好冷,不過我要堅強!加油!顧蘇!”

“你的歌太好聽了,怎麽會有哥哥這麽厲害的人呀!身上流著同樣的血,我可真是個小笨蛋~”

爸爸念的時候,語氣聽上去不很不高興,叮叮不懂爸爸為什麽生氣,這個叫顧蘇的叔叔好可憐啊,而且和叮叮一樣都是小笨蛋。

同病相憐的小笨蛋叮叮朝著走近的顧蘇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從程希覺的懷裏跳出來,猶豫不決地喊:“嗯……叔叔?”

顧蘇許諾給經紀公司錄幾部爛節目,才拿到這檔節目主持人的資格,就為能在現場一飽眼福,他在鏡頭裏很矜持,飛快瞄幾眼顧漸,心滿意足地露出微笑,“叮叮,你好。”

“叔叔!”

叮叮噔噔噔跑過來,小短手熱情地抱住他的腿,抬頭一臉認真地說:“叮叮也沒有哥哥,也是小笨蛋,和叔叔一模一樣。”

彈幕裏紛紛猜測,“也”是什麽意思?

顧蘇盯著肉呼呼的小軟蛋,沉默幾秒,轉過身朝著鏡頭說道:“歡迎來到《哈囉!寶貝》第一站,在正式進入小鎮之前,請嘉賓將身上手機、現金及銀行卡交給工作人員,我們會給每個家庭發放一部新手機用於聯絡!”

顧漸掏出手機撂到工作人員的籃子裏,雙手悠哉揣回口袋裏。

程希覺拉開行李箱,從夾側拿出卡和一遝備用的紙鈔,交給工作人員,挑出行李箱的證件,裝進風衣內側的口袋。

顯然是他整理的行李箱,而且是個很細致的男人,全然不像外表那般冷峻。

亦不像傳言裏等著顧漸伺候的貴公子,依據短短十來分鍾的直播,看上去……他伺候顧漸的可能性更大。

當然,真人秀上所呈現的狀態不一定是真的,彈幕裏的網友決定繼續觀察這對情侶再做定論。

顧蘇走出直播間,坐在演播廳主持人的沙發上,笑眯眯地說:“本季邀請了一位特別嘉賓加入節目,與四個家庭一起去冒險,嗯……這位神秘嘉賓和我們其中一個家庭頗有淵源呢……”

翻開手卡,顧蘇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神秘兮兮地說:“我念三個與神秘嘉賓有關的詞,請四個家庭猜測名字,猜對的家庭能獲得1000元的啟動資金,至少未來幾天的住宿不用發愁了~”

“鋼琴、李斯特、XX是我的光。”

節目組的送分題,答案彈幕裏無人不知,三個家庭的直播間不約而同念出那個名字。

可鏡頭到了顧漸這裏,“光”本人靠坐在吊椅上,單手端著罐可樂,仰頭慢悠悠地喝了口,絲毫沒有要回答問題的意思。

程希覺抱著胳膊倚在牆上,垂著眼,瞧著坐在地上玩小火車的叮叮,嘴角含著融融笑意,像沒有聽到導播的問題一樣。

一個是不敢回答,一個是不想回答。

“看來有一個家庭要錯失我們的啟動資金了。”顧蘇故作惋惜的歎口氣,隨即雙手握拳,非常激動地站起來,“沒有一分錢,是要靠顧漸賣唱賺錢嗎?真期待他們今晚要睡在何處!”

距離天黑還有大半天,一家三口走出直播間,澄澈藍天萬裏無雲,一望無際的金黃麥浪隨風搖曳,不遠處小村子裏黛瓦白牆,羊羔悠哉在路邊吃著草。

雪白的一列大鵝大搖大擺地走過,很囂張地在叮叮麵前留下一坨禮物,一生下來就嬌生慣養,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叮叮從來沒見過這場麵,攆在大鵝後麵跟著跑,興奮地“咕咕咕”叫。

顧漸手指撥了下夾在衣領的麥克風,揚著唇角笑了下,“打輛車我們去趟城裏,在廣場借把吉他,我唱歌你收錢,先賺筆住酒店的錢。”

程希覺屈指掩住鼻子,不太適應滿地原生態的味道,慢條斯理地說:“我是不會同意你賣唱的。”

“哦?”顧漸挑起一側眉頭,模仿相同的語氣說:“我是不會同意睡野地裏的。”

程希覺斜睨一眼,無視黑壓壓的鏡頭,伸手掐了把他的臉,很淡定地問:“有的是辦法,嗯……我是會讓你睡野地裏的人?”

顧漸上下打量他一遍,標誌的襯衫西褲帥得離譜,“如果要在你出賣色相和睡野地裏選一樣,我選讓你出賣色相。”

彈幕裏一大片哈哈哈哈飛馳而過。

程希覺是弗雷資本的掌舵人,經手的生意皆是數百億的大買賣,談的都是信息技術、科技能源的高端產業,到了農村田園裏,全村裏唯一的產業就是小賣部和養鵝場,任你有令企業起死回生的能力,在這裏毫無用武之地。

所以,顧蘇才會說兩個人唯一能賺錢的辦法,就是顧漸給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彈唱伴奏。

程希覺指腹摁住麥克風,湊到他耳邊微笑說:“太太,你有力氣皮了,屁股不疼了?”

顧漸低頭風輕雲淡笑了下,輕輕“嗯”聲,垂著的手輕輕握住程希覺的手掌,以此來示好。

意思就是:知道錯了,求放過。

彈幕裏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隻覺得他們的氛圍甜蜜蜜,結婚幾年了看起來還和剛談戀愛似的。

叮叮追不上大鵝,乖乖跑回來,雙手摸摸癟癟的肚皮,“爸爸,daddy,餓……”

顧漸抱起他,冷淡地說:“爸爸和daddy都不餓。”

叮叮餓的小腦袋瓜轉不過彎,目光呆滯地看著他,很老實地問:“巧克力、小熊軟糖、牛奶餅幹被爸爸和daddy偷吃了嗎?”

“被爸爸偷吃了。”顧漸睨眼程希覺。

叮叮努力瞪大眼睛,抑製要滾下來的眼淚,委屈巴巴地說:“沒關係,爸爸肚子餓了,叮叮一點都不生氣……”

嗚嗚——

好可愛的寶寶!直播間裏的阿偉死了一大片,為什麽B神的寶寶那麽可愛?怎麽不早點帶娃上綜藝?

沒回答顧蘇問題,程希覺早已謀劃好一條賺錢的路子,不需要念出穆羅的名字。

於是半個小時後,在直播上百萬人的眼睛下,弗雷資本的程總坐在養鵝場破舊的辦公室裏,解開兩顆迪奧高定西裝外套扣子,抿一口遞上來的茶水,從容不迫地談起養鵝場拓展養殖的思路。

叮叮端端正正坐在旁邊,直勾勾盯著桌上的蘋果。

顧漸懶洋洋地靠著牆,眼神含著半笑不笑,看著自家伴侶娓娓而談。

程希覺一麵慢條斯理地挽起袖邊,一麵不疾不徐地說:“現在鵝場最大的問題,是市場上沒有固定的鵝肉消費群體,消費者對於鵝肉的接受度很低,但——鵝肝的在歐洲是久負盛名的美食,在法國每年要吃掉一千萬噸的鵝肝……”

“做這筆交易很簡單,我有位朋友有完整的國際供應冷鏈,不過我有一個建議,一半的鵝肝用作出口,另外一半的鵝肝製成罐頭,打造一個屬於你們自己品牌,更有利於未來的收益。”

養鵝場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本來隻是配合一下節目組,想著上電視能賣大鵝,結果聽得一愣一愣的,壓根沒想過養鵝還能走出世界,沒兩下就被程希覺說的興高采烈,心甘情願地支付了一筆不菲的谘詢費用。

彈幕裏笑得山崩地裂,堂堂弗雷投資的程總,為了不讓伴侶去賣唱,竟然能想出這種賺錢辦法。

【臥槽他說話太有說服力了,難怪是總裁,現在去養鵝還來得及嗎?】

【沒人注意到叮叮嗎?他一直盯著桌上的蘋果吞口水,可憐崽餓得都兩眼冒金星了!】

【我光顧著看顧漸的眼神了,嘖嘖,看程希覺的眼神太溫柔了,原來冷淡係天神冷的隻是我們嗚嗚嗚】

顧漸抱起叮叮,撈了桌上的蘋果塞給叮叮手裏。

明明餓的肚子咕咕叫的小崽子舔舔嘴唇,大眼睛裏閃動著淚花,鼻子嗅幾下蘋果的香味,依依不舍地遞到顧漸嘴邊,小聲說:“daddy吃一口。”

顧漸順勢咬了一口,無奈地說:“你吃吧。”

叮叮用力點頭,瞪一眼吃光所有好吃的爸爸,小口小口地啃著蘋果。

臨出門,顧漸拿了錢帶叮叮去找旅館,程希覺則到神秘嘉賓的演播室領取任務,試問普天之下,有幾個人願意自己的老婆和昔日曖昧對象獨處?

自從穆羅高調在微博上表達對顧漸的好感,兩人隻在晚會上碰過一次麵,當時程希覺隔在中間,對視一眼點了點頭,連招呼都沒打。

穆羅身上裹著可愛的玩偶服,剛給其他三個家庭發完任務卡,瞧見程希覺絲毫不慌張,笑吟吟地說:“程總,好久不見。”

程希覺瞥眼黑壓壓的鏡頭,施施然地坐下,開門見山地問:“任務是什麽?”

穆羅揮了揮手裏的卡片,例行公事問:“想要得到要命的伴侶,事業如日中天,哪一條都和慘沾不上邊。

顧漸被程希覺奴役?

嗯……按照今天的直播來看,誰奴役誰一目了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