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滑稽

當時,在寶貝扣動扳機的那一刻,噶瑪忽然想要伸手去摟一摟穆世的肩膀。

寶貝沒想到他會驟然側過身去靠近穆世,情急之下來不及調轉槍口,結果把子彈射入了對方的腰間。

或許他對穆世並無殺心,可是穆世一定要彎下腰擋住噶瑪,那就怪不得他無情了。

這當然都隻是一些猜測。寶貝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況且這也並無對證的價值。

噶瑪很命大,子彈在腰側打了個對穿,居然沒有傷到他的腎髒。因為傷者不便移動,又怕消息傳出去再惹事端,所以他就留在穆宅,開始悄無聲息的偷偷養傷。

噶瑪死裏逃生,又去了寶貝這塊心病,在坦然之餘回想那天的險情,就有點犯糊塗。

“他為什麽要彎下腰來?是要躲子彈,還是想護住我?”

這真是一道曠世難題。題目中的主人公剛剛大病初愈,隨即又莫名其妙的挨了一槍,雖然未傷性命,可也夠讓人痛苦的了。

噶瑪一時懷疑穆世對自己是真的情深義重——畢竟這人是個癡情種子;一時又揣測穆世此刻是否處在崩潰邊緣,預謀著把自己和佩雷斯一起趕出去——畢竟自己兄弟兩個在這裏已然叨擾許久,有如一對喪門星一般。

他默默的思索良久,其間也並沒有對穆世流露出感恩戴德的意思來。而在另一方麵,穆世對於自己近來的遭遇已然無話可說——他本來就有點神神叨叨,如今運用頭腦分析一番後,便得出了如下結論:噶瑪和他相克。

他命人快速收拾出了一幢空置樓房,而後搬了進去,試圖與噶瑪保持相當的距離。噶瑪對此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專心養傷。佩雷斯見這二人都無生命危險,便放下心來,每天和晉美在院子裏嬉戲不止。轉眼間一個月過去,穆世偶爾與噶瑪通一通電話,居然是一麵未見,當真隔絕了。

這天中午,他半躺半坐的靠著床頭,陪晉美看卡通片錄影帶。晉美坐在他旁邊,先還盯著電視屏幕咯咯傻笑,後來看的厭倦了,便翻身爬到穆世跟前跪坐了,將一隻滾熱的小手伸向他的胸前。

穆世身上隻穿了一套絲質睡衣,也無紐扣,全憑腰間一根帶子係攏前襟,所以晉美可以十分輕易的突破障礙,直奔主題。拈住j□j揉搓了兩下,他向小狗似的探頭湊過去,一口叼住。

穆世無聲的歎了口氣,因為知道這孩子固執,所以也懶得多說,隻抬手撫摸了晉美的後腦勺:“不要咬人。”

晉美把臉整個兒的埋在了穆世胸前,吭哧吭哧的吮吸著。

穆世忍耐了片刻,漸漸的也煩躁起來。剛要出手推開晉美,電話鈴忽然響了起來。左手抄起床旁矮桌上的電話聽筒,他一邊回應一邊用右手拍了晉美一下。

晉美識相的抬起頭,先用衣袖擦淨了穆世胸前的口水,然後又仔仔細細的為他重新係好腰帶。穆世倒是不曾留意這事,隻對著電話那邊笑道:“我知道是你,除了你,也沒有別人給我打電話。”

噶瑪的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可見他恢複的應該很好:“我沒有什麽事情,隻想問你正在做什麽?”

穆世想了一下,如實答道:“嗯……我正在看《好兵帥克》。”

噶瑪的笑聲清晰的傳過來:“好啊,請繼續看吧,我是真的沒有什麽事。”

通話到此結束。

穆世莫名其妙的放下電話,隨即掃了一眼晉美,打算讓小黑豹把他帶出去。哪知還未等他出聲,紮陵推門進來了。

“先生……”紮陵匆匆走到床前,彎下腰輕聲說道:“剛來的消息,說是利馬楚主席往咱們這邊兒來了,二十分鍾前已經入境,我們的人沒有阻攔。”

穆世一愣:“他來了?”

紮陵心算了一下:“大概……晚上就能到了。”

穆世怔了良久,末了垂下頭去:“來就來吧。”

在這個下午,穆世悶聲不響的睡了一大覺。醒來後他見晉美還趴在**翻閱畫報,便把他叫過來摟在了懷裏。晉美很小心的避開了他那傷處,同時仰頭對穆世眨巴藍眼睛。

穆世這時忽然覺出了晉美的珍貴——等他到了老朽之時,就要全靠這個孩子庇護了。

“晚上,你想吃什麽?”他很有愛心的詢問晉美。

晉美咬著一根手指,笑嘻嘻的答道:“吃爸爸。”

穆世知道他的意思,就皺起眉頭訓斥道:“什麽時候能把這個毛病改掉呢?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晉美很憊懶的搖頭:“不改。”

穆世把目光放向窗外:“你這孩子……真是欠揍了!”

晚飯擺在新開辟出的餐廳內。紮陵把穆世架到輪椅上坐下,而後將他推出了臥室。晉美跟在後麵,臉色非常之粉,眼睛非常之藍,頭發的顏色也日漸淡下來——果然是基沙爾的親生兒子。

穆世似乎是把即將到來的楚澤紹給忘記了。吃飽喝足後,他讓紮陵將自己推到二樓露台上吹了一會兒晚風,在他感到疲憊,打算回房之時,楚澤紹到了。

平心而論,楚澤紹此行堪稱無禮——連聲招呼都沒有打,就這麽直眉瞪眼的上了人家的門。下車之後,他劈頭便問守門衛士:“穆世呢?”

經過一番請示後,衛士把楚澤紹領去了穆世的居所。雙方在一樓的客廳內見麵,楚澤紹見穆世是坐在輪椅上的,就十分驚詫的上下打量了他:“你怎麽了?”

穆世淡淡的答道:“受了一點傷。”

“什麽傷?怎麽搞的?”

穆世掃了他一眼:“小傷,沒關係。”

楚澤紹蹲下來,伸手作勢要去扯他的褲腳:“我看看!”

穆世俯下身去,伸手擋了他:“不必了。”

楚澤紹保持著蹲下的姿勢,抬頭望向他——望了半晌,忽然笑了。

“還記恨著我呢?”他的黑臉上笑裏含愧:“好啦,盧比,上次我氣糊塗了,的確是說了很多難聽話,你權當我是放屁,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穆世也對著楚澤紹笑了:“楚澤紹,我怎麽可能不生氣?”

他態度客觀而鎮定的繼續說道:“你當我是沒有心的嗎?不過這也不是重點,可以不用再提。現在我隻想知道一件事:你來我這裏幹什麽?”

楚澤紹抬起一隻手,試探著在穆世的左腿膝蓋上觸了一下,見他沒有反應,便放心的把手撫了上去:“上次你走後,我思來想去的,總覺著不對勁兒。熬了這麽久,我實在是想來瞧瞧你——這就是我來的原因。盧比,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我,不過我……”

楚澤紹的黑臉憋的發紅,似乎是不知如何措辭才好:“不過我……我是真心的,我真的是真心的,在這一點上你得相信我。我知道我原來對你不好,欺負你,還在你身上留了記號,這都是我的錯,我一定做出彌補……可是我犯下的錯誤太多了,想要彌補,也得一點一點的來,你要給我時間和機會……”說到這裏他驟然起身,背對著穆世掀起了衣服:“你看,你看,記號那個事情,咱們這回是扯平了,是不是?”

穆世眯起眼睛,就見楚澤紹那黝黑的腰部皮膚上印著一團繁複的黑色花紋,花紋邊緣微微浮凸、仿佛是有點紅腫。

穆世抬手托了下巴,歪過頭去再次審視了那個圖案,這回才隱隱看出那是由幾個花體字母勾結連環組成的,字母拚起來,正是拉丁文的“盧比”。

他笑了一聲——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就隻是覺得滑稽,滑稽兼荒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