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其實我當時並不是詐死,而是真的死過去了。”

就在袁華正忙著給方羽解釋的時候,他耳邊忽然響起了一聲低沉的話語。

這把毫無防備的袁華給嚇了一跳,他甚至連臉色都變了:“你這麽快就醒了?”

方羽見狀淡淡一笑:“袁華,你現在最好還是先收斂下心神,否則以後肯定會有後患。”

袁華一愣,隨即恍然:“多謝方大哥提醒!”

說完,他也不管他倆就在身邊,自顧自的閉眼用功收心去了。

今晚先是受了重傷,緊接著又讓心情連續動**,這對他這樣的修行者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方羽看到一點就通的袁華閉上了眼,這才將目光轉向了身邊的柯鵬飛。

這是個年齡介於三十至四十歲之間的男人,一頭淩亂的短發下,有一張很端正很耐看的麵孔。

可現在他的氣色非常差,整個臉上都是一片灰白的顏色。身上穿著那一身肮髒不堪的工裝模樣的衣服,也讓現在的他看上去很是狼狽和虛弱,一副衰透了樣子。

“方……方先生,是你救了我們?”

看到方羽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躺在那裏的柯鵬飛就想掙紮著欠起來身來。

可是沒等他挪動快要散架了身子,方羽的大手已經按在了他的肩頭:“你傷勢很重,最好躺著不要亂動!”

其實就在這男人,也就是小菊的父親柯鵬飛剛醒來的時候,方羽就已經知道了,隻是當時在聽袁華的說話,所以沒顧上理他。

說實話,從發現這男人的身體被動過手腳,恢複力和抵抗力極度強悍之後,方羽也一直都在心裏默默的琢磨,到底是誰讓他的體質達到若此的變態……

前麵方羽給他檢查傷勢的時候,驚訝的發現麵前這人的右胸骨已經全部骨折,整個胸腔都塌陷了下去。體內的脾髒也已經破碎,後腰上更是有兩個連在一起的拳大創口,創口很深,仔細點甚至都能從中看到裏麵部分腸子的蠕動。

可令他都覺得訝異的是,就是受了這種程度傷害的這人居然還活著。

更奇怪的是,他不但活著,而且處於昏迷中的他體內,似乎還另有一種無形的神奇力量在不停的穿行和活動,一點點的修補著他的傷勢。

就連破碎成了一團爛肉的脾髒那裏,也有什麽東西正在以方羽能察覺到的速度不停的蠕動和融合,看那樣子,似乎有把破碎的脾髒重新長到一起的架勢。

可奇怪的是,方羽憑借自己的醫術和對人體的了解,明明知道這肯定很不正常,卻始終都沒能在他體內找到這種能力的來源。

這無形的神奇力量就像原本就存在於他體內的血肉中一般,時時刻刻都在發揮著它強大的恢複作用,但就是找不到為何會這樣的因由。

不過,有了這麽驚人的發現之後,方羽在盡快處理他傷情時,對他身體受了這麽大損傷而沒有掛掉,甚至連內出血都沒出死他的這些異常,都給統統無視了。

在他的心目中,既然人還沒死,那就得先盡力去救。

經過他仔細感應和觀察之後,方羽發現,這家夥體內的這種自愈能力的確非常的強悍,特別是在有了方羽探測的勁氣支撐下,這種原本就強悍無比的自愈能力更是強悍到了令人發指的變態程度,都快要接近用肉眼就能察覺到傷口愈合的誇張程度了。

但與此同時,方羽也發現自己的氣勁消耗的速度非常的快,甚至在這高速流失的過程中,他隱隱有種感覺,就好像自己流失的這種氣勁,並沒有完全被轉化為自愈之力,還有相當的一大部分,正在被傷者體內的某種東西在越來越快的瘋狂吞噬。

“罄!”

緊接著,他胸前的洪荒璽發出了一聲清越的低鳴。而傷者的全身,隨著洪荒璽的這聲清鳴,也像是幻影似的閃過了一片淡淡的紅芒。

隨即,他撫在傷者額頭,用來探測和加速傷者那種奇怪自愈力的手上,剛剛還在飛速流失的氣勁也頓時平穩了下來。再沒了剛才那種被吞噬著的奇怪感覺。

不過,被氣勁支撐和加速的自愈力還在繼續高速的修補著患者的傷勢,並沒有隨著剛才那種被吞噬的感覺的消失而消失。

方羽在洪荒璽波動之前,就已搜尋過腦海裏所知的種種能給人改造身體的奇術,卻始終都沒找到擁有這麽強悍能力特征的法門。

因此他也已開始將思路往更寬闊的領域延伸。而就在這時,洪荒璽已發出了清鳴。

這一下子就將這東西的來路給確定了下來。

以往的古老傳說中,洪荒璽是總鎮天下妖靈的至寶,而在方羽得到之後的熔煉和感悟中,也正是如此。

作為一件傳說頗具靈性的異寶,它在附近有那些非人的東西存在時,就會有一定的自發反應。一般來說,那些存在越強悍,它的反應就越明顯。

當然,這隻是它最基本的作用之一,而這些,在得主方羽的操控下,隨時都可能會有新的變化。

不過剛才,方羽並沒控製洪荒璽,而它卻自發的反應了。

“嗬嗬,原來是自妖靈精怪的能力?有意思!”

確定了他這種能力的來路之後,方羽也並沒閑著,因為他在剛才的探測和感應中,發現傷者體內的這種自愈能力在修複皮肉內髒等這些軟組織的時候,效果好的驚人,速度也很快,但是對他塌陷的那一塊胸骨,卻基本沒什麽太明顯的進展。

所以方羽還得自己動手,幫他緊急處理了那些塌陷的胸骨。

果然,胸骨一接好茬之後,那裏也情況也很快穩定了下來。然後,傷者就幸福的睡著了。

整個過程,在方羽的特意維護和他本身強大的自愈力的支撐下,並沒有讓他感覺到什麽痛苦。

可是現在,方羽這才給他處理完不到一個時辰,他居然就已經從昏睡中醒過來了,這也未免太強悍了點吧?

“莫非他腰上的那兩處創口已經融合住了不成?”

想到這裏,方羽也沒想再去動他,靈神一掃之間,就已驚訝的發現,他腰上的那兩個大洞此時真的已經長到一起了。

麵對這種誇張的情形,即便是以方羽的見識,也已經徹底無語了。

“究竟是什麽東西給了他這麽強悍的恢複力?但他身上幾乎沒任何妖氣,難道是……”

就在方羽展開想象時,躺下的柯鵬飛又小心翼翼的開口打斷了他的思路:“方先生,我剛才聽到你說,你今天去過我家?”

“是啊,本來說好了要住在你家的,結果你老板帶著人來了,說你出了意外,所以柯大嫂就把我給請出來了。”

“她們都還好吧?金老板怎麽回到我家去?他沒難為她們吧?不會不會,金老板那麽好的人,怎麽會難為她們?不會的,不會的……”

盡管身體內有強悍到連方羽都有些驚訝的自愈能力,但是重傷和連番遭遇危機之後,帶來的心理混亂和無助卻沒有誰能替他分擔,所以他聽到方羽的回答之後,很突然的一下子就陷入了自說自唱的危險境地。

“柯先生,我出來的時候她們都還好好的沒事。照我看柯大嫂和你老板很熟,應該不會有事的。你冷靜點,冷靜點!”

方羽伸手輕拍著他的胳膊,溫言勸慰著他。

“不可能,她怎麽會認識金老板?不會的,你騙我,你騙我!”

可是方羽沒想到,他的溫言勸慰換來的,卻是柯鵬飛一愣之後的更加激動。

方羽一看他突然出現了這種將要崩潰的模樣,知道再說什麽他都已聽不進去。所以很幹脆的一伸手,直接讓他再度睡了過去。

亂石灘上,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而此時的方羽,卻也已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剛開始救下他們倆的時候,因為考慮到他倆身上都有傷,還且這個柯鵬飛傷的都快要沒命了,所以情急之下,方羽隻能先把他們都帶上了無人幹擾的亂石灘上進行搶救。

方羽原本想著先穩住他的傷情,然後就馬上想辦法把他送到附近的醫院,然後再由這邊的醫院送他去最近的大醫院去搶救和治療。

可是他沒想到,這個傷者的體質竟是這般的怪異,能在自己簡單的幫助下,就能自愈到現在這個程度,這樣一來,倒是不必急著馬上就送他去醫院了,可也總不能一直讓他在這裏躺著吧?

送他回家去?

顯然也不妥。再說他還是袁華口中的那個什麽重要證人。起碼在自己沒弄清到底發生了事之前,是不能讓他落到他老板的那些人手裏的。

“難道就在這裏傻等到天亮不成?”

方羽看了看一直盤坐在那裏調理身體的袁華,又把目光投向了昏睡過去的柯鵬飛。

目光中,有一抹濃濃的陰霾在翻動。

實際上,自從聽袁華說了一大堆之後,盡管方羽現在還沒有未卜先知的那種神通,可他空靈的心裏,其實早已有了一個相當不好的猜想。

可此時此刻,他卻寧願再多等一會,寧願從袁華嘴裏證實或是推翻自己的那個猜測,也不願意讓自己通過推敲或是其它的什麽手段,來證實那個猜測的真偽。

因為他害怕,因為他至今都不願意承認人性會有那麽的不堪。盡管以前,他已經見識過類似的事件……

“唉!”

抬頭仰望著深邃的天空和那一輪清冷的彎月,負手立在河灘上的方羽發生一聲幽幽的歎息。

又過了好久之後,方羽轉過了身,將淡淡若水的目光投向了還在那裏閉目而坐的袁華。

袁華其實早醒了,可是回醒後,看到不遠處負手而立的方羽那有些寂寥和蕭瑟的背影,他竟在心頭忽然閃過的那一抹寒意裏有些不敢開口去打擾,隻好繼續在那裏裝樣子。

現在感覺到方羽的目光已落到了自己身上,他便也睜開了雙眼:“方大哥,我醒了。”

“袁華,你究竟是從那裏找到他的?看他現在的穿著打扮和受傷的情況,情緒又這麽不穩定,莫非是出了礦難後逃出來的?”

此時的方羽一看到他睜開了雙眼,便語氣淡淡的直奔主題,就連最後說起礦難這些字眼的時候,語氣都不曾有絲毫的變化。

“方大哥,你又猜到了?”

袁華有些誇張的在臉上堆起了一個驚容,因為他忽然發現,現在的方羽和之前已有了那麽一絲說不清的不同。

“果然又是這樣!”

方羽臉上平靜,可心裏還是不由自主的抽痛了一下:“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

“現在準備怎麽辦?”

袁華被問的有些愣了,因為自從在危急關頭得遇方羽之後,這個問題他還真沒細想過了。

“是啊,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裏吧?原本你們要是沒碰到我而又逃過了追殺的話,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當時我在礦山附近的山裏遇到他是個意外,當時他正在被一群人追趕,我救下他後,他就給我說了礦難兩字以後就暈過去了。

之後我倆一直都被那幾個隨後趕來的幾個家夥追殺,路上還要照顧時昏時醒的他,所以並沒有想太多,基本上都是按照他清醒時的指點從山裏跑到這裏來。

所以……”袁華說著說著,聲音慢慢的小了下去。

被方羽這麽一問,他才發覺之前自己的很多想法和說辭,都建立在一些相對虛幻的想象和推理上。

實際上他甚至連救了柯鵬飛之後,具體要做些什麽,拚死救來的柯鵬飛究竟能起到多大作用,心裏都不是很有底。不然之前也不會在給方羽說這件事的時候,用了那麽多的可能。

方羽見狀,嘴角浮起了一抹略帶飄忽的笑意:“沒仔細想過是?剛才我倒是仔細想了一下,發現至少有三個地方可供咱們選擇,你要不要聽一下?”

袁華臉上有些發熱,隻管使勁的點頭,卻沒勇氣抬頭迎上方羽的視線。

“第一個地方當然就是醫院,雖然他的自愈力強的驚人,但那麽重的傷如果沒後續的照料,那他以後肯定也不會好過到那裏去。

但是,現在就送他去醫院,我有兩個擔心,一個自然就像你說的那樣,是他的安全問題。送他到了醫院後,他能否逃過那些人的黑手,我很是懷疑。

另一個擔心就是他的特異體質,如果就這樣子把他送進醫院,估計以後就算好了也擺不脫當實驗品的命運。所以我覺得這麽做,是下策。”

袁華這時已被方羽的分析給吸引住:“那其他兩個地方是那裏?”

“另一個選擇就是帶他出去後,立刻報警或是通知相關的政府部門。這其中的利弊你肯定也清楚,我就不多說了。在我來說,這是個勉強還算平穩的中策。

最後一個,就是直接把他送回他家裏去。他老板不是在他家裏等他麽?到時候咱們就能當麵看看他老板的反應,看看這礦難之中究竟有什麽樣的貓膩。”

方羽不疾不徐的說完最後兩個選擇,臉上依然帶著那抹飄忽的笑意等著袁華的回應。

“你是說就咱們兩個帶著他過去?”

袁華愣住了,半晌之後這才反應過來。

“不錯,就咱倆送他回家去。”方羽說這句話的時候,就連他嘴角的那抹笑意都消失了,臉上一片如水的平靜。

袁華定定的看了方羽半晌,猛地一咬牙:“方大哥,那還等什麽?”

方羽點點頭:“路上你再繼續給我說你以前的那些事!”

隨即,亂石灘上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隻有那片殘留在巨石上的殷紅血跡,還在夜風裏證明著這裏發生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