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名弟子看到了信上所寫的內容後,知道信上說的事情非同小可,自然便來找金玉良匯報。

當時金玉良接信之時,隻當是江湖上的哪位朋友,剛巧得知了金函雅被抓的消息,特地留下書信通知他。

如今看來那專程教給他的書信的來曆,顯然並不像他想的那麽簡單。

與此同時,在關押金函雅帳篷不遠處的另外一個帳篷中,李永華雙目緊閉,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這間帳篷原本應該是幾名廠衛的居所,如今卻隻有他一個人躺在床板上,而在他的身邊不遠處,是一個用細絲緊緊綁住的金色鈴鐺。

鈴鐺上綁著的絲線從鈴鐺上一直延伸到了帳篷的外麵,最終不知連接到了那裏。

驀地這枚鈴鐺上連接的絲繩一緊,緊跟著鈴鐺響聲大作。

李永華睜開雙眼,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終於上鉤了麽……”

一邊說著,人已經在床板上躍起,抓起兵刃從帳篷中走了出去。

關押金函雅的拿頂帳篷中。

金玉良看著麵前的少女道:“你是東廠的人?”

那名偽裝金函雅的少女並沒有直接回答金玉良的問題,而是淡淡道:“金門主,千歲大人想要見見你。”

金玉良聞言,聯想到白日裏見到的那碩大的金轎,以及此事東廠大營正中的那個華麗的帳篷,心中一凜:那個人竟然真的從順天府中出來了,那麽這一次他的目標是……

一邊想著,金玉良一邊問道:“我收到的那封書信也是你派人送去的麽?”

“金門主,那封書信是我命人送去的。”還沒等麵前的少女回答,已經有一個聲音從營帳外飄了進來,緊跟著李永華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金玉良瞧到來人的形貌,開口道:“李永華!”

李永華笑道:“沒有想到名滿天下的良門財神金玉良金門主,竟然能夠認出區區在下來,李某不勝榮幸,金門主一路奔波想必累了,不如就在這東廠大營中休息幾日。”

金玉良哈哈笑道:“金某人別的本事沒有,就剩下腿腳比較利索了,不勞李大俠掛心。”

李永華道:“若是晚輩硬要讓金門主留下呢。”

金玉良道:“金某人若是想走,隻怕憑李大俠和這位姑娘還留不下,就是你家的那位大人,金某人自問武功比不上他,但是……”

說到此處,金玉良突然覺得背後的傷處一陣酸麻,渾身上下的內勁都慢了幾分,這才明白先前那女子暗算他時的爪刃上竟然塗了毒。

而且以此刻身體的反應來看,那爪刃上的毒物絕非平常。

李永華一看金玉良變色,知道對方恐怕已經感受到了自己中毒,低喝道:“動手!”

但是金玉良卻比李永華他們更快,一感覺到身體不妙,金玉良便第一時間拔地而起。

兩隻手上各彈出幾副刀片,雙手一分一合的功夫,這頂關押金函雅用的帳篷便被破開,緊跟著刀片脫手而出,整頂帳篷上方的纜繩都被割斷塌了下來。

李永華倒是沒有想到金玉良如此的果斷,知道中毒的時候,毫不猶豫的破開帳篷的頂部逃走,竟然讓他來不及動手。

金玉良落地的,身子一晃,一陣陣眩暈的感覺如同海浪般襲來。

好在李永華為了怕被金玉良看穿,並不敢在這頂帳篷外麵埋伏人手,金玉良從帳篷中竄出時,隻有附近的兩隻巡弋的廠衛趕了過來。

金玉良仿佛也知道今日失了先手隻怕別說救出義女金函雅,便是一個疏忽大意之下自己都會喪命此地,因此並不和這些趕來的廠衛糾纏。

仗著高絕的身法往大營外麵逃去。

從金玉良製服了帳篷外麵的東廠廠衛,到進入帳篷殺死了帳篷中的守衛,再到被假扮金函雅的東廠女子偷襲,以致後麵李永華趕到。

其實也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都不到。

等到李永華從傾倒的帳篷下鑽出來時,金玉良已經和幾對趕來的廠衛迎麵碰上。

隻要這些廠衛能夠糾纏住金玉良片刻,李永華便能從後趕上。

但是讓李永華大失所望的是,那二十名廠衛竟然連片刻都無法拖延住金玉良,即便金玉良中了一記毒爪,那快如閃電的身影仍不是這些尋常廠衛能夠捕捉到的。

李永華急速往前追去,但是眼見和金玉良之間的距離竟然越拉越大,情急之下高喝道:“金玉良,難道你不顧你那義女金函雅的性命了麽。”

隨著李永華這一聲發喊,前方金玉良的身影頓了一頓,但金玉良的身形也隻是頓了一頓,還沒等李永華高興,便又快速移動了起來。

金玉良此次夜闖東廠行軍大營,雖然沒有將義女金函雅從中救出,但是卻明白了,對方擒住金函雅後,是想要利用金函雅將自己引出,既然對方的目標是他金玉良,那麽隻要自己一日不死,又或者一日不被東廠的人抓到。

在那之前,金函雅便是安全的,相反若是自己一時猶豫之下被東廠的人擒住或者擊殺,依照東廠一貫的作風,恐怕那時才是金函雅的死期。

是以金玉良在發現沒法救出金函雅之後,便迅速從大營之中撤走。

等到李永華追到行軍大營柵欄外時,金玉良的身形已經快要在遠處消失了,這一次李永華自認為算無遺策,有著極大的把握能將金玉良擒下,沒想到還是被對方跑掉了,正在發愁不知該如何像東廠廠公蔣精忠交待的時候。

“永華,這一次怨不得你,沒想到這金老鬼中了毒之後還能有這樣的腳力,別說是你,就算是本座親自出馬也未必能夠追上這老鬼去。”

李永華聽到聲音嚇了一跳,往旁邊看去時,竟然是蔣精忠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旁,趕忙惶恐道:“千歲大人,屬下罪……”

蔣精忠擺了擺手打斷了李永華的話,問道:“”毒刺得手了麽。

李永華趕忙道:“回稟千歲大人,毒刺方才已經成功刺傷了金玉良。”

蔣精忠看著金玉良遠去的身影,開口說道:“既然這金老鬼被毒刺擊傷,那麽未必能逃出多遠去,永華你吩咐下去,派幾隊廠衛往金老鬼逃走的方向細細搜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李永華恭敬道:“是千歲大人,屬下這就調派人手去追。”

蔣精忠陰陰一笑喃喃道:“良門門主金玉良,嗬嗬,這次我看你如何能夠逃出本座的手掌心。”

等到李永華恭送東廠廠公蔣精忠離開後,先召集了幾隊手下的東廠廠衛,讓他們沿著金玉良逃走的方向追去,如今金玉良身中劇毒一定跑不遠,想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尋找一個隱秘的地方逼毒療傷。

可是這次毒刺爪刃上喂得的毒可不是尋常的毒,天下間能解此毒的隻有一個,若說金玉良在幾日內能找到那個雲遊四海之人,無論如何李永華都不會相信,更何況金玉良如今的狀態能不能夠躲過他們的追捕都是一個問題。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蔣精忠要擒殺這金玉良,但是李永華知道他不需要明白理由,他所要做的僅僅是執行而已。

安排好了追擊的人手,李永華這才回到先前關押金玉良義女金函雅的那個帳篷,此時本已倒塌的帳篷早就被後來趕到的東廠廠衛們從新支好。

那個被蔣精忠稱作‘毒刺’的偽裝成金函雅的東廠女子,正在倒塌的帳篷旁邊包紮自己的傷勢。

為了瞞過金玉良,毒刺的這一身傷勢都是真實的,金函雅原本的緊身夜行衣,在鞭打下早已破爛不堪,毒刺呼之欲出的姣好身材在布條的掩映下更添魅力,尤其是淋漓的鮮血和雪白的肌膚形成了一股詭異的**。

就連一邊收拾殘局的東廠廠衛們,都忍不住暗自吞咽口水,更是有人時不時的往毒刺的嬌軀上偷瞄幾眼。

但是毒刺卻仿佛對這些火辣的視線全無感覺一般,悠然的解開身上破爛的布條,用東廠秘製的傷藥料理自己的傷勢。

而毒刺的身邊則是一個巨大的木箱,本來在金函雅被關押的帳篷中,這樣的木箱比比皆是並無什麽獨特之處,但是方才帳篷損毀,毒刺自己從帳篷中逃出的時候,卻拖出了一個巨大的木箱這就顯得非同尋常了。

見到李永華走了過來,毒刺一聲不吭的從大木箱上站了起來。

李永華將木箱的蓋子打開,這木箱之中裝著的竟然是被換了一身衣服昏迷不醒的金函雅。

要騙當今天下第一盜豈是那麽容易的,以金玉良的警覺,過程中隻要讓他稍有懷疑,李永華他們的計謀便付之東流。

為了使得這個計劃得以實施,從昨日起毒刺就帶著她那柄喂了劇毒的爪刃藏身在了這隻木箱當中,整整幾個時辰後,這支東廠大軍才再次紮營。

而這支木箱亦混在一批木箱中,被李永華吩咐手下廠衛抬到了這頂帳篷之中,隨著這些木箱一起被押入帳篷的還有金玉良的義女金函雅。

那時金玉良瞧到廠衛押入帳篷的的確是金函雅,否則以金玉良對金函雅的熟悉,當時就能瞧破這個針對他的陰謀。

金函雅被關押到帳篷中不久,便被李永華命人送來的混有秘藥的飯菜弄昏,在那之後毒刺從棲身的木箱中鑽出,換上了金函雅的衣服按照金函雅的模樣喬裝一番之後,又將昏迷著的金函雅藏到了先前的那支木箱中。

此時換上了金函雅衣服又喬裝過的毒刺,在外表上看來已經和金函雅並無太大的分別,即便是這樣為求萬無一失,毒刺還是讓看守他的東廠廠衛對她鞭打一番。

有了傷勢的遮掩,毒刺與金函雅身形上僅有的一些差距便難以被發現了,更何況血腥味混合上金函雅原來衣服上殘留的氣味,使得嗅覺上也無懈可擊。

如此一來,金玉良既然親眼目睹了義女金函雅被關入這頂帳篷,首先便有了一分先入為主的印象,後來見到‘義女’一身的傷勢,警惕性又降低了幾分,這才讓毒刺有了最終的下手機會。

李永華和毒刺布下的這個陷阱,換了任何一個人來,都絕無幸理,但是偏偏金玉良一身的警覺幾乎已經融入了骨子裏。

當毒刺手上的爪刃剛剛刺破他後背的皮膚時,他的身體便已經做出了反應,這時若是換了另外一個人,被毒刺摟抱之中即便發現了不對,也逃不過爪刃穿心的下場。

但惟獨良門門主金玉良,這個天下第一盜,良門秘法縮骨功金玉良可謂是已經練到了化境,察覺到不妙的第一時間,全身骨骼收縮,這才從毒刺的爪刃下逃的了一條性命。

但是毒刺爪刃上的劇毒已經順著他背後那五道傷口滲了進去。

金玉良雖然仗著過人的反應與機變,從東廠大營中逃了出來,但是沒逃出多遠去,便已經覺得渾身上下內勁運轉的越來越慢,咬著牙又逃了一段距離出去,終於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去。

這口血卻是紅的十分詭異,如果細聞之下便會發現,不同於尋常毒血的烏黑腥臭,金玉良噴出的血竟然是透露著一股異香。

金玉良心知自己定是中了極為罕見的劇毒,如今之際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尋找一個隱秘的地方運功逼毒療傷,但是他此時雖然從東廠行軍大營中逃了出來,卻沒有逃到一個足夠安全的距離。

依著東廠的行事作風,必定會派遣大批的廠衛來搜尋,他若是在這附近療傷極有可能被那些跟來的東廠廠衛找到,更何況金玉良這時也能隱隱感覺到他這次中的毒絕不簡單。

金玉良不怕死,從他當年加入良門的那一天起,哪一天不是遊走在生死邊緣,他也曾設想過自己日後會魂銷哪裏,是死在機關重重神秘莫測的古墓中,又或者是金銀遍地重寶如山的大內寶庫裏,但惟獨沒想過的是他金玉良堂堂良門門主,今天難道竟然會死在這一片荒山之中,真是可笑可悲。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那被東廠爪牙擒住的義女金函雅,自己這一死,良門之中又有誰能將他從東廠爪牙手中救出來。

金函雅這孩子一生孤苦,難道最後卻還要慘死東廠爪牙手中,東廠那些人會不會找到他金玉良的屍體,還有張翼德這孩子依他的性子……

遠處已經漸漸地傳來了東廠廠衛的呼喝聲,雖然這些人想要發下金玉良不那麽容易,但也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了。

金玉良從懷裏掏了幾粒解毒丸吞下,他一聲盜寶無數,身上帶著的解毒丸自然都非凡品,但是這些解毒丸被吞下後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沒能減輕自己身上所中劇毒絲毫。

回想起自己生前種種,十六歲加入良門,跟隨師父雲四海學藝,十八歲藝成,良門諸般絕藝都已學會,二十三歲輕功大成冠絕同門,二十四歲受師父雲四海之名,支身前往順天府皇宮大內寶庫,隻用了一天的時間便從大內寶庫中掉包了雲四海指定的寶物。

之後多次出入皇宮,隻有一次不慎被上一任掌印司禮太監馮保發現,但仍從重重禁軍包圍中全身而退。

自此在江湖上聲名大噪,被好事人冠以財神的稱呼,也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師父,你怎麽在這裏,你怎麽了?”一個飄渺的聲音傳來。

金玉良正深陷往日的回憶中,耳邊卻竟然好像聽到了徒弟張翼德的聲音。

金玉良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來自己真的是命不久矣了,竟然都開始產生幻覺了,張翼德那小子現在應該正和那個蕭遙一起從開元寺中解救張敬修才是,以他們兩人的身手,又有那位大名鼎鼎的怪醫死生兩難鬼三姑煉製的迷香相助,區區一座開元寺當攔他們不住。

想到那位麵目醜陋性格乖戾的怪醫鬼三姑,金玉良兩眼中不由的露出了一股欽佩的神色,一十三支如夢迷香,那位怪醫竟然隻用了幾十味再尋常不過的藥材,區區幾個時辰便煉製成功了。

當日自己剛聽到死生兩難鬼三姑說出如夢迷香所需的那些普普通通的藥材時,自己雖然顏麵上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心中其實是不信的心思占了大多數。

但是死生兩難鬼三姑的名頭太大,金玉良最終還是沒忍住,趁著和丐幫幫主穀有道等人分開的功夫,悄悄潛到了鬼三姑的屋頂上。

以他的輕功那位靈隱閣忘憂真人的大徒弟,俠名遠播的不平少俠齊穀明都沒法發現,但是自己剛登上屋頂,掀開屋瓦準備窺視時。

好一個蕭遙,竟然一瞬間便悄無聲息的從那屋瓦縫隙中射出一枚暗器來,要不是他閃躲的及時,恐怕就傷在這個小輩的手中了。

現在想起來,也許他剛剛登上鬼三姑屋頂的那一刻,甚至他進入院子的時候,就被蕭遙給發現了。

縱橫江湖幾十年,能夠讓他良門門主金玉良這麽狼狽的,那小子應該還是第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