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清剛乘著風衝出大廈,那道劍光就逼近十字路口。
他當即意識到飛行是補救不了的,立刻施展星遁術,這才勉強追上劍光的尾巴。
下一秒,劍光抵達十字路口。
「嗡!」
空氣泛起漣漪般的褶皺,傳來一聲氣波震動聲效,就像大號鞭炮在水底爆炸。
肉眼可見的,十字路口的虛空撕裂出一道六米長的豁口,黑洞洞的芥子須彌中透出磅礴的陰氣和讓人心底發寒的恐懼。
猶如打開了地獄的大門。
周圍的路人終於反應過來,之前是由於速度太快,大部分人都沒有注意到劍光的迫近。
但在劍光撕裂芥子須彌的時候,爆發出的強光,以及驟然降溫的寒意,讓這些凡人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們紛紛望向十字路口。
關鍵時刻,連續施展星遁術的張元清終於抵達,揚起手,啪的打了個響指。
一抹星光混淆著靈魂之力擴散,瞬間覆蓋方圓百米。
車內的司機,電瓶車的騎手,以及徒步的行人,目光微微空洞,繼而恢複,大家不再關注十字路口,自顧自的駕駛、行走。
張元清鬆了口氣,心說幸好控製住局麵了,不然明天網上新聞的頭條標題就是:#震驚!神秘二次元白毛女子在鬧市破碎虛空#
然後底下評論是宅男們爭論這個白毛是哪部動漫的女主角。
黑洞洞的豁口緩慢收攏,白毛元帥輕輕一踏,飄入空間裂縫。
紅舞鞋「啪嗒啪嗒」的跟了進去,誓要幹掉傅青陽。
「元帥,等等我…」張元清飛奔到逐漸合攏的豁口,一頭紮了進去。
畫麵陡然變化,陽光燦爛的城市街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陰氣籠罩的古城。
石板鋪設的主幹道綿延向黑暗幽靜的古城深處,身前是一座高大的牌坊,掛著「鬼城」的匾額。
主幹道兩側古香古色的樓房,掛著的招牌更引人注目。
感覺像是來到了靈異主題的恐怖遊樂城。
「嘶,這裏的陰氣濃鬱到能把夜遊神凍僵啊……」張元清遵從心的選擇,向高挑曼妙的表姐靠攏:「元帥,您要保護我。」
傅青萱威嚴而冷淡的「嗯」一聲,如同女皇答應庇護她的子民。
她瞳孔綻放燦燦白光,目光掃過鬼城,很快得出結論,淡淡道:「半神級道具,由多種靈異力量、道具組合而成,沒有器靈,核心是一件規則類道具…….倒是和狗長老的動物園有異曲同工之妙。」
「啪嗒啪嗒……」
紅舞鞋舍棄兩人,徑直朝著長街盡頭奔去。
兩人當即跟上,女元帥從容鎮定的前行,張元清則一臉警惕,左顧右盼,這裏的每一間店鋪都殘留著可怕的陰氣。
每一間店鋪都能輕而易舉的殺他。
但此時,街道兩側盡是雜亂之象。
「密室逃生」的招牌斜斜的掛著,「詭異足療」店的門被砸了,冥婚店的鬼新姐腦袋被斬下來,和她的紅蓋頭滾在一起,一雙充滿怨恨的瞳孔死死的盯著街麵。
「僵屍出沒」店也被砸了,歪斜的店門內,一具具焦黑的僵屍橫陳似乎剛受過日之神力的洗禮。
很顯然,這些店都是傅青陽他們砸的。
但越往深處走,店鋪保留的越完整,這種變化預示著傅青陽等人也沒能力砸店抄家了,最多抽身而退。
前方出現一間店門半坍塌的鋪子,上麵掛著「驚聲尖叫」的匾額。
這間店似乎是被砸了,但沒砸徹底。
張元清透過敞開的門看去,恰好看見店門口
探出一張褶皺遍布的老臉,流淌著漆黑血水的眼眶,幽幽的偷看著兩人。
那是一個年紀很大的老婦,臉色慘白,瞳孔裏流淌著漆黑的血水。
在與張元清目光交觸的瞬間,她無聲的裂開嘴巴,裂到耳根處,漆黑黏稠的血水糖漿般流淌。
「嗚~」
店內刮起一陣痛人的陰風,穿著民國布衣的老婦人,尖嘯著撲向張元清。這本該是一個主宰層次的怨靈,但它似乎剛被日之神力重創,氣息下滑,介幹聖者和主宰之間。
弱七級!
傅青萱眸子一斜,用餘光輕飄飄的看了眼張牙舞爪的怨靈,甚至沒有停下腳步,並指如劍,正要解決撲火的飛蛾。
張元清突然動了,竟主動迎上了弱七級的怨靈。
見狀,元帥皺了皺眉。
張元清左眼眶湧現漆黑濃鬱的能量,右眼化為熔金色的瞳孔,他的左臂染上漆黑的陰氣,右臂亮起純正霸道的金光。
太陰和太陽之力同時充盈身體。
張元清左手抓住老婦的脖頸,噬靈壓製,右手輕輕拍在它額頭。
嗤嗤連聲,老婦額頭騰起陣陣黑煙,發出隻有夜遊神能聽到的淒厲尖叫。
它的氣息迅速下滑。
張元清開口一吸,老婦便化作黑煙被他吞入腹中。
三秒不到,一具弱7級怨靈便被收服了。
傅青萱收了劍指,眉頭早已舒展,她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張元清,道:「日之神力……你竟然以聖者之軀容納日之神力,果然是天才,未來可期。」如果官方的長老們聽到這句話,一定會更加重視元始天尊。
三十歲不到登頂巔峰的元帥,天賦之強舉世罕見,便是魔君也要弱她一頭。
這種人物不可避免的驕傲自大,傅青陽覺得全天下的天才都是垃圾,而她覺得全世界半神都是垃圾。
隻是她不說。
當代年輕人裏,能得到她認可的,除了魔君再無他人。
親弟弟傅青陽在她眼裏,也隻是一個勤能補拙的笨鳥而已。
張元清退回原位,大聲道:「正因為有元帥在,我才敢冒險,是元帥給了我勇氣。」
傅青萱露出詫異之色,不曾想到,官方這位新晉天才,竟這般會說人話。
「你缺靈仆?」
「極缺!」
傅青萱略作沉吟:「我帶你掃**一番,此地優質的靈仆陰屍數量不少,但我隻替你搜刮聖者階段的若想得到主宰級的陰屍和怨靈,需要你自己努力,本座不會揠苗助長。」
張元清心髒砰砰狂跳,遲疑道:「這,會不會耽誤救人?傅長老還沒脫離危險。」
相比起優質的靈仆和陰屍,他更擔心傅青陽的安危。
傅青萱冷若冰霜的俏臉終於露出一抹微笑,旋即收斂,望向遠處,道:「他們一時半會死不了,垃圾就該好好躲在棉被裏。」
後半句話張元清沒聽懂,但不妨礙他納頭便拜:「多謝元帥!」
西北戈壁。
戈壁沙漠是世界上最大的荒蕪地區之一,綿亙在大陸的西北,跨越草原和華北地帶。
放眼望去,連綿起伏的大地上到處都是裸岩,狂風中仿佛都夾雜著砂礫。
白晝酷熱,夜裏寒涼,土不能耕,山不能獵,廣袤無垠的土地上人煙稀少。
地理學家們認為,戈壁的形成是因為地勢拔高,砂岩、不斷被風化剝蝕,變成量碎屑物質形成。
但比起沙漠這種真正的生命禁區,戈壁地勢起伏,岩峰立,視覺上豐富多彩。
一座叫「騰格裏」的山腳下,一座座黃泥石塊壘砌的平
房坐落,已經在陽光暴曬中佇立了十年之久。
騰格裏在蒙語中是「神」的意思,兵主教的蠱惑之妖們入鄉隨俗,給這座山本來沒有名字的大山取名騰格裏。
因為山腹中沉睡中蠱惑之妖們的精神領袖——修羅。
修羅選擇這座岩山沉睡並沒有太大的講究,純粹是不希望睡覺的時候被打擾,人跡罕至的西北便成了他的選擇。
再往前推二十年,修羅的沉睡之地不是「騰格裏」聖山,而是另一座無名山峰。
當時五行盟剛成立,總部十老剛掌大權,急著向各方展示自己的權威和政績,和上頭一商量,就決定把修羅給核平了。
結果山是核了,修羅沒被核,於是無家可歸的修羅打算換個熱鬧的地方睡覺,他選擇了京城。
當時此事鬧得極大,境外的靈境行者組織都密切關注著,最後是太一門主和薑幫主聯手與修羅打了一架。
修羅退出京城地界,重回西北戈壁、守序陣營再也沒有試圖核平修羅。
臨近山腹的一間平房裏,暗紅色的血肉物質,如淤泥般鋪滿整個房間。
而在房間中央,血肉物質高高堆積成山,一顆三米長的肉艙半嵌入血肉物質中。
肉艙和血肉物質間連接著一根根青紫色的血管。整座肉山緩慢起伏,宛如搏動的心髒。
這就是楚家的規則類道具——母神子宮!
雖然有「神」這個字,但它並不聖潔光輝,相反,有著一股子克係的驚悚。
突然,肉艙表麵的肉膜被撐起,凸顯出一隻手掌輪廓,下一秒,那隻手掌撐破了肉膜,裏麵的男人如同撕裂胎衣的嬰兒,從肉艙裏滾出來。
這是一個身高一米九的壯漢,光頭錚亮,五官粗獷剛毅,耳垂、鼻翼、嘴唇殘留著孔洞,但沒有銀環。
他複活了!
耳釘和銀環不在母神子宮的複活範疇裏,衣服當然也不是。
銀月天王顫巍巍的爬起來,背靠著肉艙而坐,昂起頭,望著平房的天花板陷入漫長的沉默。
「我原以為魔眼會是第一個從母神子宮裏複活的,沒想到是你。剛晉升天王,就不得不利用這件道具複活,看來你打擊很大。」優雅而散漫的笑聲從身邊傳來。
銀月天王側頭看去,說話的是身穿筆挺西裝的青年,灑脫的短發,戴著銀色耳釘,精致優雅的仿佛是貴族家裏的管家。
銀月天王收回目光,昂起頭,依舊發呆。
恐懼天王孜孜不倦地安慰道:「知道你很有挫敗感,聖者階段的時候,你和他相差不大,晉升主宰後,遠古戰神的戰力本該遠強於偃師。但他打你就像六年級打幼稚園。」
銀月天王冷冷道:「說完了就滾出去,我想靜靜。」
「抱歉,我修改一下措辭,也許把幼稚園換成一年級,你心裏會好過很多。」恐懼說。
銀月天王嘴角抽搐一下。
恐懼天王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現在有多討人嫌,在肉艙坐下,微笑道:「何必跟妖孽比呢,放眼全球,除了傅青陽,有幾個能在聖者階段領悟規則的。我很多年前就和他認識的,也聽說過他的事。這人是一個囚犯。」
談及傅青陽這位勁敵,銀月天王終於回應了他,「囚犯?」
「沒錯,囚犯!他在心裏畫了一個圈把自己囚禁在裏麵,二十多年不曾踏出這個圈。我很多年前就認識傅青陽了,我對這種拋棄自由的人想來深惡痛絕。」恐懼天王說:「當時他還是超凡,戰力平平,天賦一般,你知道的,同等級同技能,就是有些人強有些人弱。」
「這取決於職業的契合性和技能的領悟力,這些天賦傅青陽一個都不占,攻略副本方麵
,雖然不賴,可比起真正的天才差了太多。」
「可他一直站在那個圈裏,每日風雨無阻的揮刀,放棄了娛樂,放棄了戀愛,放棄了一切,他的世界裏隻有劍和權力,因為這兩樣東西,能讓他忘記曾經自卑和怯弱的自己。」
「怯弱?自卑?」銀月天王隻覺得不可思議。
「所以要殺傅青陽很簡單,在同境界挑戰他,他不會退縮的。」恐懼天王勾起嘴角:「死都不會退。」
銀月天王心裏一動:「在你們的棋盤裏,傅青陽已經有了屬於他的埋骨地?」
恐懼天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笑道:「所以,你憑什麽能贏他呢,憑什麽能贏一個自我囚禁二十幾年的偏執狂呢。」
銀月天王無言以對,冷冷道:「滾吧,別在這裏礙我的眼。」必應或者誇克搜三優搶先閱讀。
「嘖嘖,我很好奇,你在修羅麵前,還能不能這麽猖狂無禮。」恐懼天王翹著腿,絲毫沒有離開的跡象。
銀月天王沒有猶豫,「我尊敬他,恐懼他,但我依然會這樣。」
說這句話的時候,銀月天王腦海裏往事一閃而過。
他出生在大洋彼岸的自由聯邦,父母是聯邦中部地區一個農場裏的奴隸,那個號稱人類有史以來最文明最強盛的國度從建國之初,奴隸和人口販賣就伴隨著它的曆史。
高度完善的社會福利和高昂的人力成本,讓那個強大的國家始終缺乏廉價勞動力,時至今日,他們仍在幹著販賣人口的活計,隻不過相比起祖輩的野蠻和強勢,這群家夥學會了用文明和自由的外衣包裹自己的貪婪、醜陋,見不得人的勾當也從陽光下轉為陰暗的下水道。
銀月天王的父母懷揣著對自由聯邦的向往,跟著一群老鄉偷渡到心目中的聖地,然而迎接他們的不是文明和自由,更不是優渥的工資和美好的生活。
迎接他們的是奴役和毆打,他們被帶去了遠離城市的農場,戴上了手銬和腳鏈,成為了牲畜一樣的勞動力。
農場主不用支付工資,還可以盡情的消費他們,和他的保安隊們一起。
銀月天王是奴隸生的孩子,從一出生,他就在秩序的陰影裏。
他的童年和少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封鎖在記憶深處,偶爾才會拿出來回憶,就像酒鬼品嚐珍藏多年的美酒。
從小父母就告訴他,如果不知道誰是自己的主人,那你就想,誰是你不能罵的。
不能罵的,就是主人!
銀月天王憎惡自己的出生,憎惡那段痛苦的歲月,所以在逃離農場成為靈境行者後,他在心裏對自己發誓,這世上沒有誰是不能罵的。包括修羅。
兵主教的成員們都認為銀月神將才應該是暴怒,因為他總是在口吐芬芳,其實,他隻是不想再當奴隸。
往事想到這裏就可以結束了,就像美酒不能豪飲,需要慢慢品鑒。
銀月天王收回思緒,皺了皺眉:「你在等人複活?」
恐懼天王拍了拍身下的肉艙,笑著點頭。
銀月天王沒再多問,沉默幾秒後,突然說道:「傅青陽,真的偏執到直麵危險,死都不退?」
「死都不能出去!陰暗的角落裏,傅青陽臉色冷峻的說道。
靈境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