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早朝散去。
秣陵帝才剛下了早朝,就有內侍上前回稟:“啟稟皇上,淩郡君進宮了,這會正在禦書房候著。”
秣陵帝聞言,微微驚訝,淩琅不經傳召進宮,有些突然,而且淩琅原本此時應該準備啟程出發,這會出現在宮裏……秣陵帝蹙了蹙眉,當即往禦書房而去。
淩琅在禦書房門口候著,見秣陵帝過來,還未說話,秣陵帝就已經擺了擺手,率先進了禦書房,淩琅隻得先行跟上。
“你這會進宮是怎麽回事?可是發生了什麽?”秣陵帝一邊問,一邊在一旁的軟塌上入座。
淩琅不言,隻是“砰”的一聲跪了下來,秣陵帝被嚇了一跳,忙站起來要去扶淩琅:“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孟秦是魏尹之子,我放走了他。”淩琅抬眸,雙眼微紅著,就這麽直直地望向秣陵帝,也不廢話多言,一開頭就將孟秦的身份全盤揭露。
秣陵帝愣在原地,顯然也有些震驚:“你說什麽?”
淩琅抿了抿唇,繼續:“行刺太子伯伯的幕後元凶,是孟秦,殺害林澤的凶手,也是他,船工案,費臨死,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所為,淩琅不忍夫君赴死,暗中將他送出應天府,累累罪行,淩琅前來領罪。”
其實早在淩琅說出孟秦與魏尹的關係時,秣陵帝就已經有了想法,但是麵對淩琅這番說辭,秣陵帝還是沉下了臉色:“阿琅,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淩琅從未如此清醒。”淩琅答,說得義無反顧。
“你!”秣陵帝氣得伸手指向淩琅,隨後又甫一甩袖:“朕待你猶如親孫,你竟然如此回報於朕?你淩家跟隨朕多年,盡忠盡心,如今這滿門忠烈,竟要毀在你的手中嗎?”
淩琅沉默不言,她不忍孟秦赴死,可也的的確確是負了秣陵帝對她的信任。
沈望安趕到皇宮時,淩琅和秣陵帝已經在禦書房中說了許久的話,淩琅將所有的一切都悉數告知了秣陵帝。
“皇上,沈公子過來了,正在門外候著。”內侍上前回稟。
秣陵帝頓了頓,望向依舊還跪著的淩琅,擺了擺手:“帶她去東宮那邊,沒有朕的命令,不準踏出東宮一步。”
淩琅並未有什麽反應,聽了秣陵帝的話,也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隨後起身,隨著內侍離去。沈望安進殿時,恰好與淩琅擦肩而過,淩琅目不斜視,麵無悲喜,倒是讓沈望安蹙足停留了一會。
“你怎麽來了?”秣陵帝語氣還是有些不大好,想起淩琅方才說的那些事,秣陵帝隻覺得眉心疼得厲害:“你來也好,方才淩琅過來,同朕說了一些事。”
“草民知曉。”沈望安開口。
秣陵帝手中的動作一頓,望向沈望安,眉間多是打量:“你知曉?”
沈望安點了點頭:“其實草民知曉不多,不過大抵知曉,孟秦應當是建安帝的人,其他的倒是不大清楚。其實,孟秦昨日帶人離開時,草民已經察覺。”
“你!你們這是要氣死我!”秣陵帝氣得直接拂了一旁的茶盞。
沈望安笑了笑,解釋:“皇伯父,孟秦此人,絕非平庸之輩,與其費盡心思地除去他,不如讓他甘願退隱,拋棄眼下的一切。”
“什麽意思?”秣陵帝有些雲裏霧裏。
“皇伯父可還記得,當日費臨一案,淩琅在玉肌樓受伏,而當日行刺的一行人,明明已經逃離應天府,卻在郊外的破廟被找到。”沈望安開口,秣陵帝不解沈望安的意思,但是此事,秣陵帝自然知曉,是而點了點頭。
沈望安微微勾了勾唇角:“是孟秦下的手。”
“他和那夥人不是同夥,怎麽……”秣陵帝震驚,話到一半,卻猛然反應了過來,他麵色逐漸平淡,望向沈望安,肯定道:“因為淩琅。”
沈望安點了點頭:“隻因為淩琅受了傷,所以那群人,不管他們是何身份,孟秦都毫不猶豫地動了手。淩琅,是他的弱點。淩琅為了護他安危,以命相付,隻要淩琅在一日,孟秦於淩琅的情意,就絕不允許他再做出傷害淩琅的事來,與其費盡心思除去,不如以淩琅為局,情陷。”
秣陵帝蹙了蹙眉,顯然不大讚同沈望安的想法,一個帝王,到底還是將情字看的淡薄了些,太不穩妥,誰又能保證,情一字,能夠困住孟秦一輩子,不除去此人,儼然心腹大患。
“淩琅雖然放走孟秦不妥,可孟秦畢竟是她的夫君,忠義兩難全,淩琅雖放走了孟秦,可卻留下來以身承擔罪責,她不負孟秦,亦不負皇伯父。何況,於私,淩琅是淩家僅剩的血脈,淩家對皇伯父有救命之恩,皇伯父難道希望淩家就此絕後?於公,淩琅能夠牽絆住孟秦,孟秦雖活,但同樣能夠斬斷建安帝的左膀右臂。”沈望安一字一句,說得極為緩慢。
秣陵帝蹙眉,似是在思索,隨後卻忽然笑了起來:“說了那麽多,原來是在為淩琅求情。”
沈望安笑了笑,並不反駁,他的確是在為淩琅求情,一來,淩琅是個不可多得的姑娘,若是死在這場爾虞我詐中,太過可惜,這是對淩琅的聯係,其次,沈望安的計劃,淩琅活下去,才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一環,為秣陵帝考慮也是真的,讓淩琅用情,鎖住孟秦。
秣陵帝擺了擺手:“此事,容朕再想想。”
沈望安知道分寸,不再多言,轉身告退。
這廂,沈望安從禦書房離開,還未走出多久,就看到了急急趕來的季安冥。孟秦消失,淩琅進宮不出,而他此刻也知道孟秦的身份不對,哪裏還會猜不出來,何況淩琅先前還讓他查了那麽多東西,因擔心淩琅的安危,下了早朝之後,得知了這些事,又馬不停蹄地進了宮。
“季大人。”沈望安攔住了季安冥的路。
季安冥蹙眉,望向沈望安,隻稍片刻,便沉聲道:“你都知道?”
沈望安笑了笑:“沈某知道的也不比季大人多多少,不過,沈某可以向季大人保證一點,淩琅不會有事,季大人盡管放心。”
季安冥顯然不信沈望安的,沈望安也不惱,笑了笑,說:“過猶不及,季大人身為錦衣衛指揮史,是皇上的心腹重臣,淩琅是孟秦之妻,若是季大人此刻為淩琅求情,可能會是一道催命符。”
季安冥聞言,當即心神一斂,雖是眨眼一瞬,可心中已經百轉千回,季安冥伸手,同沈望安抱了抱拳:“多謝公子提醒,希望公子,所言非虛。”
沈望安笑:“自然,若是淩琅姑娘出事,沈默以命相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