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滿意了?”沐峰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來,恢複了方才的神氣。

沐芷嵐笑了。

要是他們不拿出來,除了在這裏糾纏自己還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那麽多路他們不走,偏生走了最下計,把庚帖展示於人前。

當初定親的時候庚帖的紙用的是皇家特質的,一般做不出來那種效果,也就是現在所說的帶著防偽標識。

要想改得逼真,需要不短的時日。

就自己知道的,這個便宜父親第一次為了把上麵的名字換成他二女兒的,請了三個匠人,足足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做的看不出來痕跡。

昨天她可是特意找人看了,上麵一絲不動,寫的就是她的妹妹沐文秀,沒道理一夜時間做的天衣無縫。

“既然這樣,那女兒也死心了。”沐芷嵐低垂著眉目,做了個出人的舉動,將庚帖遞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人手裏。

“是我不懂事誤會了父親的好心。幸好有大家的見證我才迷途知返,日後一定好好盡孝,不再忤逆父親。”

“你能這樣想,父親很欣慰,俗話說得好,父女之間哪有隔夜仇,經過這件事咱們父女也算說開了,日後可不許再這樣。”

沐芷嵐輕輕點頭,好一個乖乖女。

這邊父慈子孝,人群裏卻是炸開了鍋。

不知道是誰大吼一聲:“這庚帖不對,被人改動過。”

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這位小哥說得對,我遠房表妹的主子有幸獲得這等殊榮,用的就是這種紙,外麵看雖然都一樣,但是你們細看,這裏麵暗藏著紋路。別的地方還好,但是你們看這裏明顯不一樣。”

“對啊,這提到名字的地方紋路明顯斷了,就像是被人後期修改過。”

“你可別亂說,這也算半個禦賜之物,誰敢隨意改動。”

“你別不信,你仔細看看就知道了。”

“還真是,那這人膽子著實太大了。”

剛剛還一臉笑意的沐峰臉色頓時拉了下來,指著沐芷嵐質問:“是不是你做的?”

沐芷嵐疑惑的看著他:“父親在說什麽女兒不懂。”

“你當真不懂?那庚帖是怎麽回事。”

“女兒真的不懂,那庚帖上寫的女兒的名字,女兒嫁就是了,父親這般責問是為何?”

趁著人群注意力都在庚帖上,沐芷嵐雙手擊掌腳下一歪倒在地上,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沐峰。

第一次哭不知道怎麽哭,哭的次數多了也就無師自通了。

哭不但要哭的好看,還要哭的惹人憐愛,沐芷嵐都佩服自己的學習本事,這才一天,自己就掌握了精髓。

眾人不由得聯想到剛開始的一幕,紛紛露出一個“我懂了”的表情。

沐峰一眼掃過,威脅的意味再明顯不過,官居丞相這麽多年,這點威嚴還是有的,各個來探聽八卦的下人被嚇得低頭縮脖。

“各位,家門不幸讓各位見笑了,還請各位莫要到處言語,沐某在才提前謝過。”

這是見風向不對,無法接著悠悠之口給沐芷嵐一個下馬威,轉而破罐子破摔。

自己官居丞相,隻要他們不想與自己撕破臉,就該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有一個人開頭悄悄離開,此後人們陸續離開。

二夫人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知道自己辦砸了事,離開前卻還是不忘維護一番他們的形象。

“嵐兒,這件事我本不該插手,但是以你的名聲是嫁不到好人家的,你父親寢食難安,難得有這麽一門好親事,自然是要緊著你來的。”

沐芷嵐呆呆的看了她一眼,眼神空洞:“您就是二夫人?我記得離府之前你還是剛被父親接回來的外室。多年沒回來,還沒來得及向二夫人道喜。”

二夫人被揭**份,眾人看她的目光不由得變了變,臉上掛不住,拉著沐文秀逃也似的離開。

本來不想現在對付你的,誰讓你竄出來打斷了我演戲的性質,那就先來個開胃菜吧,好戲還在後頭。

都清淨了,沐芷嵐投入情緒失魂落魄的從地上爬起來,再次跌倒,雙目空洞無神,宛若被拋棄的小獸。

“丫頭,快起來地上涼,咱們女人家的身子最受不得寒。大不了一走了之不嫁了,讓他急去,咱們不伺候了”一個看著和善的老婦人上前來扶起沐芷嵐安慰道。

“夫人我沒事,既然庚帖上是我的名字,我也沒什麽好說的,這都是命。再說了,黎王殿下英姿神武,是我們大慶的戰神,嫁給他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沐芷嵐強忍著擠出一抹微笑,叫人看了隻當是被親生父親利用卻不能不滿,隻能自己一人硬撐著故作堅強。

“哎,你這丫頭也是命苦,攤上這麽一個爹。”

“嬤嬤,謝謝您,古來沒有不是的父母,這是父親的決定,我這個做女兒的遵從就是了。黎王殿下雖然脾氣差了點,但我忍著些也就是了。”

老婦人聽了深深歎了一口氣,到口邊的話終是沒有說出來。

這丫頭還以為傻傻的以為是因為黎王殘暴才換的她,並不知道其實黎王已經……沒了。

沐芷嵐將一個被父親冷落拋棄卻不死心,各種博存在感,為了尋求父親關注故意刁鑽任性的形象演的淋漓盡致。

掙紮許久,到頭來跳梁小醜竟然是自己。

心底的絕望,哭幹的淚水,無一不昭示著沐芷嵐的落魄。

最終拖著疲憊的身子,心死如灰的踏入了那個致死不願意踏進的偏門,親手將自己的尊嚴放在地上踐踏。

一身的落寞,讓還沒走的人為之動容。

方才在府門外已經耽擱了太長時間,她急切的需要知道母親是否安好,哪怕已經從傳來的情報中獲得消息,但遠不如親自看一眼來的實在。

“大小姐,夫人被安排在了春華園。”

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低著頭趁著擦肩而過的機會偷偷遞了話,在沐芷嵐看過去的時候已經快步走遠,仿佛剛才的一切都知錯覺。

“好,我知道了。”沐芷嵐自言自語答了一聲。

好意她領了,人,她也記住了。

春華院外麵看著繁華無比,綠樹繞梁青玉石鋪路,內裏卻極盡簡陋隻有最簡單的幾件家具。

顏卿塵坐在一把簡陋的椅子上品著茶,滿室的陳舊不掩氣韻斐然,時光似乎也格外疼惜這般美人,一點歲月的痕跡也不肯在她身上留下,徐嬤嬤在一旁弓身伺候著。

顏卿塵看見沐芷嵐時也不過微微抬了抬眼皮,將茶盞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母親,女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