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時隔六年

清風拂過,吹動著方文遠黑色的長發。∈♀,回歸家鄉之後,銀白色的頭發實在是太紮眼了,故而施展了一個小小的幻術。

這一年的時間裏,方文遠沒有絲毫偷懶,每夜都在打坐中讀過,白天陪著嶽禮真人垂釣。起初,他隻是跟隨,到了後來,自己也開始垂釣。

紫瞳早就被他煉化,重新回歸眼眶,這一番經曆,倒是意外的令紫瞳變得更加得心印手。

一年的時間裏,方文遠偶爾會睡覺,可每次睡著都會夢到一個畫麵,那便是自己站在屍山血海裏麵,雖睥睨天下,卻帶著厚重的殺孽。

起初,他的心境甚至都不能安靜下來,時常想要一飛衝天離開這裏。可顧及嶽禮真人的安危,隻能忍下來。

這段時間裏,嶽禮真人就像是一個鏡子一樣,映照出方文遠身上的病態。相比他的沉靜,方文遠就浮躁了許多,心緒時常不平靜。

每次在夢裏,都是殺戮的場麵。

也不記得了具體是從那一天開始。

在方文遠垂釣之初,總會莫名的煩躁,毫無耐心。他心中一直在想,垂釣中的樂趣,難道僅僅是魚上鉤的那一刹那麽?

波光粼粼的河邊,嶽禮真人佝僂著身軀,緩緩的站了起來,拿起魚簍和魚竿,向家的方向走去。

方文遠立刻從沉思中緩過神來,默默地跟隨著。半響,方文遠打破了沉默,道:“師傅,今天這麽早就回去了?”

如同以往一樣,嶽禮真人仍舊不言不語,方文遠也習以為常。

遠處炊煙嫋嫋,別院中可以看見一個忙碌的倩影,自然是蘇笑笑。

這大戶人家的權貴,適應的非常快,每日照顧嶽禮真人的起居,甚至中午還送飯到河邊。

每一次,她都默默的在身後看著方文遠,直到嶽禮真人吃完飯,然後默默的拿著碗回去。她仍然恬淡,婉約,從來不為自己說些什麽,就算是衣服破了,也不肯開口,甚至自己去村裏求助大嬸,學起了穿針引線。

她的身上,帶著一抹獨特的韻味,一個賢良的女子,在她的眼裏,看不到怨言,也看不到抱怨。似乎,她就真的隻是一個下人。

嶽禮真人今天突然回來早了,蘇笑笑還沒有把飯做好,趕忙打來熱水,又拿起今天釣的魚去了廚房。

八尾貓和小狐狸在這一段時間,不知道和蜃獸去了哪裏,不過,以它們的本事,應該沒有幾個人能夠難為他們,故而方文遠也沒有在意。

說起蘇笑笑,方文遠心中一直有著一種愧疚,她明明不是一個丫鬟,甚至可以說是一個本來錦衣玉食的大家閨秀,就因為方文遠救了她一命,她就心甘情願在這裏受這樣的苦難。

飯桌上,蘇笑笑拿起筷子,夾起魚眼睛,給到方文遠的碗裏,這個動作,非常嫻熟,絕非一次兩次。

方文遠看了蘇笑笑一眼,她回應一個甜甜的微笑,仿佛非常滿足。

按照她的話:“以前我的父親總是夾魚眼睛給我吃!”

方文遠一直不懂,但並沒有深思,直到這個小小的動作成為了一個習慣!

春去秋來,繁花落盡...

方文遠已經完全適應了這種生活,每日陪著師傅垂釣,心境漸漸的平靜,在沒有浮躁。

自他心境漸漸沉靜之後,他便再沒有釣到過魚,並非真的釣不到,而是不想釣到。在這循環往複的過程當中,能否釣到魚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過程。

是那一種古井無波的心境,能夠耐心的看著浮漂在碧波中**漾,這才是方文遠垂釣的目的,或許,這也是嶽禮真人給他的一種啟示。

這一天早上,蘇笑笑如同往日,早早的起床,開始準備早飯,寒風呼嘯,片片雪白落下。

整個世界在一夜之間,變得銀裝素裹。蘇笑笑捧起一捧雪花,低聲道:“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今天,處處張燈結彩,鞭炮聲聲,新年已經悄然到來,這一年,便是方文遠返鄉的第三個年頭,也意味著,嶽禮真人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與別處相比,方文遠的別院,就顯得落魄很多,嶽禮真人今天沒有再去垂釣,而是在屋子裏烤火,難得與方文遠一同暢飲。

這一段時間裏,蘇笑笑竟然學會了釀酒,倒是令方文遠與嶽禮真人開懷。

自始至終,嶽禮真人在沒有說一句話,今天,他似乎特別開心。可方文遠心裏並不開心,甚至非常沉重。

新春將至,可親人就要別離,方文遠如何高興的起來。

這一天,蘇笑笑包了餃子,但還是燉了一條魚,魚眼睛仍然夾給方文遠。

時間過的飛快,闊別三年,嶽禮真人終於再次開口,道:“遠兒,你可悟出什麽了!”

方文遠神色沉痛,半響,輕聲道:“徒兒愚昧,未曾悟到什麽!”

此刻的嶽禮真人已經到了彌留之際,說出了最後一席話,道:“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須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莫剛愎自用,凡是都要量力而行!

三年前,為師曾問過你,你的道是什麽?

那時,你心境蒙塵,太多的事情壓抑在你的心裏,這三年,為師不言不語,每日垂釣,便就是讓你沉心靜氣。

相信不久之後,你會頓悟!”

此時此刻,嶽禮真人雙目已經黯淡,掙紮著說出了最後一句話:“日後,為師不能陪你左右,隻希望你能尋到本心。不求無愧天地,切莫愧對自己本心!”

說完,嶽禮真人就再也沒有醒來,方文遠沒有流淚,隻是默默的為師傅置辦後事。

方文遠曾經想過,讓嶽禮真人奪舍重修,可他的神魂都受到了嚴重的傷害,經不起動**。所以,師傅的魂魄脫體的那一刻,方文遠隻是深深一拜,並沒有阻攔!

嶽禮真人的離去,蘇笑笑哭得很厲害,平日裏恬淡的女子,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與師傅建立這麽深厚的感情。或許,‘時間’才是主宰世界的‘天道’。

守孝三年,在這裏待了六年,方文遠拿出了一個玉簡。

這玉簡是當初石像尊者留給他的,此刻將它拿出來,放在眉心。

一個衣冠楚楚的青年,一雙小眼睛非常精神,遠遠的臉型讓忍不住生出親切。此人便是魏長貴。

這玉簡裏留著他的一縷神識,對著方文遠說道:“我已跟隨老祖去往北漠,尋找我的身世之謎,或許這裏有你父母的消息!待這玉簡破碎之日,便是你我兄弟重逢之時!”

放下玉簡,方文遠沉默良久。最初,尋找仙宗,便是為了父母的下落,這一路走來,身心疲憊不堪。

此刻有了父母一絲消息,哪怕有一絲希望,方文遠也不會放棄。

可是,從這南疆去往北漠,其中凶險難測,想要安然過去,首先要將自身的實力提升起來。

眼下,有一個辦法可以提升修煉速度,那便是攬月閣中那桃樹妖的本體,隻要吞噬了它,距離結丹就更加接近了。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方文遠背著清風劍,準備就此離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停下了腳步,回頭一看,廳堂裏那個女子眼中的守望,在與他目光接觸的一刹那,甜甜一笑。

似乎,在她的眼裏,仍然以為方文遠隻不過去垂釣而已,到了傍晚就會回來。

“跟我走吧!”方文遠沉聲道!

蘇笑笑聽了一怔,旋即不聞不問,開始默默的收拾東西。方文遠不說,她也不問,似乎隻要方文遠發話,縱然是走到天涯海角,她也會毫不猶豫的跟著。

相聚在一起六年,這六年裏她曾害怕方文遠會嫌她麻煩,而趕她走。她又沒有去處,所以,每次她都小心翼翼的做好每一件事。

後來,隨著時間的過去,她開始喜歡這種生活,忙忙碌碌中獲得快樂。從心底開始認真做好每一件事!

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如今已經成為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

“你的家在哪?”方文遠突然問道!

蘇笑笑看了看身後的別院,茫然了好久,恍惚中,低聲道:“流雲城!”

“你的父母呢?”方文遠繼續問道!

一向愛笑的蘇笑笑,竟然在這一刹那紅了眼眶,輕聲道:“不知道,我們逃出來之後,就在途中分散了。”

方文遠心頭一顫,道:“你當初為什麽不說呢?”

這一次,蘇笑笑看著方文遠的眼睛,道:“當初方大哥也是身受重傷,再說,方大哥和我隻不過是萍水相逢,我怎能過分要求!”

輕歎一聲,方文遠道:“走吧!我帶你回家!”

時隔六年,方文遠才送蘇笑笑回家,二者隻是因為他的一己私欲。

蘇笑笑對嶽禮真人的照顧,令他省去了很多心思,而一個女子的照顧,比起他來,要顯得細心周到。

在他的心裏,這隻是一場等價交換,我救了你的命,你幫我做一些事情。

可今天,魏長貴在玉簡中提到了父母,令他心中對蘇笑笑非常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