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鄙人紀德

餘下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許多,蘇笑笑的父親不願再回到朝中為官,就此隱居山林。

新皇精心為其置辦,而方文遠則一身暗處,仿若沒有出現一般。

待塵埃落定之後,一個別致的小居之內,一老一少盤坐在長廊,對坐飲茶。

半響,老者似乎覺得杯中香茗無味,黯然放下,低聲道:“公子真的要走麽?”

年輕人也放下茶杯,眉宇間帶著不羈,朗聲道:“此生乘風九霄去,管他雲深鎖千秋!”

這少年郎正是方文遠,隻見他換換起身,抱拳道:“還請轉告笑笑,在下此生多舛,不值留念!”

說罷,轉身離去,本來掩人耳目的黑發,化作銀白,一步一步,踏著虛空,直奔九霄雲外。

老者目露驚詫,身體顫抖,喃喃道:“看來笑笑說得不錯,他的確是不是凡俗之人。金麟豈是池中物啊!老朽妄以為能夠招他為婿,真是可笑!”

清風拂過山崗,蘇笑笑無助的坐在門檻,聽著方文遠與他父親的談話,淚也無聲,劃過麵頰。

昨夜,方文遠與蘇父徹夜長談,無異間問出一句話:“何為道!”

蘇父沉默良久,拂過長須,道:“道,豈不是路?”

方文遠略有些失望,心中苦笑,怎會與一個凡人論道。

誰知,蘇父接下來又說了幾句話:“早年,我曾遇到一個遊方道士,聽他說過一言。

當時,他與一個商戶論理,說過一句話。

商者,當以誠待人,若欺詐,有悖經商之道!”

聽聞此語,方文遠沉默著,沒有打斷蘇父。

“這本是尋常一句話,被你這麽一問,倒是令我想起。老朽半生蹉跎,道之一字,卻有些見解。聽聞盜亦有道,經商有道,這些或許都是道。那麽,道可以是道路,亦或是心中一盞明燈!

海中船隻夜半停泊,若沒有燈塔,就上不了岸!所以,老朽妄斷,這道,許是一個目標。

人之一生,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知道自己未來的路在哪裏?那不就像是夜色中,海上隨波逐流的船兒,如果能夠到達彼岸呢?”

會想起昨夜一番話,猶在耳邊,方文遠心中也在自問,自己的目標在哪裏?

第一個答案,便是找到父母,解開自己的身世之謎。可若再問,方文遠也不知道自己的前路,若是找到父母,往後的路又在哪裏呢?

想到這裏,方文遠心中也是有些茫然,想了許久,也找不到一個答案。

沒想到蘇父的一句話,令他心中產生一個疑問,這或許也是尋道的一個契機。

漫步雲端,不知過了多久,攬月閣舊址遙遙在望,方文遠也從沉思中緩過神來。

還未到達攬月閣的地界,就感覺桃香撲鼻,昂然靈氣,撲麵而來,深吸一口,頓時感覺神清氣爽。

果然也是一個風水寶地,若不然,攬月閣也不會在這裏落戶。

群上環繞,偏偏粉色桃花,成為了這山水中的主色調,仿若一個嬌豔的少女,羞澀中帶著一絲嬌媚。

這裏有十萬大山,其中三十六座桃山,環繞著一個高聳入雲的山峰,陡峭的山峰,令人望而卻步,心生敬畏。

這三十七坐山峰,便是真正的攬月閣地界,最中間的一座主峰,才是重中之重,按照桃樹妖分神的記憶,它的本體似乎就存在主峰之內。

紫瞳遠觀之,亦能看到一股淡淡的妖氣,方文遠皺起了眉頭,喃喃道:“怎會如此?桃樹妖的修為可是金丹圓滿,山巔的妖氣,太過淡薄了!”

飛過群山,方文遠來到攬月閣的主峰,一股空前的力量陡然施加道方文遠的身上,令他措手不及,瞬間一落千丈,最後鼓動周身氣血,才堪堪停了下來。

麵色一陣潮紅,方文遠仰望天上,心道自己魯莽,又喃喃自語:“攬月閣真是家大業大,縱然舉宗搬遷,仍然殘留有一個禁空陣法!”

既然禁空,方文遠也就沒有必要強行飛馳,而是在山野間緩緩行走。

眼看就要到達主峰山腳下,一群修士卻捷足先登,聚集在一起。

不過,看他們愁眉苦兩的樣子,似乎這主峰之上還有玄機,紫瞳一動,方文遠看見攬月閣主峰周身環繞著一層淡淡的波紋,頗有威勢的模樣。

並且,進山的小路口,還有幾個殘留的幹屍,定然是先前魯莽之人。恐怕也是有了前車之鑒,這些人才不敢魯貿然行事。

沒想到攬月閣搬遷之後,打它舊址注意的人,並非方文遠依然,反倒是方文遠來的有些遲了。摸了摸鼻尖,方文遠暗自自嘲,道:“沒想到我這個一直惦記這裏的人,反倒是來的最晚的!”

環顧四周,在紫瞳的掃視之下,所有的事物都無所遁形,攬月閣群山中,四處都有被破壞的痕跡,看來,攬月閣走了這六年裏,一些宵小之輩都動了心思。

也對,三大邪宗提前知道天都魔焰出世的消息,在攻下飛伯宗之後,就匆匆離去了,還留在這裏的,都是一些散修,或者是小門派,他們不知道這些事情。

隻能屈居此地。

但有一句話說的很多,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況尊為三大邪宗的其中之一,攬月閣的舊址,在諸多小門派以散修的眼裏,就像是一塊肥肉。

看來,這六年他們都沒有閑著。

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攬月閣的主峰還沒有被破掉。

隨著方文遠的出現,那些待在主峰山路口的幾撥人,全部從調息中驚醒,站了起來,冷眼看著方文遠。

這裏大概有四撥人,其中修為最高的是一男一女,與方文遠一樣,都是築基圓滿。男的五短身材,眼神卻也淩厲非常,身上的煞氣濃厚,想來,死在他手中的修士,不在少數。

並且,他的臉上有著一個猙獰的刀疤,劃破了他的腮幫,雖然已經愈合,卻令他破了相,嘴唇向外翻,更顯醜陋。

他身邊的那名女子,濃眉大眼,舉止帶著一種濃厚的江湖習氣,一看便是潑辣剽悍之女,衣不蔽體,背著一把巨劍,此劍與姚舞背的大刀有的一拚。

方文遠很快就注意到另外一撥有趣的人,一行六人,全部書生打扮,看似溫文爾雅,卻嘴唇泛著淡淡的紫色,眉宇間有一個紅色點,頗顯邪異。其中修為最高不過築基後期,最差也是築基初期。六人氣息膠著難舍難分,就連呼吸也在同樣一個頻率,定然是練就什麽合擊之法。

他們的實力不弱。

還有一名老者,眉宇間有著一絲抹不去的愁怨,一身青衣,背著一柄劍,修為隻是築基中期,而他的身後,還跟著二十幾名煉氣弟子,修為高低不一。

著裝頗有些相似,似乎是同一個門派之人。那死在山路進口的幾個幹屍,身上穿著的,也是同樣的衣衫。

最後一撥人,或者說是一個人,是一個老道士,築基後期的修為。留著山羊胡子,盤著一個發髻,穿著頗為考究,渾身上下一絲不苟,身後斜插著一個破舊的幡子,腰間掛著一個葫蘆,這葫蘆上麵有著駁雜的紋路,仿若油漬。

這破舊的幡子,與邋遢的葫蘆,跟他一絲不苟的著裝,格格不入,但他卻毫不在意。

至此,方文遠終於知道青衫老者為何愁眉苦臉,因為他帶著門派弟子來到這裏,再加上他在這裏實力低下,這出苦力的事情,自然由他來辦。

看那路口死的幾名弟子也知道,現在的他,進退兩難,被其他三方勢力壓迫著。

這一番觀察不過在瞬息之間,在方文遠現身之後,那青衫老者就露出驚喜的味道,沒有如他人一般冷眼視之,反而熱情抱拳,道:“見過這位道友,鄙人紀德!”

這自來熟的模樣,倒是令方文遠有些啞然,心中暗道:“果然,我猜測不錯,他的確是被其他人壓迫,此刻這麽熱情,恐怕是為了拉攏我,好製衡他人吧!”

心中雖然這般想,表麵上,方文遠還是頗有禮節的回禮,道:“在下方文遠,道友有禮!”

這一下,紀德就更加喜上眉梢,拉著方文遠的手,來到自家陣營當中,一口一個方道友,談天說地,仿若許久未見的老友一般熱情。

方文遠不知此地虛實,既然有人與他談論,他自然樂意,可他總能感受背後幾道目光,仿若針芒在背,頗感不適。

不過,很快這些目光就一一消失了。

在他們的眼裏,方文遠隻不過是一個剛剛築基的小子,不足為慮。出外行走,方文遠心緒寧靜之時,鬼遁中斂息之法,就會下意識的展開。

故而,他的修為,就會不斷的壓低。

紀德倒是一個熱心之人,將這裏的概況與方文遠談論了一番。

也讓方文遠心裏有了一個大概的認知,與他之前的判斷沒有太大的出入。

這六年裏,不少小門派與散修將攬月閣外門的陣法破掉,並且在其中撈到不少好處。淩霄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