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相信 二十一
已入夜,天很黑,但暴風雨說停就停,可是積水卻一下子難以消退。
這個城市由於大規模的城市建設,許多下水道都被堵塞,排水情況不是很好,一場暴雨下來,很多地方都可以看海了。即使是地勢較高的人行道積水也有一尺深左右。
薛品寒一行四個人走在渾濁不堪的髒水裏。
水很涼,透過褲腿滲透到肌膚,有種冰冷刺骨的感覺。人走在水裏,因為水的浮力的原因,每抬起一次腳,人就往上一飄,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樣,站立不穩,隨時會摔倒在水裏,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摔倒,他們全都走得小心翼翼。
“頭兒,我怎麽覺得唐鈺神秘兮兮的。”董易齊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著。
“就是,她明明就是不可能是會穿著那麽暴露的睡衣出去買東西的人,為什麽還要撒那種謊?”沈誌遠認同的說。
“那是因為她不能告訴我們那件衣服弄髒的真正原因。”田夢說道:“並且,她應該燒掉了我的名片。”
薛品寒本來一直沒有說話,聽到這裏,轉過臉來看著她:“她不是拿出了你給的名片嗎?”
“這一點我也很奇怪,但是我在那一小團灰燼裏明明聞到了自己的香水味,可她又是從哪裏來的另一張我的名片呢?而且,她為什麽要燒掉我的名片呢?難道她根本就不打算和我們聯係?”田夢百思不得其解。
“並且,最為詭異的是,她出現在樓下的時刻,正是組長盤問蘇映真的時候,她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那個時候出現,而且一出現就把我們的注意力全引到她的身上,無形中為蘇映真解了圍。你們說這是巧合還是別有目的?”
田夢的目光挨個從沈誌遠他們臉上掃過,讓他們感到很不舒服。
聽著田夢的分析,薛品寒的臉色越來越陰鬱,好半天。他都沉默不語,最後,他心事重重,陰沉著臉說:“從明天起,好好查查蘇映真。”
“頭兒,你在懷疑她!”董易齊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他所說的。
“還有唐鈺,我們也要派人監視。”田夢說道。
“哎呀!”沈誌遠忽然在水裏跳了一下,不是他反應快,一把抓住董易齊。就差點摔倒了。
“你幹什麽,路都不走會了。”董易齊被他抓的一個趔趄,抱怨道。
“剛才好像有個什麽東西碰了我一下。”沈誌遠臉色有些發白。
“不就是洪水裏的垃圾唄,剛才我也感覺到了。”董易奇說著彎下腰在水裏一撈,果然撈上一個空飲料瓶。
“不。不是垃圾碰到腿上的感覺。倒像是什麽活的東西在撓我的腿。”沈誌遠看著他手裏的飲料瓶肯定的說。
“哈,瞧你說的,難不成長江的魚乘著雨水遊到這裏來了?”董易齊取笑道。
可是他剛剛說完,卻陡然變了臉色,神情緊張的低著頭向水裏看。
水很渾濁,什麽也看不見。
“怎麽了?”一直不說話的薛品寒突然開口,臉上陰雲密布。
“我...我也感到有東西在撓我的腿。”董易齊緊張地說。
幾個人站在水裏一動也不敢動。全都低下頭往水裏看。
渾濁的水裏隱隱有個長長的、彎彎曲曲的東西浮出水麵,轉瞬消失。
“蛇!”四個人馬上叫到。
“不要緊,水蛇無毒。”田夢安慰大家。
“你怎麽知道是水蛇呢?萬一不是怎麽辦?”董易齊問道,他的話剛說完,那條水蛇忽然又轉來了,四個人嚇得全都往路旁的桂花樹上爬。
四個人剛剛爬上桂花樹。那條蛇就又到了樹下,圍著樹幹轉了幾圈也就離開了。
四個人心有餘悸的目送著那個可怕的家夥消失不見,等了一會兒便準備下來。
“等一下!”沈致遠突然喊道,正在往下爬的薛品寒和董易齊立刻停了下來。
“那裏還有一條更大的!”深職院指著不遠處的下水道驚恐地說:“有人的胳膊粗!”
“靠!我們捅了蛇窩,竟然走了一條又來一條!”董易齊罵罵咧咧的伸頭看去。
前方果然有一條很粗的白色的蛇在水裏探出了半截身子。隨著水波輕輕搖擺。
“該不是白娘子也跑來湊熱鬧了吧。”董易齊開起了玩笑。
“下這麽大的雨,說不定是白娘子來找許仙了。”沈誌遠也說笑道。
“等等,我看不象是蛇。”田夢嚴肅的說:“從沒有聽說這個城市會有這麽大的蛇,很有可能是橡皮管之類的東西。”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董易奇說著就要往下爬。
“慢著!”薛品寒折了一根樹枝用力的向那個白色的長條物扔了過去,樹枝在水麵上濺起了一大朵水花。
水波平靜後,那個白色條狀物仍舊和先前一樣在水裏漂**。
四個人這才從樹上爬了下來,走了過去,奇怪,剛才明明看見那個像白蛇一樣的東西現在不見了。
四個人麵麵相覷。
“莫不是真的是蛇吧,現在遊走了。”沈誌遠緊張的說,對於蛇,普通人都是有些畏懼的。
薛品寒默不作聲,彎下腰在水裏摸索。
水裏有像海草一樣的東西纏住了他的手,他順手抓了一把撈了上來。
“啊!”田夢一看忍不住叫出了聲。
他的手裏捏著一把頭發,人的頭發!
薛品寒臉色大變,忙彎腰再摸,整個人突然僵住,過了一會兒,才提心吊膽的把摸到的東西從水裏拖了出來。
這一次,不再是田夢一個人驚呼了,而是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他拖上來的是:唐鈺!
此刻她雙目緊閉,整張臉被雨水浸泡的像個白麵饅頭又白又腫,連嘴唇都看不到一絲血色。
她的身上仍舊穿著那件白色的裙子,被雨水印染得肮肮髒髒的。
她是死的!!
眾人心裏驚冷:這麽短的時間她怎麽死在這裏?又為什麽會死?
黑漆漆的天空,一輪橘黃?色的月亮無聲無息的鑽出厚重的烏雲,孤零零的懸掛在半空,一層若有若無的黑氣環繞著那輪有些殘缺的月亮,顯得很妖異。
蘇映真離開薛品寒他們之後,就追尋著那道黑色的人影,很可惜,雨太大,一會兒她就跟丟了。
但是,那個黑影是那麽的熟悉,即使隻一眼她也馬上認出了他。
蘇映真臉色蒼白,簡直比紙還要白。她驚惶的環顧四周,任由傾盆大雨重重的砸在身上,又疼又冷.,徹骨的寒意,透過**的肌膚,慢慢的滲進身體裏,慢慢的傳入心髒,幾乎要將血液都凍住。
蘇映真從包包裏拿出手機。也許是手上有水容易打滑,幾次手機拿了起來,又重新掉進包包裏。就好像那個熟悉的背影,三番幾次出現她的夢境裏、現實裏,每次眼看就要看到他的真麵目了,不論在夢境裏也好,還是在現實裏也好,總像是一部黑白的默片,在關鍵的時刻,被神秘之手剪斷了,留下的隻有猜測和懸念。
蘇映真好不容易掏出了手機,卻對著黑漆漆的屏幕不敢點開,她既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又害怕麵對已知的她無法接受的結果。
她猶豫不決。
手機屏幕裏她自己的黑黑的影子也怔怔的注視著她。因為影子的背景是純黑的,顯得影子格外的幽深遙遠,就像是來自另一個未知的世界的自己,正不懷好意的盯著她。
雨點不斷的落在手機屏幕上,又迅速擴散開來,她在屏幕上的影像也隨著放大變形,最後不成人形,有幾分鬼魅的猙獰,叫人不由心生懼意。
最終,蘇映真咽了一口吐沫,下定決心,心一橫,艱難的點開了屏幕,幾秒鍾後,手機發出幽藍的光線,在夜幕之中像鬼火,就連蘇映真自己看看了都有點害怕,她的目光回避著這讓人聯想的藍光。
蘇映真鼓起勇氣,伸出因緊張而顫抖的手指,點開了大哥的電話,提心吊膽的放在耳邊接聽。
風聲、雨聲,汽車的喇叭聲......所有的聲音都被她屏蔽了,她現在唯一能感知的就隻有這部手機傳來的信息,她焦急的等待著裏麵的信息。
然而,裏麵隻有手機鈴聲一遍又一遍的響起,始終無人接聽。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也是最煎熬的。每過一分鍾就像一個世紀那麽長。
隨著手機鈴聲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蘇映真心中的那個猜測也越來越堅定,她的心也不由自主的不斷往下沉,似乎要沉到最底下的十八層地獄。
這種感覺很不好,讓她感到很無助。
她覺得自己難受的就快窒息了。
四周一片靜。
隻有雨聲,風聲,和腳下的水流聲。
連自己的呼吸聲都無法聽到。
蘇映真孤獨無助的佇立在傾盆大雨裏。
“你媽媽就要死了。”一個很甜美的女童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每個字都很清晰。
這麽大的雨,是誰家的小孩在外麵?蘇映真從渾渾噩噩中驚醒過來,四處打量,煙雨朦朧中沒有一個人的影子,整個天地被無盡的暴雨占領了。
她那顆因害怕某個真相的心猛地一驚,悚然問道:“誰?!是誰在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