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相信 六十二

兩個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茫茫夜色裏各自分頭爬牆。

蘇映真躍下牆頭的時候,聽到了兩個落地的聲音,她知道另一個是季末的。

四周一片寂靜,有風吹過,樹林嘩啦啦作響,聲音低沉沙啞,叫人感到壓抑。

蘇映真大氣也不敢出,在黑暗中舉目四顧,然而,映入眼簾的除了黑暗還是黑暗,什麽也看不見。

不知為什麽,蘇映真感到這裏比老宅更讓她害怕,這裏顯得很邪惡。

她的心慢慢地懸了起來,對四周的一切草木皆兵。

忽然,離她不遠處響起了“沙沙、沙沙”的腳步聲,細微而謹慎,試探著慢慢的向她靠攏,但是又生怕驚動了她,給人的感覺就是不懷好意。

蘇映真心裏一驚,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她在夜色的掩護下悄悄地變換著自己的所處的位置,耳朵在緊張的捕捉著任何聲音,眼睛也因為巨大的恐懼而瞪大老大。

她感覺那不像是季末的腳步,那是誰的腳步聲?

那個神秘的腳步聲在蘇映真剛才停留的地方戛然而止,再也沒有響起過。

蘇映真頓時慌亂了,這種驟然出現又驟然消失的聲音才更能挑動她現在極為脆弱的神經,她的心寸寸下沉,一直沉到穀底。

她在黑暗中不安地等待,期待著聲音再次響起,但是四周寂靜無聲。

她也在等待季末的呼喚,可是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這是為什麽?

在死寂之中,她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折磨著她飽受驚嚇的心髒,讓她感到痛苦不堪。

她遲疑了片刻,壯起膽,輕聲呼喚道:“季末!”

聲音顫抖著。在無盡的黑暗之中顯得如此的驚惶和孤寂。

但是,回答她的依然是無邊無際的沉寂。

蘇映真的心越來越慌恐,她伸出雙臂,像盲人一樣在黑夜裏摸索。

向剛才腳步停留的方向慢慢走去。她的指尖觸碰到了什麽。一股徹骨的寒氣從那個物體通過指尖傳遍全身,蘇映真冷的牙齒直打架,就像寒冷的冬季穿著單衣站在北方冰天雪地的寒夜裏,每一寸肌膚都冰寒徹骨,這,讓她心裏驚疑不已。

正在這個時候,一道閃電突然劃過黑沉沉的夜空,就在大地變得雪亮的一刹那,蘇映真清楚地看到她剛才觸摸的竟然是肖劍!

而此刻,肖劍正高高舉著一把血淋淋的斧頭。惡狠狠地向她劈了過來,閃電把他的臉照得非常的白,像魔鬼一樣猙獰,蘇映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僵在了原地,不會喊也不會動。癡傻一般,眼睜睜的看著那把斧頭落了下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道人影飛撲過來,緊緊抱住了肖劍。

隻一瞬間,就像突然停電了一樣,天地間突然又墜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蘇映真的心早就飛到了嗓子眼,驚恐不安的捕捉著四周的任何風吹草動。

黑暗裏傳來激烈的打鬥聲。蘇映真焦急地瞪大眼睛追循著聲音的方向,想要看清是什麽狀況,但是,黑夜將一切淹沒,真相難以查找。

就在她驚恐不安之際,一隻手被人牽了起來。一個聲音在濃黑的夜色裏響起:“快跑!”

是季末。

蘇迎真的心頭一熱,精神為之一振,跟著他一路狂奔,進了樹林,樹林裏陰氣很重。裏麵冷颼颼的。

蘇映真奔跑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變得躊躇起來。

烏雲不知什麽時候悄悄退到了天邊,像個惡魔躲在暗處偷偷獰笑。

月亮彎彎的掛在天空,月光清冷,但是很亮,亮得妖異。

月光從密密匝匝的樹林頂端突圍進來,在地上灑下無數個千奇百怪的碎影,有風從樹林匆匆經過,碎影在地上跳躍,就像蠢蠢欲動的妖靈,讓人的心不由得咯噔亂跳。

樹林裏暗影重重,顯得陰森、詭秘。

蘇映真忐忑不安的隨著季末慢慢的往樹林深處走去,就像走的是一條不歸路,讓她心生疑懼。

密不透風的樹林,不知從哪裏刮來一陣陣刺骨的寒風,一些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樹葉被風吹的“沙沙”聲,總是讓蘇映真感到莫名的不安,她有個強烈的預感,有事要發生。

她的腳步越來越遲疑,盡管季末接連催促了她好幾遍,她卻置若罔聞。她不停的回過頭去,眼神飄忽不定,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壓在心頭讓她喘不過氣來。

季末終於發現了她的異樣,在她的耳邊小聲的問:“怎麽了?”

“我總覺得背後有人在跟蹤我們。”蘇映真緊張的說。

季末一聽,頓時變了臉色,緊張莫名,回過頭去,朦朧月色裏,一切都顯得虛幻迷離,影影綽綽,看哪裏都覺得在暗影裏隱藏著跟蹤者,不由得頭皮陣陣發麻,脊背上不知不覺竄起了一片冰冷的寒氣。

兩個人的腳步莫名其妙的慢了下來,變得舉棋不定。

忽然,蘇映真感到自己的肩頭有個什麽東西輕輕點過,雖然隻是一瞬間,但那種冷冰冰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她下意識的回過頭去,雙眼驟然瞪大,驚恐莫名的慘叫了一聲,節節後退,兩眼緊緊地盯著一具吊在樹下的屍體,說不出話來。

季末回頭一看,頓時僵在了原地。

那具吊在樹下的屍體背對著他們,一頭花邊的頭發在風中飄揚,身體不停地隨風晃動,光著的腳丫呈死灰的蒼白色,一股陰寒之氣從死屍身上散發出來,連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要被凍住。

季末和蘇映真全都嚇得不敢輕舉妄動,緊張不安的盯著那具死屍,生怕她突然掙脫繩索,追殺他們。

怕什麽來什麽。

那具屍體突然詭異的轉過身來,正麵對著他們,一直低垂的腦袋緩緩的抬了起來,露出一張紫漲的臉來,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蘇映真和季末被這驚悚的一幕嚇得連連後退。

“奶奶!”蘇映真認出死者了,突然叫道,她忍不住失聲痛哭,原來奶奶早就被人殺死了!

奶奶突然慢慢地抬起手往前方指了指,便全身癱軟了下來,像是臨死的人耗盡了最後一點力氣,手和頭全都無力地垂了下來,眼睛也重新閉上了。

她手指的方向代表著什麽呢?難道是逃出這片陰森的樹林的方向?

蘇映真擦幹眼淚,不再遲疑,拉起季末就往奶奶指的方向走去。

季末一麵跟著她走一麵不停地問:“你能確定這是出去的路?”

蘇映真一聽猛地停了下來,深深地看了一眼季末,一言不發,加快了腳步。她顧不上荊棘和樹枝劃在手臂臉上有多痛,隻想盡快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但是,前方的陰影裏緩緩走出一個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是肖劍。

他的手裏依然提著那把叫人害怕的寒光閃閃的斧頭,佇立在朦朧的月色下,像奪命幽靈一樣,讓人驚悚。

蘇映真和季末都停住了腳步,看著肖劍漸漸逼近。

還未等他完全靠過來,蘇映真和季末非常默契的從兩邊同時發動了進攻,一個攻上盤,一個攻下盤,不過幾招就把肖劍放倒在地上,季末忙騎在他的身上以防他翻身逃掉,那就後患無窮了。

他拿起肖劍的斧頭,一下一下對著肖劍的脖子和臉狠狠地砍去,白花花的腦漿和殷紅的鮮血濺了他一身一臉,整個人看上去窮凶極惡。

蘇映真忽然覺得他很陌生。

季末一通亂砍,把肖劍的臉砍得麵目全非,整個腦袋也從脖子上分離,滴溜溜詭異的滾到了蘇映真的腳邊,蘇映真嚇得連連尖叫,往後直退。

季末擦了一把臉,對蘇映真說:“屍首分家,吃再多的心髒也不可能在複活了。”

“可是,你把他的臉砍得稀爛,他的靈魂找不到自己的本尊,也就投不了胎了。”

蘇映真淡淡的說。

季末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大有深意。

兩個人不再說話,一路跑著,終於跑出了靜謐的樹林,看見了滿天閃閃爍爍的星星,但是,沒有一顆是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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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末認出那個紅衣女子竟然和蘇映真長得一模一樣,但是,他知道她不是蘇映真。

月光如水,突然變得亮了起來,從窗戶裏灑了進來,那位紅衣女子,衣袂飄飄,佇立在淒冷的月光裏,有著說不出的妖氣,邪魅。

季末突然感到害怕,空前的害怕,他覺得大禍臨頭了。他緊緊的抱住被子,仿佛這床被子是他唯一的依靠,他盡量將身子往裏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雙眼睛一汪寒冰。

紅衣女子的嘴角牽起一個輕蔑的淺笑,手臂一揮,寬大的長袖將季末籠罩住了......

此刻的薛品寒也無心睡眠,對著窗外的彎月發呆,明月千裏寄相思,他卻沒有這個閑情雅致,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蘇映真的安危,痛苦,像毒蛇一樣齧咬著他的心,而他卻無能為力。

正在出神之際,沒來由的,他感到一陣心悸,難道是蘇映真有生命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