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結丹(一)

敖嬌火鳳雖然會時常不靠譜,但它這樣的積年老怪,說的辦法卻十分靠譜。

不管是多次助她逃離險境,還是平時偶爾提點。

所以這次,林洛然也沒有懷疑它說的辦法。

她隻是有些疑惑,這樣做,又算什麽釜底抽薪?

狼妖在山體之外看向裏麵,山壁原來是單向透明的,它首先發現了林洛然消失了,密室當中隻剩下一顆漂浮的珠子,發出霧蒙蒙的白光,與青光雪蓮相映生輝。

狼妖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它還是有些見識的,一顆能讓活人躲進去的珠子,來曆多半都是不凡的……它心中有了打算,就不再觀望,發動了陣法。

密室中開始流動絲絲華光,交織糾纏,這種光線,會把物體還原成五行靈氣的本源,是為“化靈陣”。狼妖這些年“化了”的東西可不少,有活物有死物,不然這株青光雪蓮也不至於這樣流光溢彩木靈氣四溢了。

隻有青光采蓮,才能救它,狼妖眼裏閃動著莫名的光。

它得活下去,才能再次啟用傳送陣,去報那不世之仇。一想到此次誘來的這個人類女修,快有結丹修為,狼妖就打從心底慶幸自己的好運。

這年頭,修士可是稀缺貨,遠不是一般死物可以比擬的,更別說一個頻臨結丹的女修了,她身上濃鬱的木靈力,讓人呼吸間都要醉了……可惜竟不是單木屬性,得浪費不少。

利令智昏,狼妖知道修士稀缺,也能看出林洛然這個女修並不是單係道基。但正是因為這樣,在地球靈氣稀薄又躁動的情況下,道基不占優勢還能修煉到頻臨結丹,這個女修士現在不是太好惹的。

在光線遊走中,狼妖發現那女修的身影又突然出現在密室中。

雖然身前撐著防護罩,又有一件經它測試,性能並不太出眾的寶衣作著雙重保護,狼妖還是露出了笑容。化靈陣無堅不摧無物不化,哪怕這是簡陋版的,也不是這個還沒有結丹的女修能抵擋的。

防護罩+寶衣的組合,隻能讓她多活片刻罷了。

哪怕她躲入那個有些來曆的珠子中,最後連珠子都會被化掉的。可惜了這個珠子,狼妖再次感歎。

它今天變得有些多愁善感起來,很快狼妖就發現自己眼前出現了疑似幻覺的畫麵。

那個女修,居然伸手去摘那青光雪蓮——真是太可笑了,難道她以為,它對這麽重要的東西,會沒有保護嗎?

狼妖不知哪裏來的惡趣味,在石壁這一麵,靜靜看著笑話。

恩,一定是這大雪山中,除了吃就是睡,沒有解語花一樣的女狼妖,它的生活太無聊了。

狼妖很快說服了自己,然後它看見那女修被青光雪蓮的光罩彈飛,狠狠撞在了山壁上。狼妖不厚道笑起來。

那女修灰頭土臉爬了起來,狼妖的笑聲歡暢,從洞穴中傳出去,響透了整個山穀。

狼妖見她又換了水係術法在對付青光雪蓮身上的保護,它差點忍不住再次大笑起來。

所以說,人族明明就是最蠢的種族,又水係來對付木係,隻會促生木係的生機罷了。因為林洛然太“蠢笨”,狼妖終於看不下去了,它大笑著往洞穴之外跑了出去。

林洛然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虛汗,又回到了空間中。

“它走遠了吧?”

火鳳點點頭,林洛然盯著小火山閃動的火苗,眼睛裏露出狂熱的色彩。其實很多時候,她骨子裏也像一個狂熱的賭徒,習慣了在危機之時,與天搏,與人鬥,與命賭。

化靈陣正在慢慢轉動,陣法之力有多強,林洛然早就親身體驗過,留給她的時間不多,而且果然如同計劃中那樣破壞了青光雪蓮上的保護,那狼妖隻怕頃刻之間就會來拿她。

機會隻有一次,得好好保護。

林洛然閃身出了空間,這裏雖無陽光,但地火交融處,火靈氣是不缺少的。

她閉目沉思,最後將這一擊定在了“光之矢”上。

用火來攻木,應該是沒錯的。

她的右手飛快地結印起來,一個個繁複而花哨的複雜手印,被林洛然快速而精準做出來。說實話,除了最初練習五行術法那段時間,她修為越高,施展術法越來越得心應手,已經很少沒有這樣鄭重其事在意每一個手印的步驟了。

因為,這一刻,太重要了啊……

……

狼妖躍出了洞穴,看著空****的山穀也不生氣。

那些草原狼,雖然是它的同族,但相比高高在上的妖族來講,這些沒有開啟靈智的蠢物,與它狼妖大人確實沒有什麽共同語言。它甚至不在意它們在大雪天出穀,能不能活下去。

在沒有遇到它狼妖大人以前,這些狼可不就是那樣活著麽?在冬天蜷縮在洞穴中躲避風雪,實在餓的不行了再冒著風雪出去找吃的,偶爾遇上同樣出來找吃的別的動物,它們就可以飽餐一頓。

狼妖生氣的是,管束了這麽多年,這些草原狼還是按照本能行事,一點都不聽指揮。

它用爪子刨開了山壁上的一處藤蔓,一個洞穴露了出來。

雖然頭頂就是皚皚雪山,這裏卻因為地熱的原因溫暖如春,裏麵甚至燃燒成動物油脂提煉而成的油燈,洞穴中一個兩米見寬的水池,正冒著嫋嫋熱氣,這是一個溫度大概在四十來度,異常舒服的天然溫泉。

洞穴中鋪著柔軟的幹草,潔淨明亮,而那個溫泉,平時都隻是狼妖大人才能享用的。

但是此時,一個十二三歲的人族小姑娘被浸泡在池中,狼妖用爪子刨了她頭一下,小姑娘就醒了。

看見在自己麵前放大的狼臉,澤依同哭了起來:“又是你,妖怪,你還我的手來。”

狼妖呲牙咧嘴,“本王說了,你的手可不是本王咬的,再哭我一爪子撕了你。”

所以,它討厭的就是這些草原狼,聽不懂命令的蠢樣子。抓人就抓人吧,活的多好玩,非要把人胳膊咬斷了,現在隻有這個人族女娃醒了,就會哭鬧不休。

這溫泉中,它明明放了不少草藥,應該不疼了啊,她哭什麽?

作為一隻背離俗世多年的狼妖,它一點也不能明白,像澤依同這樣的年紀,正是懵懵懂懂開始愛美的時候,會為了一件新衣和一頂新帽子而歡喜的年紀,怎麽能忍受斷了一隻手?

一想到以後都是這樣,隻有一隻手了,怎麽扯韁繩?馬也不能騎了,也不能幫家裏人幹活了,去上學也會被嘲笑,這種種壓力加諸在一個小姑娘身上,澤依同越想越難過,所以狼妖每拍醒她一次,她都要哭一場。

“嗚嗚……”因為被狼妖威脅,澤依同的哭聲很壓抑,這種小聲的抽泣,比扯著嗓子嚎哭更能打動人,或許該說,更能打動狼?

狼妖心中煩躁,惡狠狠說道:“你那姐姐來尋你了,一會兒就要被我吃了!”

澤依同**著鼻翼,“阿佳來了?別吃她,求求你了,別吃她,我不讓你還我手了。”

狼妖將大臉瞥到一邊,它什麽時候說過要還她手了?能斷臂重生的靈物,它現在可沒有。不過它本意是要轉移這人族小姑娘注意力的,怎麽她哭得越發凶了?

狼妖煩悶,它卻沒想過,哪有人會拿別人姐姐的性命作為轉移注意力的話題——

它正要說什麽,卻感應到了密室中的異常波動。

狼妖一爪子又將哭泣的澤依同拍暈,自己飛快莫入了山體之中,不過是一個呼吸時間,已經來到了密室之外。

隔著單向透明的山壁望去,林洛然左手挽弓,右手搭箭,火紅的箭矢華麗無比,正瞄準著青光雪蓮。

該死的,這術法,狼妖恰巧就識的。

它曾親眼見過,一個結丹期的人族小修士,用相同的招數,射死過一隻蠻牛妖,那時候它還不具備化形的能力,在整個妖狼族來說,都是小不點。

“光之矢”,它記得父狼將它在草叢中找到時,查看了死透的蠻牛妖後說的三個字。

狼妖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個術法,蠻牛妖族為了報仇,可是殺光了會這個秘術的人類修士啊——就是這微微的愣神,林洛然的手中的箭矢已經射了出去。

封閉的山體阻隔,這裏又是陣法包圍之處,林洛然射出去的箭矢,當然沒能成功引動太陽之力下來,可是,她這隻箭矢,引動的是空間的異火。

狼妖親眼看見那箭矢射在了青光雪蓮的防護罩上,一陣滋滋的聲音傳來。

它恨不得撕了林洛然,但是這裏麵的陣法停轉卻需要時間,再說,焉知這是不是人族女修的詭計?

它記得這些人族修士詭計多端,不能一點防備都沒有。青光雪蓮不能有事,更不能讓這人族女修反客為主。

狼妖沒入山體當中,轉瞬出現在了澤依同所在的洞穴。

它從溫泉中將小姑娘叼在嘴裏,再次來到了密室之外。

青光雪蓮的防護罩隻剩下薄薄一層,密室中的光線停止了遊離,化靈陣已經被狼妖停下來了。

它出現在密室之內,將澤依同放在爪下,隨時能殺死的範圍。

“小修士,還不停下你冒犯狼族尊嚴的舉動,不然,本王就殺了她!”

林洛然盯了它一眼,她終於確認了,這狼妖恐怕是破壞了腦子,不然說話做事絕對沒有這樣幼稚。

光之矢正在一點點消融這青光雪蓮外表的保護罩子,一寸,半分……防護罩子已經破了一個口子。

狼妖口中念念有詞,它並沒有像它自己說的那樣,一巴掌拍死爪下的澤依同,而是使出了它會的最後一個法術。

山體顫動,一個身穿石甲的巨人,從地上冒了起來。

它張開蒲扇大手,一把拎住了林洛然的腰身,在被提離了地麵的一刻,林洛然已經伸手將青光雪蓮拔了起來。

狼妖氣急敗壞:“快放下我的雪蓮。”

它見林洛然沒有反應,雙手一動,那石甲巨人就用力合攏了雙手。

林洛然衝著狼妖譏諷一笑,整個人消失在了珠子中。珠子被石甲巨人攥在手中,捏砸不碎,狼妖差點被氣得吐血而亡。

一看空空如也的石槽和猶自翻滾的半透明粘液,這麽多年的心血就在眼前化為烏有,此刻就是它親老子在麵前,狼妖都能狠下心來撕了它,別說是澤依同一個陌生的人族小姑娘。

“要怪就怪你姐姐……都是她,都是她……啊……”

這狼妖受了刺激之下,更不正常了,被法術召喚出來的石甲巨人,因為它神識不穩定,散了架,落在地上變成了一堆爛石頭。

狼妖一爪下去,就要將昏迷不醒的澤依同拍死,突然落在地上的珠子躥出一道光繩,將狼妖束縛住。

在它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之時,已經被光繩牽扯住,扯入了珠子當中。

一聲淒厲的慘叫,讓站在雪山之巔的白雲,都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

除了林洛然以為的活物,是無法出入空間的。

其實這樣說也不全對,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像如今的狼妖一樣,被空間的法則之力,活生生化掉一身骨血,將魂體與肉身剝離。

林洛然聽見那淒厲的慘叫,不由得皺了下眉頭,揪住捂住耳朵要走的火鳳,“你隻說摘了那泛著青光的雪蓮進來種下,這狼妖當時就要死去……你可沒說,是這樣的死法。”

火鳳掩耳盜鈴,“我怎麽知道它叫得這樣慘,聽起來是殘忍了些。”

它和銀魚,都是死了之後,才被收入了珠子空間,變成了半魂半靈的存在,但這活生生的妖怪被收進來,未免也太慘了吧?

隻要種下那青光雪蓮,狼妖當時就能死去,林洛然望著空間中,不斷慘叫,正在由一道虛影不斷凝實的“狼妖”,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麽關鍵地方。

火鳳是原住民這點不提,銀魚可是後來的。

那銀魚是怎麽到了空間呢?

林洛然記得自己先是采了銀魚看守的“冰靈草”,因為對水的感悟,她當時在空間中渾渾噩噩的,等醒來了,銀魚應該就在空間中了,隻是當時的她沒有發現。

難道銀魚也是這樣活生生,被空間攝進來的?林洛然突然一陣反胃,這樣讓人靈肉剝離,比直接殺了要過分百倍,實在不是她做事的準則。

火鳳一看她的臭臉,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今時不比往日,過一會兒她就五行聚三,已經可以知道一些關於空間的事情了,不如它先賣個人情。

火鳳一想到此處,便拔高了嗓子,“小女娃,你是不是以為,這珠子是個邪門兒的物件,能懾人靈魂?”

林洛然點頭,懾人靈魂不見得,這樣生生抽去生機,靈肉剝離才是真正的可怕。

火鳳拖著長長的尾巴在秋千處轉了兩圈,“天地分五行,缺一不可,空間自然也是如此,你仔細想想小泉池旁邊種的,再想想本皇和銀魚,就能明白了。”

小泉池旁邊種的,不是赤炎果和冰靈草嗎?哦,還有一株新種下的青光雪蓮,也錯了,火鳳說它叫“青盞花”。

火,水,木,正好和火鳳,銀魚,以及正在慘叫成型的狼妖屬性相對應?

林洛然一時想的入迷,倒顧不得這法子是不是殘忍了。不對不對,單靠多年守護的聯係,就能攝入妖物的靈體進來?那豈不是買一送一的好買賣,珠子以前的主人,拿著珠子去將妖修們的靈草都偷一遍,連靈草主人都攝進來了……應該還有別的限製,比如狼妖開始吐在青盞花上的血?

是因為血液的作用嗎?林洛然皺眉思考,恐怕還要考慮修為的關係。

不然,若她生活在上古時代,有珠子在手,隻要弄到灑了妖物鮮血的靈草,那根本就可以橫著走了。

火鳳也不打攪她,隻讓她自己去思考。

那一邊慘叫了半天的狼妖,已經氣息漸弱,光華遊離,它現在真是隻剩下半魂半靈了。

新生的魂靈體無比脆弱,狼妖在睜開眼睛,被眼前的這一切驚呆,還沒發現它身體的狀態,就要一爪往沉思中的林洛然抓去,火鳳拽住了它尾巴。

“新人狼,難道沒有人教過你,新來的都要報三圍發果照嗎?”

狼妖顯然沒聽清火鳳的俏皮話,木火相斥,它既不知道自己成了魂靈體,發現自己被一隻渾身冒著火光的大鳥抓了,當然嚇得屁滾尿流。

………

密室當中光華一閃,林洛然被甩出了空間。

幸好她眼疾手快,被甩出來之前趕緊抓住了紙和筆。在火鳳的提醒下,她已經弄清了空間的一些規則,因為狼妖的加入,空間又要變化一番,她暫時不能呆在空間中,隻有先行出來。

看著還在昏迷中的澤依同,林洛然用在紙上寫了她已找到澤依同,隻是暫時不能會草原,還請頓珠她們不要掛念的話,林洛然飛上雪山頂,將紙條綁在了白雲的脖子上。

在白雲耳邊低語數句,白雲帶著紙條飛躍下山,往茫茫大草原跑去。

林洛然將澤依同的傷口收拾了,靜靜等著小姑娘醒來。

斷臂倒不是不能治,火鳳說她修為不夠,要煉化那靈藥,起碼得結丹期修為。

唯今之計,結丹已經成為擺在林洛然麵前,重中之重的問題。

結丹,才能挽救澤依同失去的手臂,才能擁有摸到蓬萊仙山邊緣的實力。

她尚有半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