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約會·迷茫·二硫化碘鉀（下）
哈根達斯冷飲專賣店，一個非常高檔的消費地點。政治書上曾經說“消費能夠促進生產”，是一件對國家和人民都有好處的事。可是當看著菜單上那些讓人心驚膽跳的冷飲價位時，夏實開始迷糊了。吃個冰棍就那麽貴，這能促進啥生產啊……欺壓勞動人民吧……窮人的無奈啊……
不過說回來，這店裏的氣氛倒是真的非常不錯。大廳中一遍又一遍放著溫情的《可愛女人》，夏實他倆周圍坐著的也多是情侶在甜蜜蜜地吃同一個冰淇淋。也許是不常來這種地方，夏實覺得任何人看他的眼光都很異樣，還覺得有點冷。難道是空調開大了？
林靜開始在他的耳邊宣傳了：
“‘哈根達斯’，一個世界的著名冰淇淋品牌，它之所以聞名於世是由於所有原料，都是來自於原料的最佳出產地，即便隻是配料，都是經過精心挑選，毫無雜質，由此可見哈根達斯冰淇淋的純度可是相當高的……”
“不會吧……你難道是這裏的員工？”
“怎麽會呢？我隻是在雜誌上看過，想不到真有機會來吃呢。”
“……”
可愛的店員小姐走到了兩人的邊上，笑容可鞠向他們詢問要點些什麽。林靜還是考慮到了夏實的經濟能力，於是點了一個不太貴的冰淇淋，隻要７５元！
７５元……夏實的表情開始抽筋了。７５元啊！可以買多少炒麵吃啊、可以買多少美年達汽水啊、可以買多少的牛肉麵啊……這麽一個冰淇淋就花掉了７５？天啊！
過不多久，小姐就端著一盆冰淇淋上來了。這東西原來就是哈根達斯啊？不過就是幾個冰淇淋小球再沾上了點巧克力醬罷了，看上去似乎是不錯，但真的值７５嗎？
“嘻嘻，謝謝夏實了。”
林靜笑容滿麵，拿起小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了夏實的７５元。夏實隻能無奈地看著她，聽著音樂心裏暗暗地說道：
“漂亮的讓我麵紅的可愛的女孩子啊……那是我的７５啊……溫柔地讓我心痛的女孩子啊……那是我的７５啊……聰明的讓我吃虧的可愛女孩子啊……那是我的７５啊……７５啊……吃吃吃！胖死你這個丫頭！”
夏實的雙眼裏充滿了無奈和痛心，和林靜那幸福的表情真是一天一地。
不過林靜一個人在那裏大吃特吃似乎不合場景，他們周圍的戀人們都是女方溫柔地拿著小勺把冰淇淋送進男方的嘴裏的。林靜的大眼睛一轉，輕輕地踩了夏實一腳。
“死丫頭，幹嗎？”
夏實沒好氣地甩出一句，林靜也不生氣，用小勺輕輕盛起了一口冰淇淋說：
“夏實，別生氣啊。來，張嘴，啊——”
林靜把小勺就這麽放在夏實的麵前，此時的林靜還真的是和背景音樂合為了一體，可愛女人啊這……這是**……
夏實奮力把眼睛挪了位，裝作不屑的樣子說：
“誰……誰稀罕啊……不要。”
“夏實，不要這樣嘛。來，張嘴，啊——”
林靜的聲音仿佛是在撒嬌，真的是好可愛啊！可是，到底要不要吃呢？不好意思啊，可是吃一小口無所謂的，但萬一被別人看見會說什麽呢？可是萬一就這麽一次機會怎麽辦，不幸，別人要講閑話的……可……可如果很快地吃一點，應該不要緊吧？
夏實正在複雜地鬥爭中。林靜則樂嗬嗬地把手中的小勺晃啊晃，一點點向夏實靠近。
“嘻嘻，夏實，來嘛。啊——”
“別……別煩……自己吃去。”
夏實紅著臉別過了腦袋，把視線移到了窗外的街上。林靜笑了笑，再度一個人享受起了自己的戰利品。一口一口，入口即化，那牛奶的香醇、巧克力的濃鬱、各色水果的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太好吃了！
“好吃啊，真是冰淇淋的極品！”
“是啊……是別人的都是極品。”
無奈的夏實帶著惡意的笑容說道。林靜隻是輕鬆地“哼”了一聲，沒有搭理他，一點一點地把自己杯中的東西消滅幹淨。夏實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閉上眼睛，聽音樂。
“看星星一顆兩顆三顆連成線……”
當夏實跟著林靜一起回到自己的小區時已經是快要日落了。那燒餅一樣的太陽絲毫沒有了夏日的蠻橫，無力地在那裏散射著它的七彩光線。秋風也開始越發透著寒意，卷走了大樹最後賴以裝飾的枯葉。草叢裏的蟲兒的鳴聲也漸漸淒慘了起來，與此同時路上行人們的身材也開始逐漸臃腫起來。是啊，已經可以聽見冬天的腳步聲了。
林靜和夏實一左一右走在了回家的小道上。一陣涼風吹過，衣著稍微單薄了些的林靜感到了一陣寒意，鼻子癢癢的。
“啊欠……”
“怎麽了？感冒了？當心點啊。”
“恩，謝謝。天氣開始冷了嘛。”
“真的？沒感覺……”
“木魚，不和你多羅嗦，快走吧。”
“哦，來了。”
夏實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向著自己和林靜住的那棟４０號樓走去。
“老大！我回來了，累死我了！”
夏實踢開了自家的大門，然後無力地攤倒在了沙發上。夏宇聽見自己的弟弟回來了，立即從廚房裏探出了腦袋道：
“回來了？約會開心嗎？有沒有拉手啊？”
“他會有這賊膽麽？”
夏楓雖然看著體育雜誌卻也不忘記關照上自己哥哥一句。夏實躺在那裏，沒好氣地說道：
“去死！我和她沒什麽關係，隻是今天順路而已。”
“真的？真的順路？”夏楓把雜誌往書桌上一丟，拿起了籃球在手裏玩耍著道， “我看是去約會了才對，某人說去買衣服卻什麽都沒帶回來。”
“沒中意的，不行啊！”
“行，行。老大，我出去玩了。”
夏楓轉著籃球出了門，夏宇又把腦袋探出了廚房喊道：
“吃飯前給我回來！”
“哦，看情況。”
“回來晚了我要你好看！對了，夏實，今天有個女孩子找你。”
“啥？”
夏實猛地抬起了頭。女孩子會來找他？誰呢？
“有個女孩子找你，都打了好幾通電話了。說不定等一下還回來，嗬嗬，臭小子一定瞞了大哥什麽。”
“一邊去！”
正說著，夏家的電話響了起來。
“叮呤！叮呤！”
夏宇掃了電話一眼，用眼神示意夏實去接，自己又鑽回了廚房。
會是誰呢？夏實拿起了電話。
“喂？”
“啊，請問，夏實同學在麽？”
是個女孩子的聲音，而且似乎在抽泣，一抖一抖的。
“是，我是。請問你是……”
“夏實……我……我是張曉琳……我想見你……可以去上次的那個花園嗎？”
“好啊。你、你好象在哭啊。怎麽了，和我說啊。”
“你不要管，來好嗎？”
“好，等我。”
夏實掛上了電話，飛快地從桌子上拿了自己的鑰匙就衝出了門。
“臭小子！別忘記回來吃飯！”
“知道了！”
還是那個花園，隻是末了的秋風已經把這裏的植物都肆虐地差不多了。又一陣寒風吹過，夏實覺得冷了，哆嗦了幾下。他四處張望著，期待著那個召喚他來此人出現。
過了沒多久，一個憂鬱的少女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她的臉上掛著淚痕，眼睛明顯紅腫著。她哭過，而且很久了！
“張曉琳，怎麽了？你哭了？發生什麽事了？”
“我們……我們坐下說吧。”
張曉琳勉強擠出了一些笑容。夏實扶著她，在上次的那個石凳那兒坐了下來。
“我……我……你覺得我這個人如何？”
“喲？你上次不是問過我了嗎？”
“我想知道你心裏的我是怎樣的，這很重要……很重要……”
張曉琳的話不許夏實逃避，她憂鬱的臉上似乎隱藏了什麽。
“你……說實話吧……當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在那次被你捉住遲到吧，我覺得你很冷傲。後來……你來找我……我覺得……覺得你非常……”
“非常怎樣？”
“熱情。我覺得你是一個……怎麽形容呢。就是那種……那種冰裏麵包著火的那種……”
“很矛盾哦。”
“人本來就是很矛盾的。”
“嘻嘻……和你在一起真的很開心。”
張曉琳開始笑了，並把腦袋倚在了夏實的肩上。夏實覺得很不好意思，可是張曉琳一定發生了什麽，如果這時候推托……
“張曉琳，發生了什麽告訴我好嗎？你為什麽哭啊？”
“夏實……你願意接近我的心嗎？她很脆弱，和外表上的堅強完全相反，也許一不小心就會破碎，然後傷害你、傷害我……”
“喲……”
夏實沉默了。是退縮嗎？還是繼續下去？如果繼續下去，那以後萬一……但是假如不這麽做，那不就是見死不救嗎？恩！頭痛！煩啊！又做選擇題！討厭！
“夏實，你願意嗎？”
“我……願意。有什麽不舒服就說出來吧，我是你朋友啊！能幫你我會盡力幫你的。”
“朋友？”
張曉琳的眼神變的有些奇怪，但很快又回複了剛才的憂鬱，慢慢地說道：
“其實，我並不是那麽冷傲的人，我隻是裝出來的。我不得不去專心地努力學習，來得到我的成績，我的地位，我的肯定！”
“成績不代表什麽啊！”
“可是對我！對我很重要啊！”
她的眼淚又禁不住落了下來。夏實最害怕女孩子的眼淚，慌亂中不知道該怎麽做，隻好用自己的手幫她把臉頰上的淚抹去道：
“說吧，我聽你說。”
“我看到你在運動會上的樣子了。我覺得你很堅強，比我堅強。我忽然就覺得我很崇拜你，崇拜你的勇氣和膽量。你有勇氣對自己的極限挑戰，你有勇氣去和自己戰鬥。我……我卻是個膽小鬼，活在冷傲的麵具後，活在一個陰影下……”
“張曉琳……”
夏實非常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說：“你是你，你有你自己活的方式。你並不膽小，你很勇敢很熱情啊！不要亂說什麽話，你沒有活在陰影下。在我眼力，你一直都很有自己的個性啊！”
“謝謝你。我……告訴你吧……我的家一直維持的情況是父母關係非常惡劣，我盡力維持著他們那脆弱的關係。我發現，隻要我的成績足夠好，他們就不會吵架、不會鬧離婚。所以……所以我追求的是成績……而這次我的成績不好……所以家裏……”
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哭吧……那不是你的錯，真的。有時候很多事不是一個人可以改變來的。看來你已經一個人承受了太多了，哭吧哭吧。”
“恩，恩……”
仿佛忍了好久，少女撲進了少年的胸膛放聲大哭了起來。沒有別人的小花園，淒淩的北風，蟲子的哀鳴，少女的哭泣……
夏實陪著張曉琳繞著花園走了好久，她的臉上又有了往日的生氣和神情，一掃了剛才的憂鬱。
“以後……如果背負了沉重的包袱感覺累了的時候就來找我吧……”
“恩，謝謝。我會重新振作起來的。我，要回去了。”
“恩，我也走了。老大恐怕又要讓我吃不了兜著走了。”
夏實苦笑著騎上了自己的車，這時候……
“夏實！”
少女飛快地上前一步，在少年的臉頰上輕輕地留下了什麽，然後頭也不回，飛快地跑進了對麵的小區。
少年茫然地用右手摸著臉上還留存著她的些許體溫的地方，有些濕潤，有些神奇，讓人不知所措……
“我……在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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